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our唯
“让开!”方父怒道。
对方装作没听见。
成瑾正和人纠缠,方孝承出来了:“阿瑾,吵到你了吗?”
他忙看过去,匆匆地上下打量一下,皱起眉头:“是啊!”
“抱歉。”方孝承温柔道,“我家里有些事……”
“我看是冲我来的吧?”成瑾打断他的话,看向他身后传来中年男人怒声的方向,提高嗓音,“本郡王纡尊降贵下榻静养,是你侯府的福气,你弄些事儿来吵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以下犯上?”
那道声音瞬间停了下来。
方孝承见成瑾特意为自己解围,不由呼唤:“阿瑾……”
成瑾触及他似水柔情的眼神,心头发麻,白他一眼:“纸糊的老虎。哼。”
方孝承道:“这边没事,无需担忧。我先送你回去。”
成瑾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好。”
等方孝承将成瑾送回小院,成瑾就不让他走了:“本郡王眼皮直跳,突感危险,说不定有歹人要来抢劫,你若走了,出事儿就唯你是问!”
此刻没有旁人,方孝承失笑:“阿瑾,我知你是疼我,可我爹那儿总也要打发了才行。”
“你少胡说!谁疼你谁是猪!”成瑾啐他,“再说,你那是打发他?是他打你吧?你老实说,他究竟是什么事儿发火?”
“就——”
成瑾再次打断他,不悦道:“你若又要骗我,后果自负。”
方孝承为难起来:“阿瑾,你不必管这些事。说实在的,也没很吵到你吧……”
声音在成瑾瞪大的眼睛和高起来的个头下渐渐消失……
——成瑾不仅要瞪他,还要踮起脚来瞪他!
这模样过分娇憨,别说春桃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连谷音都觉得好笑,很难感受出半分威慑。
可凡事都有例外,方孝承便是这个例外。他真被成瑾如此恐吓威胁到了,讪讪地不敢再辩解。
谷音恨铁不成钢,索性背过身去。还是那句话,眼不见为净!
成瑾见方孝承服软,就高兴了得意了,也宽宏大量了:他决定看在这人识相的份上,宽宏大量地关心一下。原本、原本他真是嫌吵才打量着过去骂人的!
“说啊,究竟怎么回事儿?”成瑾警告道,“不许骗我。”
方孝承欲言又止。他怕说实话令成瑾为难;若不说实话,成瑾又生气。
半晌,他示意谷音和春桃出去,然后压低声音,避重就轻地说了下近来朝野局势,说他当着父亲的面对此表示了不满。接着,方孝承竟露出几分委屈,想要安慰似的望着成瑾:“我觉得我没错,阿瑾你觉得呢?”
“……”
阿瑾觉得没听太懂……踮起的脚尖都早已悄然地缓缓地贴回了地面……
成瑾自感露了怯,轻咳一声,恼羞成怒:“我觉得……如此机密之事,你不要跟我说啊!”
方孝承:“……”
“你是故意的吧?!”成瑾虚张声势,“故意扯东扯西,在这唬我。”
“倒也没有。”方孝承低声道。
两人沉默片刻,方孝承又说要走。成瑾本想让他走了算了,可一看他转身,后背衣裳竟浸出了血渍,想起来了:“你站住!你背上有血!”
方孝承停住脚步,扭头瞥了眼,不在意道:“没事。”
成瑾不说话了,满脸写着生气。
方孝承见他这样,忍不住生出一丝妄想:他如此关心我,是不是……
可转瞬便黯然心道:不过是他一向心软罢了,若春桃谷音受伤,他也是这样,别说人了,哪怕是小猫小狗,也能得他垂怜。
两人就又对着沉默了半天,直到成瑾恼了,扔下句“随你去死”,转身蹭蹭往屋里走,方孝承才如梦初醒,轻轻地“哎”了一声,差点儿追上去,却又猛地停住。
春桃看得心急,索性伸手推了他一把。
方孝承始料不及自己会被春桃“偷袭”,踉跄两步,回头看她,没生气,只是有点儿无奈。
春桃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跟进去。
方孝承迟疑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要离开,却听到屋里传来成瑾嚷嚷:“方孝承!”
方孝承急忙回过身去:“还在!”
又没声儿了。
方孝承去到门口,问:“阿瑾,怎么了?”
成瑾没好气道:“没事儿,别跟我搭话!”
“哦。那我去去就来。”方孝承说完,又要去前院应付父亲,可刚转身,屋里就传来成瑾踹凳子的声音。
方孝承顾不上别的,忙推门进去,见成瑾坐在八仙桌旁气呼呼,脚边是一个翻倒的凳子。
“……阿瑾?”
“叫魂啊?!”成瑾怒道。
方孝承不敢叫他了,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更叫成瑾生气了:“看什么看?要滚快滚。”
可方孝承只要一动,成瑾就又去踹凳子,将地上那凳子踹得团团转。
方孝承无措地问:“你想怎样?”
成瑾嚷道:“我想你别烦我!”
可就算是方孝承,到了此刻也看得出来他不是想这个,便没真出去,仍旧杵着。直到春桃过来说破:“侯爷刚受了伤,先涂药吧,太老爷那儿有人招待。”
方孝承恍然大悟,觉得有几分好笑。当然,他不敢笑出来,甚至不敢自作主张,只能试探地请示:“阿瑾,我能借此处一用,涂个药吗?”
成瑾冷冷道:“这是北安侯府,你爱怎么怎么,我难道管得着?”
当然管得着,别说北安侯府,就连北安侯本人都想给你管,只恨你不屑管。方孝承暗暗在心中如此回答,面上却只敢道:“话虽如此,可如今这儿是你住着的……”
“哎呀!”成瑾不耐烦了,“你这人,这么大个子,怎么优柔寡断的?上了战场你也这样?”
