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蚁蚀日
问及她的名字时,晏雨絮只道胥野岚临行前早已定下,名为追燕。
胥追燕。
胥野岚那凄凉的一生里也正是追逐着晏雨絮的那段光景里,他才恍若摸到了温暖的光芒。
提起胥野岚,三人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晏雨絮率先打破了安静,问起了邓莲茵的事。
对于邓莲茵,燕星何也未问起。他尚未安排就晕了过去,而胥挽枫已在此地,想来也已经是安排妥当了。
胥挽枫赶到一苇渡江时被告知了燕星何突然昏厥,自己也险些眼前一黑。跟着池束派遣的齐宿简一同来的叶參见他这般,唯恐没个能主事的,情急之下狠狠掐了把他的穴位,让他清醒了三分。
照顾妥当了燕星何后,他们才谈起了邓莲茵。叶參去看过了,邓莲茵身子并未败坏,只是被冻了十多年,想来也是没吃什么东西,能活着已是奇特,叶參同几个医师看过后还是叶參猜想说不准是给喂了蛊,又听胥挽枫说起了阿甘多容貌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事,道保不齐阿甘多劝说邓莲茵无果,在她和自己身上下了蛊。但叶參也只是接触过蛊毒,具体如何还是得前往花庄,看看那里的四公子愿不愿意帮忙看上一看了。
叶參说,回头让他将邓莲茵带回浊水,就安置在邓府。无论如何,还是先让邓老爷子见上一面为好。
胥挽枫却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办,托叶參他们帮忙带邓莲茵回去。叶參虽未拒绝,毕竟他们此次来也确实是池束有让他们匀出功夫看看邓莲茵,卖胥挽枫一个人情,但也尚且心存疑惑。
自己母亲刚接回来,他是要去办什么事?
一日过后,胥挽枫捎上了燕星何,骑噶努北上,燕星何也没搞明白他想做什么。两人只夜里找地落脚,白日里就赶路,最后却是到了草青。
多年没有回到草青,接上的门面排布早已变了模样,但瞰桉侯府仍旧在原址上。
燕星何回到这故居时,原以为会见到一副杂草丛生的模样,谁想迈入那扇多年不见的大门时,里头已经给打扫了干净,亦有不少人在里厢忙碌。
那些人见了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在不远处面面相觑,盯着燕星何的脸。
“你还记得他们么?”胥挽枫揽着燕星何,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前一阵刚来时,他们听说了你家翻案了的事,不少都激动得哭了,一听我要打理一番侯府,都要来帮忙呢,我便托给他们了。”
“我……记得。都记得。”燕星何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丁婶,乔叔,武爷爷,孙大娘……我都记得。”
草青百姓们也不禁落下泪来。胥挽枫叹了口气,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燕星何红着眼回过头看向他,胥挽枫无奈道:“我入夜了来接你,你同大家说说话吧。”
胥挽枫在草青中逛了一整天,其实也不大无聊。于他而言,看着燕星何幼年成长的地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傍晚时,燕星何特地跑出来拉了胥挽枫回去。草青的百姓见燕星何回来了都兴奋得紧,被封十多年的荒无人烟的侯府中再次启了灶,众人风风火火地做了一顿菜式丰富的晚饭,热闹热闹,权当庆祝了。
燕星何酒量不比胥挽枫,胥挽枫还清醒的当口,他却已经醉得脑袋都混了,抱着胥挽枫的脖子嘟嘟囔囔地说喜欢。俗话说酒壮人胆,见状,在场百姓起哄声愈发响亮,喊得胥挽枫怪害臊的,百般无奈下总算是抱着燕星何逃了出来,留了句侯府暂交他们照顾后,又骑上噶努离开了。
迷迷糊糊中,燕星何只觉得周身的光渐渐冷了下来,也越来越安静了,最后只剩下了虫鸣和细碎的鸟叫。
“唔……之明?”燕星何仍旧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以至于胥挽枫一路都是用左手拢着他,“我们到哪儿了?”
“到了,下来吧。”
燕星何砸吧了几下嘴,半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胥挽枫只得继续抱着他。好在燕星何依然很轻,抱着也不算费力。
燕星何在他怀里默默算着:有虫鸣,有鸟叫,有树叶胡乱作响,也有潺潺的水声,听起来是在山里。
燕星何一激灵,清醒了一点。
胥挽枫把他带到山里来做什么?
