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依以翼
贵妃娘娘本想解释一番,傅诣却说不用解释,还给她新药,说这新药一来不用日日吃增加被发现的风险,二来不会伤身。
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如此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像是早就知晓一般,让贵妃惊诧了好久。
傅诣:“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个。”
贵妃娘娘不解:“嗯?”
“没什么。”傅诣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接过打开一看,欣喜喊道:“芝麻云片糕!我以前真是没白疼你!”
傅诣:“我早该来看你,我来迟了。”
贵妃娘娘笑道:“虽我这是冷宫,四周见不到什么人,但毕竟是在后宫,你能进来我已经很惊讶了,对了,济安还好么?小离朱从边疆回来了吗?议和一事如何了?”
傅诣淡淡道:“挺好,都会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贵妃娘娘呼了口气,将芝麻云片糕喂入口中,眉开眼笑。
傅诣突然道:“慕清婉,两年后,我定带你出宫。”
贵妃娘娘眨眨眼,对傅诣勾手:“你过来些。”
傅诣俯身过去,贵妃娘娘突然抬手,拿指节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
傅诣:“……”
“诣儿你啊。”贵妃娘娘笑道,“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自打你年幼时,我教了你我名字如何写后,私下里,你就再不唤我为贵妃娘娘,虽然我也不在乎,但若是被旁人听去了,终归是不好的。”
她说着,又长叹一口气:“这出宫啊,我不指望了,就盼着,济安和你还有小离朱,能常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傅诣沉默,正此时,屋外有人敲门,是侍女小雁。
“娘娘,你醒了吗?午后茶沏好了。”小雁在门外喊。
贵妃娘娘看了傅诣一眼,见傅诣摇摇头,于是道:“我还有些困倦,你放在门外吧,我等等自己端进来。”
小雁应了一声,离开了。
傅诣等门外无声,走到门前,将茶拿了进来。
他斟上一杯,端在唇边,细抿一口,突然发怒将茶泼在地上:“这等粗茶,也敢端给你喝?!”
“诣儿。”贵妃娘娘忙安抚他,“我如今因罪禁足,能有杯热茶,就很好了。”
傅诣眼里有了愤恨,咬牙嘀咕:“我就知道,他就是个废物,根本护不住你,前世就是……”
“诣儿,你在说什么呢?”贵妃娘娘没听清,疑惑。
“没什么。”傅诣收敛情绪,“我不宜久留,该走了,下次来看你时,给你带些好茶来。”
傅诣从宫中回到王爷府,在水榭阁楼上静坐,忽有暖香袭来,一女子从背后抱住了他。
傅诣睁眼,将女子扯进怀中,双手抱住。
那女子唤他:“王爷……”
见傅诣怫然不悦,女子忙改口:“奴婢愚笨,奴婢又给忘了……是诣儿,诣儿喜欢我吗?”
傅诣轻声回答:“喜欢。”
多年前,他因落入冰冷的湖水发了高烧,难受之际一睁眼,见到她担忧发愁、眼底泛青的模样。
这冰冷的深宫里,傅诣饱尝无情之苦。
皇上厌恶他,他母亲懦弱不护他。
只有她,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字,然后笑着和他说:“这是我的名字,好听吧?”
从那以后,他喜欢所有与她相似的人。
是夜,落大雪,寒风冷彻骨。
狴犴司之首被太子傅启急召入东宫。
太子傅启见到霍辛,第一句话便是。
“我命你即刻杀了慕之明。”
第104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要你即刻杀了慕之明。”
“什么?!”霍辛大惊失色,“太子,出何事了?”
傅启脸色铁青:“勾吉国竟派使臣来觐见了。”
霍辛震惊。
所以慕之明战前议和成功一事是真的!
霍辛思索良久,抱拳行礼,目光狠厉,语气决绝:“太子,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勾吉使臣杀死在路上。”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傅启咬牙切齿,“你知道勾吉国使臣由谁护送吗?”
霍辛不解:“谁?”
傅启愤恨:“顾赫炎!”
