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祭望月
萧令道:“不必了,你们继续巡逻吧。”
说完,他就提起轻功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剩下一群侍卫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确定上位者走远了,才有人小声地问道:“你们说陛下大半夜的不在寝殿待在,跑出来做什么?”
“难道是在散心?”
“你看陛下那像是散心的样子吗?”
“额……不是很像。”
“我猜陛下肯定是出来找东西的。”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要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找,派几个宫人出来找不更快吗?”
“能让陛下亲自出来找的,肯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啊。”
“我听说陛下最近和小公子闹不和,会不会是小公子半夜发脾气跑了出来,陛下才追出来找啊?”
“很有可能哦,这宫里除了小公子,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陛下这么在意了。我估计啊,就算传国玉玺不见了,陛下都不会这么着急。”
走在前面的侍卫长听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的,回过头厉声道:“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地说什么话呢,脑袋不想要了是吧!”
侍卫们见侍卫长突然出声,被吓得赶紧闭嘴了。
萧令拒绝了巡逻侍卫们的帮忙,自己一个人往长宁宫去。他感应到尹璁已经不在御花园,而是往长宁宫去了。他不难想到,尹璁应该是被他逼得没地方去了,只好回到长宁宫。可是尹璁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已经几个月没人踏足了,说不定比冷宫还要荒凉,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想到尹璁一个人躲在冰凉凉脏兮兮的小院里自己给自己舔伤口的样子,萧令简直悔不当初,他就不应该跟尹璁说那么狠的话。
他得尽快把尹璁找到,将尹璁安抚下来,不让他受一点点委屈。尹璁还那么小,身体那么弱,还生着病,要是被冷宫的晦气冲撞到了,又大病一场,心疼的还是他自己。等找到了尹璁,不管尹璁是要打他还是要骂他,他都绝对不还手也不还嘴。
长宁宫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人踏足了,原先住在长宁宫的人都陆陆续续搬了出去,像尹璁,胡淑妃和庄太妃等。虽然后来沐婕妤和被废的尹昭仪搬了进来,但宫里的人都嫌她们晦气,就更加不愿意到长宁宫来了,导致这里夜里都没几盏亮着的灯。
尹璁时隔一段时间回到这里,发现这里到了夜里黑漆漆的一片,还有些不太适应。他想起他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因为还有胡淑妃作伴,倒不觉得冷清。胡淑妃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就算长宁宫是半个冷宫,她也能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到了夜里,她那个院子灯火通明的,照得整个长宁宫都亮起来,不像现在这样,哪里都是黑漆漆的。
倒也不是尹璁天生怕黑,他应该是最不怕黑的了。他小的时候跟娘亲两个人住在尹侯府的小院里,哪里有那么好的条件点得起很多蜡烛,一屋能点上一根都是奢侈了。更多时候他都是借着月光在院子里玩耍,玩够了就摸黑回房间睡觉。他还经常在夜里跑出去玩,玩到大半夜才回家都有,黑暗对他来说是平常不过的了。
进宫那段时间也是如此,夜里是他最好偷东西吃的时候,他巴不得天黑好让他行动呢,又怎么会害怕。反而是被乾德帝抱去承光殿养了一段时间后,他习惯了承光殿彻夜灯火的奢侈生活,突然回到漆黑荒凉的长宁宫,才感觉到不习惯,他才发现,他变得害怕黑暗了。
一定是因为他被乾德帝养坏了,乾德帝就是想把他养废,好让自己离不开他。尹璁越想越感到害怕,被不知哪里来的夜风一吹,顿时就打了个寒颤,望向长宁宫黑漆漆的宫道,突然有些不敢走下去了。
好在长宁宫也不是哪里都黑漆漆的,也有亮着的院子,就是沐婕妤住的地方。尹璁被沐婕妤院子里透出来的温暖烛光吸引,忍不住往她的院子靠近一点,爬上围墙偷偷地往里看。
沐婕妤她们应该是准备歇下了,门窗都已经关上,尹璁只能从窗纱看到里面的走动的人影,偶尔听碧蝶对沐婕妤说几句话,无非是让沐婕妤早点歇着之类的。
看到沐婕妤她们在小院里宁静的生活,尹璁竟然有些向往,想到他以前跟小包子住在长宁宫的时候,也跟沐婕妤她们现在差不多,虽然日子清贫了点,但起码还是温馨的。
不过他羡慕归羡慕,这会儿他不会跑进去让沐婕妤收留他。他还记得他离开承光殿之前乾德帝跟他说的那句狠话,他怕沐婕妤被他拖累,所以只是在沐婕妤的院子外面看了一会儿,就孤零零地离开了。
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借着月光回到自己以前住的那个院子。他这个院子后来乾德帝派人给他重新布置过,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破旧了,但是也这么久没人住了,门上蒙了一层灰,缝的地方还结了蛛网。
