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他竟一个字都未提到贺熙华,深晓他二人内情的沈临心中一直隐含猜测,难道贺熙华真的被海寇掳走了?若当真如此,皇帝怎还会如此澹然?
终于,喊杀之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已经看到飞扬的黑金色旗帜,三人面色皆是一变。
“果然是鹰扬卫啊。”烈祖所创十六卫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仅备有天下最厉的陌刀,更有以一当十之勇。
“陛下要不要回去暂避?”赵之焕看着贺鞅控制的禁军仓促应战,不论士气还是阵型都远不如有备而来的鹰扬卫,不禁心中打鼓。
“则诚也太谨慎了,”轩辕曜扬起下巴,看着下头的乱局,“会有人来勤王的,不必忧虑。”
说罢,他对着城门方向一扬手,就在丹凤门的正中,象征着天子的九旒龙旂高高悬起,方圆数里都可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鹰扬卫似乎一滞,也不知领头的人说了什么,又有如傀儡一般继续向前行进。
“此事一了,恐怕鹰扬卫也好,丽竞门也好,都要不得了。”轩辕曜冷声道。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赵之焕低声道,“祖宗家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轩辕曜点头,“你说的不错。”
就在他讲话的中间,鹰扬卫的神弓营忽然发难,数支弩、箭凌空向龙旂直直飞去,瞬间便有数名兵卒倒地,好在有一名小卒神勇无比,硬生生用戟挑开那弩、箭,才未让龙旂毁伤。
轩辕曜眯了眯眼,对一旁的金吾卫将军道:“明日查清那人的名姓报来。”
“陛下是要召见他?”
轩辕曜摇了摇头,“不必。先擢拔他为百夫长,英雄气难掩,终有一日,朕还会再与他相见。”
沈临一直紧张地看着城下战况,只见鹰扬卫势如破竹,眼看着就快越过护城河,“陛下,咱们……”
轩辕曜摆了摆手,凝神细听,沉声道:“你们听。”
隐隐约约,又有踏踏铁蹄由南而来,声势浩大。
是敌是友?
赵之焕与沈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道。
第102章 第十一章:诛凶讨逆
先前鹰扬卫兵临城下,轩辕曜泰然自若,如今随着远处另一股军队浩浩荡荡开来,轩辕曜却仿佛换了副模样。
只见他手指扣着城砖,双目定定地看着远方,神情焦躁而又迫切。
鹰扬卫不愧训练有素,瞬间变换了阵型,一半继续攻城,另一半立时调转方向,以重盾防御,虎视眈眈地对着来犯之敌。
“恩?这难道是?”沈临深吸一口气。
远处军队服饰与京城卫戍军大相径庭,穿得极其厚实,将军们均着厚重大氅,兜鍪上也缠绕着一圈皮毛。
“这似乎是边军?”赵之焕眯着眼看去,“旌旗上可是个肃字?”
“正是!”沈临喜道,“黑边红底再加个肃字,与当年烈祖的旌旗一般无二。若非张掖侯,谁还能有如此殊荣?”
“可若非圣命,张掖侯如何敢离开肃州?”赵之焕心中隐隐已有猜测,“除非主帅不是张掖侯,只不过借用了肃州军。”
“不必猜了。”轩辕曜再也压抑不住嘴角一抹笑意,“朕有一方小印给了旁人,恐怕此人便是用那小印从张掖侯处借兵的。”
想起先前大贺一直在同张掖侯一起襄理凉州军务,再想起近来杳无音信的小贺,赵之焕悠悠叹道:“贺鞅老贼命不该绝。”
鹰扬卫与肃州军均是当世一等一的精锐,只是鹰扬卫长年驻守京城,不似肃州军时常见血,在气势上难免就略逊一筹,再加上心虚气短,不少鹰扬卫的士卒均已心生惧意。
轩辕曜拍了拍城墙砖,笑道:“好!”
又对一旁的小宦官下令道:“传令出去,也告诉贺鞅,不论是谁的人马,务必让他们在城外解决,勿要进城扰民。”
城上朔风烈烈,轩辕曜也颇感几分寒意,“也罢,这里留给将士们,朕回宫理事,你们也各自去衙门吧。”
二人称喏,看着皇帝直接打马回宫,便一同缓步下了城楼。
“中孚,”赵之焕负手往前,“先前我不在长安,消息也不甚灵通,父亲曾言陛下对贺党竟有回护之意,我还有些不敢置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沈临叹了声,“就看是回护一族,还是回护一人了。之后陛下处置贺党,你们赵氏的底线是什么?”
赵之焕顾左右而言他,“你觉得贺熙华与文圣皇后相比,何如?”
沈临莫名其妙,“当时文圣皇后薨逝,烈祖命礼部拟定谥号,礼部拟好的百余个烈祖都不满意,最终还是开国博陵侯崔静笏言‘内圣外王’,烈祖才敲定了文圣这个谥号。贺熙华虽也算是个才德兼备的君子,可与文圣皇后相比,不论出身功业,无异于萤火比对日月。”
“呵,贺氏比起邓氏也远不如矣,最终还不是险些又酿成一场祸乱?”赵之焕淡淡道,“我所虑并非当前,而在长远。当下就算贺氏土崩瓦解,他日若是东山再起,反攻倒算……”
“则诚兄可是得了老国公的授意?”沈临谨慎道。
赵之焕笑笑,“如今可有一批人想看着贺氏挫骨扬灰呢,且看小皇帝的手段吧。”
承明十五年十一月十日,大司马大将军贺鞅事帝不恭,办差不力,为帝叱责。
同日,琅琊王起兵谋逆,鞅戴罪立功,领兵讨逆,重伤不退。
十一日,张掖侯世子肃怀恩、凉州刺史贺熙朝、广州刺史贺熙华领天子密旨,率兵勤王。
当日,琅琊王兵败就擒。
躲在各衙门及府邸中的诸侯百官,在十一日申时纷纷接到诏令,皇帝宣召群臣往丹凤门赴亲政大典。
历来的登基大典、亲政大典多在含元殿,可天子犹嫌不足,竟选在丹凤门,命在京百官朝贺。
众人或乘车驾、或骑马步行,沿着朱雀大街赶往大明宫,沿途除去人声鲜少,与寻常并无差异。直到步上天街,才隐约发觉不对——平整青砖虽经过洗刷,然而缝隙间的泥土仍是血色,道旁垂柳树干上偶有刀痕,城门有冲撞过的痕迹,城门上则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箭孔,显然一场恶战刚刚休止。
可就在短短的时间内,整个丹凤门清洗一新,城楼上皇帝的仪仗俨然已经齐备,隐隐可见雉尾扇、五明扇,莫不是皇帝已然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