“什么?!”霍辛愕然,“他可是羽林大将军,怎会屈尊做这种事!?”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支融焰军的精英铁骑护送。”傅启发指眦裂,“我派去刺杀的人折损大半,连那勾吉使臣的头发丝都没摸到,估计还打草惊蛇,让顾赫炎发觉事不对劲了,不行,不能让慕之明活着走出大牢。”
霍辛:“可是太子,若慕之明就这么死在狴犴司牢狱里,皇上会起疑的。”
傅启不悦:“霍大人,今早我可是将这元家之子救出来了,而且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到时候就说慕之明畏罪,自杀在牢狱里。”
霍辛:“可一旦勾吉使臣入京,事情就败露了。”
傅启:“我已有计策,这朝廷上下,精通勾吉语的只有慕之明,我已让人去边疆之地寻来一位会勾吉语的大晋人,等慕之明一死,朝廷无人能接待使臣,我会举荐此人,到时候无论使臣说什么,都让其译成慕之明出使后谄媚勾吉天汗,拿大晋军情换金银,但勾吉天汗不愿再争战,于是派来使臣来议和,如此,慕之明叛国之事,可就盖棺定论了。”
“反正,慕之明必须死。”傅启话语犹如浸毒,“只有死人,才不会辩解,才不会生事。”
狴犴司牢狱,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回荡在冰冷的角落。
脸上沾着泥土慕之明蜷在角落,身上盖着泛着潮气的稻草,因咳嗽整个人抖动颤栗,他咳完后拿袖子轻拭嘴角,再一看,竟有浑浊的血迹。
有人打开牢门,将每日的吃食端了进来,放在慕之明眼前。
一碗带着馊酸气的冰冷米汤,一块干瘪发硬的粗面馒头,就是这牢狱之人一日全部的吃食。
“咳咳……”慕之明费劲地撑起上半身坐好,伸手去拿吃食,这些日子他瘦得如枯柴,手腕也没力气,一碗米汤端得颤颤巍巍的,拿不稳。
他将馒头泡在米汤里,等馒头软了些,能入口后掰开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忍着恶心,赶紧吞下。
“没想到,常居膏粱锦绣之中的慕大人,竟也吃得下这腌臜之物。”
浑厚的声音响起,霍辛双手背在身后,走进牢里。
慕之明笑了笑:“好死不如赖活。”
他放下装米汤和馒头的碗,抬头看去,见霍辛手里拿着一只乌墨小壶,未穿狴犴司的黑紫武袍,而是着了一身简朴灰白棉袍,倒显得他苍苍白发更垂暮几分。
霍辛上前解下束缚慕之明手腕的铁链,扔至一旁。
没了束缚,慕之明轻松不少:“多谢霍大人,只是不知霍大人今日寻我,有何指教?”
霍辛平静道:“慕大人这么聪明,定能猜到一二。”
慕之明目光越过霍辛往牢狱外望去,发觉门口的守卫竟全被支走,他再细看霍辛的服饰,顿悟什么。
在狴犴司牢狱还如此掩人耳目。
难不成霍辛要杀了自己?
也就是说……
慕之明双眸一瞬明亮,他喊道:“顾将军回京了吗?咳咳咳……咳……”
一句话才说完,低头咳得撕心裂肺。
霍辛等他咳嗽消停,道:“竟事事如慕大人所料,想来慕大人运筹帷幄,只可惜,顾将军因护送勾吉使臣的马车,怕是还有十余日才归京。慕大人如此聪明,就没想过太子要杀了你?”
慕之明按着因咳嗽发疼的胸膛,不答反问:“霍大人一辈子审慎,也了解太子为人,怎么还是决定跟随他呢?”
霍辛道:“我狴犴司自太祖起,唯听天命,而今扶持太子,就是扶持正统,我何错之有?”
“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由,而我……咳咳。”慕之明咳了两声,觉得胃寒不适,方才咽下去的冷冰馒头似在胃里翻滚,他拧着眉气虚不少,“只想保全身家性命……”
“那今日,由不得慕大人了。”霍辛将手里的乌黑小壶置于慕之明面前。
慕之明:“这是?”
“毒酒。”霍辛答道,“慕大人放心,饮下后安然步入黄泉路,不会令你痛苦。”
慕之明沉默片刻,缓缓伸手将那乌墨小壶拿在手里,他咳嗽两声,问:“霍大人,既然我马上就要死了,可否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霍辛:“但问无妨。”
“霍大人,你安排手下藏在慕府中。”慕之明抬头看他,“有没有想过伪造一些污证,藏在在慕府,等到时机成熟,再翻出来?”
“我当慕大人要问什么,原来是想苛责我。”霍辛声音冷淡,“我会不会做这种事先不论,就问慕大人一句,可还记得那天载你们去城郊找仵作的马夫?”
慕之明眸光扑朔:“你的手下,是他?”
“对,慕家规矩严苛,用人谨慎,我能安插进去的,也只能是个马夫而已。”霍辛道,“虽是马夫,但能知晓你们的行踪,足够了。”
慕之明只觉得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之前傅诣曾告诉他,前世伪造他父亲和贤王谋逆证据,并将其放入书斋的,是霍辛安插进来的手下。
但是慕家有规矩,马夫是不可以入府邸内院的。
“慕大人。”霍辛见慕之明许久不言语,以为他在拖延时间,催促道,“该喝酒了。”
慕之明回过神来,笑了笑:“多谢霍大人告知。”
他低头瞧着手里的乌墨小壶,举到眼前,左看右看,就是不喝:“不知这酒是什么酒,这毒是什么毒?霍大人同我说说,我好死得明白一些。”
霍辛冷声道:“慕大人不必拖延,事已成定局,不过是早些晚些的事,喝吧。”
“是吗……”慕之明抬眸望向牢狱门口,他轻声道,“我此生,命好有福,危难之际,总有一个人出手相救,我就想看看,这次他还会不会来。”
他话音刚落,牢狱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