谷音悲愤地回忆侯爷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英姿。他如今只能欺骗自己:眼前这个是侯爷的双胞胎弟弟!是假侯爷!
“假侯爷”怕极了成瑾发火,顿时心慌道:“那我去隔壁院里涂药。”
这下子,连春桃都忍不住嘴角抽了两下,赶在成瑾发火前当机立断:“侯爷就在这儿涂吧!谷音,去打热水、拿药。”
方孝承忙看成瑾脸色,见他没反应,这才放心,过去八仙桌旁,一边缓慢地解衣带,一边谨慎地瞅成瑾。
成瑾余光瞥见,不满道:“涂药就涂药,你凑这么近是想干什么?”
方孝承腾的起身。
成瑾见他如此听话,忍不住想笑,忙憋下,板起脸道:“装模作样,假惺惺……去那儿坐着涂。”说着指了指梳发台。
方孝承乖顺地过去,将上衣脱下挂在腰间,背对着成瑾坐下。
谷音打了热水进来,正要给侯爷拧巾擦拭,被春桃扯住了。
春桃看向正偷偷观察方孝承后背的成瑾:“郡王,水打来了。”
成瑾急忙收回目光,矜持道:“跟我说干什么?难道指望本郡王给他涂药?”
春桃这才让谷音去给侯爷清伤口涂药。
谷音一边照做,一边狠狠地腹诽:脑子都有毛病!
春桃借口去前院看情况,出去了,谷音正帮方孝承涂药,两人都背对着成瑾,成瑾眨眨眼睛,忍不住又偷看起方孝承后背来。可谷音挡住了许多,他只好伸着腰、探着脖子去看。
方孝承不动声色地看着镜子里的成瑾,百般滋味在心头。
成瑾明明将话说得那么决绝,此刻却又如此关心他……虽说,是谁恐怕成瑾都会关心,但、但真的是谁成瑾都会这么关心吗?
方孝承正暗品酸甜苦涩,忽见成瑾收回了目光,神色郁郁地低下头。他愣了下,忙回头去问:“阿瑾?怎么了?”
成瑾用脚尖轻轻地戳了戳地面,看他一眼,飞快地移开:“没什么。”说完,起身朝外走去,“不想跟你待一块儿,烦死了。”
第67章
皇帝木然地听着回禀, 眼底沉沉,一片死色。还是扮成顾太监的耶律星连将人叫了下去。
然后,耶律星连直起腰, 变了脸, 幸灾乐祸道:“看见了吧, 你已经毫无威望, 要不了多久, 就和我一个下场。”停了下, 改口道,“错了。你这么废物, 只会比我惨。我活着就有东山再起日, 你——呵,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没有第三人在, 皇帝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肩膀微微佝偻, 低着头, 看起来十分的狼狈颓废,再不复平日的意气风发。半晌, 他开口说话, 声音嘶哑刺耳:“你也不过是利用朕来除掉方铮、夺回狼国,那之后,你就会侵占大荣。难道朕届时还会有容身之地?不过是死于谁手的差别罢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成瑾所赐。是成瑾害他如此。无论是方铮,还是耶律星连,都是为了成瑾。成瑾究竟凭什么?他想不明白。
耶律星连实在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嘲笑皇帝“你也就只剩这点自知之明了”。他收敛眼中傲慢, 轻轻抚摸这颗愚蠢的脑袋:“我不骗你, 我确实要做这天下之主, 但天下这么大, 就我一个人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多寂寞。”
皇帝扯动嘴角轻笑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呢,方铮死了,成瑾就是你的了。你不会以为他有殉情的勇气吧,他最胆小怕死,摔一下皮都没破,也要嚷半天。”
想到成瑾娇气的样子,耶律星连心里一动,生出柔情来,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轻嗤了一声,似乎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皇帝听见,狐疑地仰着脸看他。
耶律星连微微眯眼,冷道:“我为什么要捡方铮的破鞋。”
这话粗鄙,却正中皇帝下怀,他爱听,既畅快,又重燃了些许隐秘的期待,眼中稍稍恢复了些神采,水润起来。耶律星连玩弄起他的耳垂来,他不再如最初时嫌恶排斥,甚至还心动喜悦起来,暗暗希望对方能多玩一会儿。
耶律星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蠢货,手忽然拿开,对方就露出了失望落寞之色。下贱。
若非要斩草除根,他真想留方铮一命,到时和皇帝放到一起,看这俩要如何相处,那一定很有趣。就算不这样,他也还是想留着方铮,让方铮好好看他是怎么宠爱成瑾的。
……或许,确实该留方铮一命。
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担忧成瑾会跟着方铮去死,他又没法子控制成瑾再次失忆。
皇帝看似独当一面,却是个纸糊的虚架子,毫无骨气;成瑾不同,他看似娇气怕硬,其实吃软不吃硬,若真以强势压他,他是死也不从的。
耶律星连脖子上的伤早就好了,可他仍难以忘记当日成瑾用簪子狠狠捅上来的一幕。起初他想起来就恨就怨,渐渐地到如今,他想起来就会极难自控地兴奋起来,连魂灵都在颤抖。
明明是个胆小鬼爱哭鬼,却又重脸面,若侵犯他的尊严底线,他就会张牙舞爪地发狠,多可爱,又烈。太带劲儿了。
成瑾简直像是为他而生的,无论哪一点都叫他爱得发狂。
要不然,到时就不杀了方铮吧,只把他做成人彘,这样也不怕他再造成威胁,又能用来威胁成瑾:若寻死觅活,那方铮连这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耶律星连慢慢筹算着,过了会儿,回过神来,道:“你亲自写旨,召方铮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