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祭望月
这次他来玉泉宫就没有第一次那样拘束了,乾德帝本来想抱着他进去的。但是轿子一到玉泉宫外头,他不等乾德帝抱他,就从轿子钻了出去,屁颠屁颠地往玉泉宫的殿门跑。
玉泉宫的宫人们都在殿外恭候皇帝圣驾,一个个低眉顺眼地跪着,不敢抬起头看,只听到木屐踩在石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这欢快的脚步声一听就不是乾德帝的。
想起陛下身边的公公让他们做准备的时候,提到陛下会带受宠的小公子过来一起沐浴,让他们好生伺候,他们便反应过来这个脚步声应该是小公子的。
说到这位小公子,玉泉宫的宫人们可是好奇得紧,上一次乾德帝带人过来的时候,是用大氅将人包得严严实实的一路抱进去的,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小公子的庐山真面目。这次小公子却是自己跑进来的,他们一个个都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想抬头偷偷看一眼,传说中被陛下宠爱无度的小公子长什么样。
只是他们才偷偷地抬了一下眼,就听到太监总管荣公公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他们在宫里干活的,自然知道前阵子皇帝整顿司礼监的事情,前头三朝元老的李总管,因为冒犯了小公子被拔了舌头逐出宫,荣华因为受小公子的信任,才被提拔到太监总管的位置。
听说荣公公为了讨好小公子,小公子的事情从来不假人之手。亲自为小公子穿鞋穿袜不说,大冬天的护着一碗吃的在雪地里顶风冒雪地走几里路,只为了能让小公子喝上热乎的酥酪。太监总管尚是如此,他们这些低下的宫人又怎么敢冒犯小公子?一会要是被荣公公逮到,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们只听荣总管殷切地喊道:“小公子,小公子诶,您慢点走,小心别滑了摔了,奴才会心疼的啊!”
听听荣总管这话这语气,恨不得把小公子放头顶供着呢,他们这些奴才又怎么敢造次?一个个的几户把头贴在地上,更别说偷看小公子长什么样了,连多看小公子的鞋子一眼都不敢。
即使小公子就近在他们几尺的地方,他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楚小公子的模样,但他们还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离小公子离得近,小公子说话的声音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荣公公,陛下怎么还没到啊,他走得好慢啊,我已经等不及泡热水澡啦。”
玉泉宫的宫人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公子的声音,只觉得小公子的声音像黄鹂鸟那样清脆动人,好像带着无限的活力,连寂寥冰冷的寒冬都变得生动起来。他们终于知道小公子为什么这么得圣宠了,带着这么个活泼机灵的少年在身边,陛下在宫里的日子就没以前那么无聊了吧。
而后乾德帝也走了进来,远远地对小公子说:“璁儿你不要跑那么快,地面滑。”
尹璁见乾德帝走得慢吞吞的,又哒哒哒地折回去,拉着他的手臂不停地催促道:“快点走快点走,不然水要凉了天要黑了,我们还要回承光殿用晚膳呢。”
乾德帝笑着抱住他,避免他走得太急摔跤,哄他说:“不急不急,到时候朕让御膳房把晚膳送过来,在这里用也可以。”
尹璁闻言,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圈,欢快道:“那我可不可以泡着热水吃饭呀,一定会很舒服的吧。”
乾德帝喜欢他喜欢得紧,一把将他抱起来,边往玉泉宫里头走边说:“既然璁儿想在玉泉宫用膳,那就让御膳房把晚膳送过来吧。”
躬着身跟在后头的荣华连忙应道:“奴才这就让人去通知御膳房。”
玉泉宫的宫人听到小公子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跟乾德帝说话,皇帝寝宫被他说得跟回家一样随意,而乾德帝没有一点训斥他胆大妄为的意思,还顺着他的意,让人将晚膳送过来,不禁惊讶地咂舌。他们今天算是见识到小公子有多受宠了,同时也想着该怎么讨好小公子,好让乾德帝经常过来,他们得到赏赐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等乾德帝抱着小公子进到殿里,玉泉宫的宫人们急忙低着头跟进去伺候。放热水的放热水,撒花瓣的撒花瓣,衣服毛巾挂好,茶水点心也不能少。最重要的还是给陛下和小公子剪发。
宫里有专门给皇子公主剪发的机构,叫篦头。他们身负十八般理发手艺,偶尔也负责给皇帝理发,不过次数很少,因为皇帝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前理一次发。今年也依旧是由篦头过来主持皇帝的理发仪式。
篦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公公,后头跟着几个年轻点的小太监,手里端着个红漆盘子,上面放着剪刀剃刀等理发工具。进来时躬着腰,见到乾德帝后跪下,喊道:“奴才拜见陛下,拜见小公子,陛下万福,小公子金安。”
乾德帝放开尹璁,对他示意道:“平身。”
篦头便起身,小心地走到乾德帝身后,为乾德帝解开发冠,将头发放下来,垂直到腰际,然后一点点用手度量,再谨慎地剪去长出来的部分。给皇帝剪发整个过程都很严肃,手也不能抖,不然就视为大不敬。
