朝圣(兔爰) 第17章

作者:兔爰 标签: 年下 近代现代

他可不认为自己会像灰姑娘一样,十二点钟声敲响,立刻就变成另一幅模样。

然而作为楚家的儿子,他的生日却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生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应该算是一个节日,为那些有意攀附楚家的人专门设立的节日。各路人马从生日前半个月就开始陆续登门拜访,来人之多几乎要踏破楚家门槛。

送走今天来的最后一拨人,楚涅长吁一口气,回到房间直扑进楚渝怀里。楚渝扳动他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揉一揉他的头,问:“走了?今天再没了吧。”

楚涅点点头,侧过身子环抱住楚渝的腰,把脸埋在柔软的肚皮上深深吸气,嗅哥哥身上洁净柔软的味道,楚渝摸一摸他的后颈,又来揉他的耳朵,柔柔捏耳垂上的穴位,轻声说:“宝贝是不是累了?”

楚涅下意识摇头,略顿一顿,又点点头,脸在哥哥肚子上蹭一蹭,闷闷道:“有一点。”用脸颊蹭开楚渝的衣襟钻进去,皮肤贴着皮肤,楚涅才真正感觉到休息,嘴唇磨蹭温热的肚皮,喃喃叹息:“虚与委蛇,有所图罢了。”

并不劳动筋骨,只是太伤神,来人里十个能有七八个他连见也没见过,却都喜气洋洋地祝他生日快乐,递出去和收回来的都是浮于表面的虚情假意,空荡荡的。

这种浮不是一叶小舟在水上漂荡,而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带妆跑马拉松,跑到终点后坐在太阳底下,汗水和皮脂融化妆面,一层假白的面具也像这样,在脸上油油地虚浮。

其实他才十七岁,连电影也拍不出沧桑的年龄,原本不必接触这样与利益勾结的人际交往。可楚涅必须尽可能多的抛头露面,结交人物,强迫自己提前成熟,能够尽快独当一面,足以为哥哥遮风挡雨。

张珩的事情对他影响很深,他第一次直白而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爱与责任,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就相当于一个灵魂承担两份人生的重量,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支撑。没有人能够知道那天站在张珩家门前时他心里疼痛至极的情感,担忧,暴怒,急切,还有深深的恐惧。他毫不怀疑,楚渝如果有事的话自己一定会杀了张珩,什么家族利益,未来前途都不顾了,他只要楚渝能够安然无恙。

心里也清楚现在这样的自己能摆平张珩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纵容,想想却也不觉得依靠家世这种行为有什么羞愧,他的起点高,就更要努力做人上人,以后无论为了楚渝做什么出格的事,都不必看任何人的面子。

他是王子,保护公主需要打败强大的恶龙,而不是骑士,决斗时只需打掉对手的帽子。

“还好只剩一天了。”他又往楚渝怀里蹭了蹭,欲睡地阂眼,“明天过完生日宴就结束了。”

语气里几乎有种不堪其扰的情绪,大概不会再有别的十七岁少年在面对自己的生日时会和他一样疲惫了,可楚涅一想到自己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与哥哥的将来,便重又充满无限斗志,几乎是热情高涨了。

虽然他和父亲没什么感情,但却很羡慕父亲所拥有的身份,说一不二的上位者,一个家庭的男主人,两个孩子的爸爸,他想,自己做男主人或者爸爸一定会做得比父亲好一千倍一万倍,对他的家庭和儿女倾注全部的温柔与爱,一个由他和哥哥组成的家庭,还有两个长得像哥哥一样漂亮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叫他们“爸爸”和“妈妈”。

想到小孩,楚涅又睁开眼,面前就是楚渝的肚子,他把手也伸过来,摸一摸那片平坦光滑的小腹。

“哥会怀孕吗?”他还没见过楚渝的时候就知道楚渝是双性了,然而今天却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手掌微微用力,压一压子宫的位置,抬头问楚渝:“这里,能吗?”

楚渝揉弟弟耳朵的动作停了,目光躲闪,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吞吞吐吐说:“不、不能吧……医生说,可能性很小……”

楚涅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可楚渝不是,第一次和弟弟做爱是在寺庙,从寺庙回来以后他就开始担心怀孕这件事,那时怕楚涅有负担,也没告诉他,自己偷偷去问了医生。医生说他的女性器官虽然发育良好,但比能够自然受孕的程度还是差了一点,况且他的阴道较正常女性要更加窄小,想要自然分娩,也几乎是不可能。

知道这个结果的楚渝半轻松半遗憾,他不该怀弟弟的孩子,却也希望能为恋人生子,双重身份让楚涅在楚渝的心里是那么的特别,他们的爱情再纯洁、再美好,也终究是背离道德与伦理的存在,被命运缠裹一层血缘的巨网,那颗结晶再茁壮,也无法破网而出,以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形态来昭示自己的存在。这份手足亲情既是他们爱情的来路,也是束手无策的枷锁,无法怀孕对一对情深意切的恋人来说也许是缺失,可对于一对背德的兄弟来说,却不得不称之为如释重负的幸事。

