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皮乌骨
“您惊慌什么呢?”韩铭安慰性的抚摸着丽姐,继续扮演着儿子蒋易的角色,口吻温和:“恶魔来了,儿子也一定会替您赶走它,好么妈妈,您现在安安心心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睡吧。”
许是闹够了人也累了,丽姐在他的轻声絮语中安安稳稳入了深眠,甚至还响起了轻微又平和的呼吸声。
确定丽姐真正安静下来并睡熟后,韩铭抬起头,朝倪姐几个女学徒点头示意把人送回店里休息。
女学徒们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接过来丽姐,轻手轻脚把她扶进店内里屋,放床上盖好被子,整套动作迅急却格外轻缓,安置好她,四个女生也没敢走开,安安静静守在一旁。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沈邪朝着四围看热闹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回家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别上人家家门口指指点点——”
看热闹的见活趣源头文丽也没在场了,几个正常人估计也折腾不起来啥好玩的,低低碎碎聊着天散远,在雪被上东一串西一串留下了很多沾有污水的脚印。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还能听得见细细碎碎飘雪粒的声响。
沈邪,沈悦清,韩铭,三人在雪里互相望了会儿,也一并回了理发店。
“像是分裂性情感障碍,但又不太像,”进来店内,三人分坐在电炉四周,韩铭便开口道:“相于此,我觉得用‘心理依赖’来阐述文阿姨的病症可能更合适一些。”
“心理依赖?”沈悦清听得不是太明白,想会儿问:“依赖蒋易?”
“是的。”韩铭轻轻点了两下头,将碎了几条纹路的眼镜和水杯一块放在电炉盘上:“先不论文阿姨头部有没有受过什么外界伤害,单从心理方面一说,其有极其严重的心病,就我个人认为,蒋易那边或许能是这场心病治疗的一个重要突破口,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突破口。”
沈邪看了看已经“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金框眼镜:“蒋易是丽姐现如今唯一一个真真切切的亲人,人把依赖性着重放在他身上,似乎也是人之常情,若因为这样便论他是治疗的唯一一个突破口,似乎有些太瞬势性的片面了。”
沈悦清思酌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沈邪说法。
“丽姐自从七年前离开再回来一直挨着的人就是蒋易,”沈悦清说:“如果要说她能依赖谁并对谁产生依赖,这个人恐怕也只能是亲儿子蒋易了。”
“沈警官和沈小姐说的都没错,”韩铭点点头,顿了顿继续说:“但我说的依赖并不仅仅是广义上大家所认为的依赖,我更加确切指的是,文阿姨在没有自己的情绪判断能力之时,依赖的是儿子蒋易的喜怒哀乐,以其反应来选择并且作出自己的反应,同时用一种非常规的语言举止将这四个字放大几百倍。”
韩铭语毕,沈悦清还是没听得太明白,旁边沈邪面色却猛然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什么?”