现在还没轮到尹璁剪头发,他就在一旁看着。乾德帝的头发又黑又长又直,一根白发都没有,也不杂乱,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几岁男人的样子。他平时也没少见过乾德帝披发的模样,夜里睡觉的时候,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能看到。
他甚至还能把乾德帝的头发抓在手里把弄,感受发丝的凉意,然后沉沉睡去。有时他睡相不好,早晨起来还发现自己的头发跟乾德帝的缠在一起,每次都是乾德帝耐着性子给他们一点点解开。
现在他就坐在旁边看着篦头拿着乾德帝的长发,时不时用剪刀剪下一撮,小心翼翼地放进托盘里。
给皇帝剪头发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篦头剪得很慢。尹璁看着看着,就想起他小的时候。民间也有腊月二十七剪发的习惯,每到那一天,尹璁就被娘亲喊回家里,半个凳子坐在小院中间,娘亲拿着把剪子帮他把过长的头发剪下一截。小孩子剪下来的头发不能乱扔,娘亲就把头发封进他的枕头里,这样做有让他平安长大的寓意。
篦头给乾德帝剪完头发后,他的徒弟将乾德帝剪下来的头发收集放进一个红色绣金的荷包里,成年男子的剪下来的头发也是不能乱扔的,皇帝的就更加不能了,得存放起来。
给乾德帝剪了头发,篦头又拿起剃刀给乾德帝剃胡子。本朝民风开放,不少男子亦追求美貌,并不执着于留胡子,平日里也会剃须。乾德帝是世间难得的英俊男子,留胡子反倒有碍天颜,所以他的胡子一般都是剃掉的,只是平时忙于政事,不像现在这样郑重地剃须罢了。
尹璁等得都要睡着了,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脑袋一点一点的,半醒半睡间听到乾德帝喊他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乾德帝剪好头发了。
他揉着犯困的眼睛抬头看,没看出来乾德帝跟之前有什么不同,五官还是那么深刻,那么好看。披在身后的头发看起来是短了一些,但并不影响乾德帝的俊美的容颜。
乾德帝把他抱起来,揉揉他的脑袋说道:“璁儿等困了吗,到你剪头发了,快打起精神来啊。”
尹璁下意识就蹭蹭他的脸,乾德帝刚剃了胡子,篦头的手艺果然很好,上面一点粗糙的胡渣都没有留下,光光滑滑的,碰起来很舒服。
乾德帝觉得他在跟自己撒娇,由衷地笑了起来,把他放到篦头身前的凳子上,哄道:“璁儿乖乖坐着,开始剪头发了。”
尹璁听说要给他剪头发了,急忙打起精神来对待,剪头发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然就对不起父母的发肤之恩。他腰板坐得挺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篦头给他剪头发。
篦头对他行了个礼,才拿起剪刀给他剪发。尹璁去年因为住在冷宫,没有剪发的条件,他自己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就没有剪过。今年又过了一年,他的头发已经比同龄人的要长了,篦头按着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留的发长给他剪去了长出来的部分,剪了大概十寸那么长,一缕缕地放在托盘上。
尹璁非常珍视从他头上剪下来的头发,他觉得这些头发都是他娘亲留给他的,娘亲没了,娘亲给他的头发更是不能丢。篦头给他剪头发的时候,他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生怕一不留神,他的头发就被人拿走了一样。
乾德帝见状,笑着跟他说:“璁儿不用担心,一会朕会让人将你的头发也放好的。”
尹璁听乾德帝这么保证,才放心地转过头。因为他年纪还小,剪发没有太多讲究,篦头很快就给他剪好了头发,而他没有长胡子,也就不用再给他剃胡子。篦头跟乾德帝示意一下,就退下去收拾东西了。
剪完头发,尹璁急忙去看他剪下来的头发,宫人拿了个荷包过来要帮他把头发装进去,他却说要自己来。
乾德帝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起他一缕头发,笑道:“璁儿的头发果真又细又软,比朕的好看多了。”
尹璁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他的头发一眼,觉得奇怪。头发还有谁比谁的好看这种说法的吗,不都是一样的头发吗?
乾德帝看出他的疑惑,就让荣华把装着自己头发的荷包拿过来,从里面抓出一缕,放到尹璁的头发旁边对比。他的发丝比尹璁的粗一些,也比较硬,一对比就很明显了。
尹璁研究了半天,也看出这点不同,小声嘀咕道:“也没有感觉我的头发比你的好看很多啊。”
乾德帝笑了笑,将拿来对比的两缕头发拿在一只手里,尹璁马上紧张起来,开口道:“头发要混在一起了。”
乾德帝却当着他的面,将两缕头发捆在一起,打了个结,放到他面前给他看,笑着问:“璁儿你看,这样像不像结发?”
尹璁看到结在一起的两缕头发,脸马上红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乾德帝,又看看乾德帝手里拿着的头发,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鼓着腮帮子小声地质问道:“你怎么可以随便拿我的头发跟你的头发结在一起啊……”
乾德帝哈哈笑起来,放下头发将他抱在怀里,边亲着他的耳朵边问道:“璁儿可知结发的意思?”
尹璁当然知道,所以才觉得他这样做不对,他们俩又不是夫妻,怎么能把头发结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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