“不能吗?”楚涅显然没想那么多,他爱一个人,就是单纯的爱,那些所谓的道德伦理也不能教他收敛,他摸一摸楚渝的肚子,忽然笑一笑,说:“不能也挺好,让那么个小东西折腾你,我得心疼死。”

他把脸用力向楚渝小腹上拱,很孩子气地耍赖:“而且哥的肚子我还没住过呢,当然不能给别人住!”楚渝被他拱得很痒,一边往后躲一边推他的头,楚涅拱着拱着放下力气,用一种明明自己也觉得幼稚,却还是忍不住要抒怀的,无限向往又无限遗憾的语气说:“我要是哥生的就好了。”

太过荒唐,荒唐到不得不用自嘲的笑来排解其中蕴藏的情感,楚涅轻叹一声,低低道:“为什么你只是我哥而已。”

楚渝推他的动作停了,他继续讲:“我真希望你既是我的兄长,又是我的母亲,我的恋人,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我想只拥有你。我想我拥有的全部,都是你。”

第29章

生日宴来了许多人,庄园的空地里停着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用来招待司机和秘书的休息间也被挤满,佣人在各个房间里来回穿梭,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到三件事务急着去做。

看高门大户里的一个孩子受不受宠,不是看他多么有钱,吃穿用度多么豪华,而是看长辈如何培养他,如何给他面子。要知道楚老先生对一般人来说几乎是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人,当他和楚先生一同出现在宴会厅时,所有人对于楚涅的看法,立刻就从受尽宠爱的天真少爷,一跃而成将登大宝的东宫太子。

楚老先生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孙子,看楚涅玉树地站在人群中,心中无限欣慰。抬手招楚先生靠近,低声耳语几句,楚先生点点头,让身边人去叫楚涅过来。等楚涅站定在他面前,他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用一种估价的语气满意地赞许:“嗯,这一个,就很不错嘛。”

楚先生跟着微笑,看自己的儿子像看一件平稳推进的政绩,楚老先生抬手拍一拍楚涅的肩膀,继续道:“我楚家的子孙,就该是这幅模样。”

他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举手投足间皆是不怒自威的将军气质,挺着胸膛,指点山河般挥一挥手,对楚先生说:“我就一直跟你讲,楚家的基因,怎么会差?之前那两个,完全是意外嘛!”

楚涅闻言,脸色沉了一瞬,楚先生看见了,立刻明白那是因为楚渝。可他并不打算为自己的大儿子开脱些什么,毕竟都是因为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才会和张家闹到那个地步。他没法把心中的不满搬到台面上,便只能像个妇人一样,借用这种小小的侮辱,来敲打自己莽撞冲动的小儿子。

楚老先生情绪很高,丝毫没有注意两父子的心思,他还在感慨楚涅的成长,像在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指示一样,缓慢而中气十足地讲:“我们楚家,就你一个孙子,以后要多听你父亲的话,跟着你父亲多看,多听,多学习,把我们楚家继承下去,让它一直像现在这样,红红火火的。听到了吗?”

他出生在旧社会,儿时给地主家放牛放羊,骨子里的老观念带了一辈子,躬身向前靠近楚涅,放低声音:“找老婆,也要擦亮眼睛。再生个怪物出来,可不行。”

说完,再拍一拍楚涅肩膀,笑容满面,自觉十分慈爱,楚涅端着酒杯的手几乎把薄脆的水晶捏碎,用尽全部理智维持住得体风度,咬牙回一句:“知道了,爷爷。”

两位楚先生只露了一面就离开了,他们很忙,白天夜里,都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事业。楚涅看着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消失在夜幕里,忽然觉得胸口很酸,好像心脏跳了太久忽然累了一样,一股空荡荡的疲乏迫使他弯下腰来,手撑着膝盖,每呼一口气,都觉得身体里传来空洞的回响。

他想,其实自己也不是一颗心都给了楚渝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欠缺了十几年的亲情感到难过了,一个家庭中的冷漠与厌恶到了这种地步,红红火火?他真想笑,火堆里头埋着烧焦干枯的断壁残肢,顶着灼人的热度靠近,能听见亲缘血脉被撕扯至四分五裂,崩断时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昨天疲惫至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虽然荒唐,却自有其真意。他多希望生命中遇到的所有角色都由楚渝来出演,楚渝予他兄长之爱、母亲之爱、恋人之爱,在他生命中添补一个个空白。楚涅甚至觉得,自己健全的人格都是由楚渝像拼拼图一样一块块搭起来的。楚渝是他情感的来路与归途,一颗来自海洋的水珠,被太阳蒸发,在空中旅行,穿梭于云里,雾里,最后凝成雨滴,带着一路漂泊的尘埃,一场冒险的悲喜,还有捧了满怀的、一世界的水秀山明,重新坠落进海洋,坠落进他魂牵梦萦的故里。