“这种操作算是同镜异人巨出入吧,对照着接受到对方情绪并在不确定中以自己的理解来加以模仿对方,有句话是说东施效颦弄巧成拙,讲的大概就是文阿姨和儿子现在的这种状态,但是再怎么弄巧成拙,剥开一层层‘拙’来看,最原始的情绪还是蒋易的,然而这种病例在心理学中并不常见,”韩铭仿佛没顾觉沈邪的惊讶,自顾自的说着:“所以我一开始听了文阿姨的病症,也只是先假设她是这种情况,并以此情况为前提用入方才的雪地试探中……”
“所以究竟是不是啊!”沈邪突然面部痛苦的吼了出来。
沈悦清似乎也听明白了,鼻头一阵阵酸楚……
“我还不能十分确定,”韩铭习惯性地要去推鼻梁上的眼镜,才想起金框眼镜已经“化作春泥更护花了”,看着沈邪说:“我需要蒋易的配合,观后才可看看能不能作出确定。”
如果韩铭判断有误,那么就全部将之前的假设推翻重新来过。
如果判断无误,那么其实一直以来最惊恐无助,肉心犹如木船在荒岛上漂浮不定的,那个理应将这些情绪入药罐来治疗的人其实是蒋易……
是蒋易,是那个最让人心疼的孩子……
沈邪心脏猛地一阵抽疼,腰侧一阵无力,顺势要瘫软倒在沙发上。
“沈警官——”和他隔得近些的沈悦清连忙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沈邪脑子一片空白,缓了好半天,无力摇摇头,朝要上前来帮着扶他的韩铭摆了摆手,语气发颤着:“蒋易这时段应该还在上课,要不晚点等他回来再说——”
沈悦清小声提醒了一下他:“韩医生下午五点的航班……”
“不影响的沈小姐,”韩铭笑了一下:“我让助理帮我把行程调调,等这边事处理合适了再说,就是明天再让蒋易过来也没问题。”
如果是在之前听见韩铭这么说,沈邪一定会毫不犹豫确定这人留下来是因为要泡他的媳妇,虽然现在也还这么怀疑着,但是他也再没多余的脑子去琢磨如何戒备,只要这人能帮到蒋易,怎么样都行。
“至于说文阿姨病前病后的反差,先要考虑其海马区有没有受过什么创伤。”韩铭说:“或者是其他的脑神经部位。”
“嗯。”沈悦清说:“等丽姐醒过来以后,我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
沈悦清说完,拨了一个电话,让一朋友给韩铭定好了酒店,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下眼眶的泪水,起身进里屋去看丽姐了。
店内就剩下韩铭和沈邪,两人安安静静的坐着。
“你感受过蒋易的恐惧吧?”静默会儿,韩铭开口问。
沈邪闭上眼睛又睁开,上半身没什么力气的靠在沙发背上,他感受过,而今想想,这感受真正正的还就只是感受。
他一直说要带着蒋易离开深渊,如今才发现,原来他自始至终连深渊巨/口都没挨近半分过。
蒋易的害怕,蒋易的欢欣,蒋易的难过,蒋易的绝望,蒋易的不安,蒋易的心绪……
他其实从来没真正去了解过……
没等沈邪有何回答,韩铭就说:“我们常说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同样的,很多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其实也是需要透以某些语言或者说相关肢体动作自行去发现的,方才看沈警官这反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这一块上根本没做好,或者换句话说,你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试图切进过蒋易内心,他有了什么情绪没控制好表现出来了,你便顺势解决,如果没有就以为什么都很正常。”
沈邪十指捏紧没说话,太阳穴突突跳了好几下。
韩铭摇摇头,继续道:“我想也许在沈警官眼里男朋友还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喜怒哀乐总是习惯性地会先表现在脸上,所以没想过要深入去了解,因为认为那表现出来了的就是蒋易当下心情所有面,是这样么沈警官?”
句句属实。
沈邪痛苦的叹了口气,平日那么能说会道一个人,此时此刻像是让人堵住了嘴巴没法开口,只是无奈的又叹了好几口气。
“你这男朋友当的太不合格了,”韩铭说完,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又继续说:“我多嘴吐两句不好听的题外话,如果你自己没那个能力治愈蒋易,顶好别留在他身边,说句实话,你并没那个资格——”
沈邪心里头混乱得厉害,头脑发涨着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甚至连韩铭最后说的那句“你并没那个资格”也没再去不满或者是怎么样,的确他说的也并没有错……
但这句话从他口中一说出来,似乎就又变了个味,沈邪还没将脑子清空,韩铭便又开口了。
“我实话告诉你,”韩铭口吻平平常常的很轻和:“我第一眼就很喜欢蒋易,我要追他。”
我要追他四个字经韩铭之口一说出,沈邪脑袋似乎直接便被撑/爆了,砰的一声喷出好多怒火星子……
“混账东西,那是老子的人!”沈邪一把薅住韩铭衣领怒目圆睁着:“追你个蛋的,你他妈再说一句你要追他试试!”
沈悦清听到里屋外面的动静,给倪姐她们说了几句让她们继续守着丽姐,自己掀开门帘走出来时,沈邪正朝着让他薅在手里的韩铭面庞举起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