这时胥挽枫也将他放了下来,燕星何揉了揉眼,才看清面前是一扇木门。
胥挽枫揉了把他的头发,推开了木门。木门后一座小院儿,但围起了院子的屋子里似乎并未放什么家具。
胥挽枫继续引着他往里头走。穿过第一间小屋,又是一座更大的院落,这下便能看清那些两层的屋子、四五道月门、和那些分布随意却并不杂乱的亭台楼阁了。
“这究竟……之明,莫非你……”
“你不是想要一屋一树一水吗?”胥挽枫摸了摸院中的那棵参天大树,道,“这附近有一处瀑布,我也让人在院里凿了池子了。这棵树是我亲自选、亲自监工移来,再亲自填土的。如何,你喜欢这里么?”
燕星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捏着袖口,看了一圈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眼角泛红。
他再次看向站在树下的胥挽枫。
压抑不住到溢出的爱意终是让他不再爱惜他那面子,而是驱使他不由自主地奔向那个将会永远爱他的人。
第129章 生辰
这日是胥家三少爷那小闺女儿的一岁生辰。
这小闺女儿不过一岁,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英气与美貌。一头银发随了她那早去的母亲,乌黑的眼睛则是从她那死在她落地前的亲爹继承来的。她里头穿得是钴林盟的伯父给裁的细绸白裙,外头是现如今的爹临行前给她加的一件保暖的小披肩,鲜红鲜红的,捂热了小姑娘,让她那血色不足的脸上充盈了些人气。
胥家小姑娘坐在她另个爹的怀里,怯怯地倚着这年轻英俊的男人的肩,乌溜溜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围着她爹爹不离开的这群七大姑八大姨。
这些人多是打邓府来的。自从晏雨絮身子撑不住、给毒死病死了,死前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托付给了胥挽枫和自己的弟弟,胥挽枫的母亲便将她认作了自己的亲孙女,那邓府那一大户的人自然也认了她作自己的家里人。
邓莲茵从钦赞被送回后不久,由叶參主持,请了大批钴林盟中的医师,一同施针,花四爷倒也被请动了,在一夜紧赶慢赶到了邓府中,轻轻松松将蛊取了出来。
叶參确实在医术上颇有建树,但若要论蛊毒,还是这位花四爷上手。
晏雨絮下葬后一个多月,邓莲茵从邓府的闺房中醒了过来,又在下人的搀扶下行走了一月有余,身子也恢复过来了,但终究是四十岁左右了,就算是被放在冰里那般久,她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她对明翰的印象仍旧留在那十多年前,现如今连邓彩儿都那样大了,面对自己已经做了辟邪坞的儿子,看着他那张同自己看起来年岁差不多的脸,心中还是怪怪的。
多亏了这胥追燕,有了这吵闹的小姑娘,她日子都快活多了。
燕秋郎翻案、甘慕回到钦赞、清原公主与驻明翰南将军陆楠定亲,以及先前暂移交了宫中人解决的睚眦余孽,这成堆的事儿批下来,辟邪坞那头忙得胥挽枫头大,草青的房子回得少了,同燕星何商量后,决定先送到一苇渡江这娘家来。
胥追燕尚且幼小,又不愿让奶娘抱着,燕星何也没什么活儿要干,便每日抱着自己这小宝贝,在姑苏阁里跟着他一个个地认那些做探子的叔伯兄长。
过了阵,邓莲茵听说自己这没见过面的小孙女在一苇渡江了,再过个一阵儿小姑娘便要足岁了,赶忙上了清潭天,问池束去不去见一面。钴林盟那些有头有脸的毕竟同燕星何交情匪浅,这回大小姐一岁了,叶瞒打定了主意要大办特办,是以他们都接着了邀请。
邓莲茵也在隔天收着了姑苏阁送来的信函,便跟着钴林盟的人马一同前往一苇渡江。
从前晏雨絮是阁主的掌上明珠,现如今换了胥追燕,她那两位爹认识的人遍及了天南海北,更是受宠。远在赤鹿磐的两位毕竟身居高位,据说腾不开身,只得托了人,送礼过来了。甘慕还没回钦赞,不过既然已经得了皇帝的应允,现如今也是自由身了,便亲自过来了。只是他来时,身旁还跟了个不肯离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