回到宴会厅,急切地寻找楚渝,却不能高声呼喊,压抑地焦躁如同犯一场难以启齿的瘾。在人群中穿梭,只有目光能抛掉分寸,明亮的眼神如归鸟,扑棱棱飞向自己的巢,抓着经过的佣人问大少爷在哪里,佣人被他近乎粗鲁的语气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指了指楼上,说十几分钟前大少爷告诉管家自己累了,已经提前回房。

回房间。楚涅顺着楼梯看一看楼上,又回头看一看宾客满场,此刻宴会已近尾声,长辈都已离场,乐队奏一曲轻缓的蓝调,舞池里一对对年轻男女,拥在一起慢悠悠地摇。他想,萨克斯风现在在吹什么呢,是音乐么?是爱情么?

不是所有音乐都在咏叹爱情,可是总有爱情被写进音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心中竟然涌起初次表白般的悸动,一串俏皮的琴音在身后追赶,他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被拍打着翅膀的小鸟,扑闪睫毛的小鹿,迫不及待地,忸怩不安地,推向他一见倾心的公主。

撞开门,砰一声响,客厅没开灯,卧房传来光亮,打开卧室门冲进去,面前场景如幻似梦,楚涅的动作倏然停住,难以置信般睁大了双眼。

房间昏暗,只亮起床头一盏橘灯,群青色的琉璃灯罩把橘色滤出一片朦胧的粉紫,楚渝站在穿衣镜前,背影光裸,手抬在胸前不知道摆弄些什么。听到门被推开,惊讶地转过身来,楚涅立刻看到他身上垂坠一帘金闪闪的细链,细链如两扇蝶翅遮住楚渝的两边肋骨,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扑扇出一片细碎的光芒,光芒向上收束在双乳之间,被一串莹润的珍珠牵至锁骨,锁骨向上环着一支金色项圈,项圈中间嵌一颗拇指大的月光石,在下颌幽晦不明的阴影里,闪动着清透的蓝色幽光。

“小涅,你、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楚渝显然没料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手指无意识拨弄胸前的珍珠,磕磕绊绊地问:“下面、下面结束了吗?”

楚涅不回答也不动,好似被下了咒语一般定住,楚渝等了一下见他没反应,又发现他眼神一直盯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要遮掩,脸颊霎时红透,手忙脚乱拿起旁边的浴衣来穿,楚涅却在这时回过神来,扑上来一下子抱住他,贴在他耳边低声问:“哥不是说累了么,早早上楼,就是为了穿这个啊。”

虽然穿这一身就是为了给楚涅看,可是这样毫无防备,楚渝还是感觉到羞耻。他忍不住弓起身子,头垂得低低的想要藏起脸,楚涅却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把头抬起来,含住他的耳垂又咬又舔,“为什么躲,不是穿给我看的吗。”

他把手伸进浴袍,指尖像拨弦一样掠过那帘金链,低头吻一吻楚渝的后颈,夸赞道:“很美,你穿这个,简直美不胜收。”

楚渝被那些摇荡的金链搔痒,忍不住躲了一下,身子在楚涅怀里轻颤,楚涅立刻搂得更紧,下颌垫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所以这就是哥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胸腔里闷一声低低的笑,含着声音道:“谢谢哥。我很喜欢。”

他把手伸进金色幕帘后面,掌心贴着皮肤,滚烫地抚摸楚渝的腰腹,指尖勾几条金链按在皮肤上搓揉,揉出一片红痕,楚渝觉得痛,拧着腰向后躲,嘴里不忘回答楚涅的问题,小小声地说:“是、是礼物……早、早穿起来,想给你一个、唔……”楚涅咬他的颈侧,他颤抖着呜咽:“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啊。”楚涅拦腰抱住他,一转身将他摔到床上,自己也跪上来,宽阔的身躯整个儿笼罩他,他仰面与楚涅相对,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眨,楚涅俯下身厮磨他的唇,炙热地叹息:“很惊喜,真的很惊喜。”

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楚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前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没见过那样浪漫的景象,静谧的黑暗,伦勃朗一样浓墨重彩的灯光,楚渝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慌乱回眸,懵懂如同刚刚降世的婴儿,月光石的幽蓝在颈间闪动,身上水波般的金色幕帘潋滟着微光。整个人如同天使般圣洁,举手投足都似在布道,楚涅不敢靠近不敢说话不敢眨眼,仿佛闯入一片神迹之中,连呼吸都怕打碎这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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