尹璁在承光殿被乾德帝娇养了一段时间,突然面对这样的环境,极不适应。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小心地避开门上的蛛网,将门打开。
院子冷冷清清的,借着月光,尹璁能看到院子里物品的轮廓,倒不至于看不清。他避开院子里的杂物,走进了许久没踏足的屋子里。
屋子里许久没通风,里面一股子霉味,白日里的热气还没彻底散去,又沉又闷,里头连一根蜡烛都找不到,尹璁没法点灯,只能摸黑进去。
好在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还记得屋子里的布局,他走回卧室,摸索着爬上了床,找了个角落打算凑合一晚上。
被子很久没人盖过了,也没晒过,不知道还干不干净,尹璁没敢拿来盖,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挤在床的一角,打算先睡一觉,他实在太累了。
萧令跟着他来到了长宁宫,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往他以前住的那个院子走去了。去到院子前,他看到院子的门有打开过的痕迹,便知道尹璁果然来了这里,就走了进去。
他怕惊着尹璁,脚步放得很轻,屋子里连灯都没有点,黑漆漆的一片,他站在门口处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能够看清里面的布局了,才走进去。
有锁珠链的指引,他就算没有灯照明,也能知道尹璁藏在哪里。他因为屋子里沉闷的霉味而皱起了眉头,屏息走近尹璁以前住的卧室里,卧室里空无一人,但他知道尹璁就在里面的床上。
他想到尹璁把自己藏在这种地方,心就忍不住发疼,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撩开床帘一看,只见空荡荡的床上,有个角落里缩了一团东西,他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尹璁。
萧令一条腿跪在床上,探身去将床角里的尹璁拉出来。
尹璁脑袋有些晕沉沉的,感觉到有人靠近,才慢腾腾地将头从臂弯里抬起来,看到来人是乾德帝后,他被吓得又往后退了一下,但他后面就是墙壁,他一退,脑袋就撞了上去,发出很大的一声“咚”。
但他脑子不太灵光,像是感觉不到痛那样,也不喊疼也不哭,就瞪着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
萧令听到那么大一声响,心就跟着一疼,想要把人抱进怀里仔仔细细地看有没有撞疼。但是尹璁这样警惕地看着他,好像只要他靠近一点点,就会惊恐地大叫起来。
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萧令看清了尹璁的脸,尹璁的眼角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他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欺负得狠了的小动物,只能缩在角落里偷偷地难过,让人心疼。
萧令感觉自己的心在一阵阵发疼,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在里面切割着,以至于连发声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伸出手要抚摸尹璁的脸,给尹璁擦去眼角的泪痕,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哄道:“璁儿乖,过来给朕看看,撞疼了没有。”
尹璁却故意偏开了脸,不让他碰到自己,萧令也不敢强来,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静静地等着他。
两人僵持着,都不说话,时间一点点流逝,尹璁又开始犯困了,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要在乾德帝面前将自己藏起来那样。
萧令见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就知道他困了,于是又柔声哄道:“璁儿困了吧,朕抱你回寝殿睡觉怎么样?”
尹璁只觉得自己困得狠了,连脑袋都晕乎乎的,好像里面装的是浆糊,眼睛也要看不清东西了,乾德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道:“我不要跟你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地盘。”
萧令只当他在跟自己置气,便说道:“怎么不是呢,承光殿是璁儿的家,永远都属于璁儿,璁儿随时可以住进去,也可以随便出来。璁儿如果不喜欢谁待在里面,就可以把他赶出去不让他住在里面,这样好不好?”
尹璁听了这话,难得抬起头,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乾德帝的建议。
萧令紧张地看着他,在等他的同意,即使尹璁说要把他赶出承光殿,只要尹璁愿意回去,他也能马上从承光殿滚出去。
没想到尹璁想了一会儿,像是想累了那样,放弃了思考,摇着头说:“不好,我不要回去。”
萧令看出他这会儿似乎不太清醒,就尝试着靠近了一点,见尹璁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又试图着靠近了一点点,耐心地问道:“璁儿为什么不愿意回承光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