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仔
珩太后沉默片刻:“哎,此事到底不能强求,做不了兄弟,能做君臣,亦是好的。”
燕祸珩低问:“若连君臣都做不了呢?……”
珩太后愣了愣:“你这是何意?”
燕祸珩到底没有将燕鸢屡次派人刺杀自己的事情告诉太后,移开了话题。
临走前,太后抓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说:
“珩儿,你已到了年岁,该是娶妻的时候了,不如在长安多留几日,母后为你挑几个合适的大家闺秀,你若有看中的,便早日成亲吧。”
“不求出身高贵,只求贤良淑德,真心待你。”
燕祸珩看着太后这般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柔软:“儿臣,已有心上人。”
“当真?”太后美目一亮。“是哪家的女子呀?”
燕祸珩抿唇:“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
太后很是高兴,轻拍着燕祸珩的手说:“不打紧,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对方品行端正便好,母后亲自来张罗婚事,定要风风光光地将对方娶进门。”
“你何时带来给母后瞧瞧?”
“嗯。”
出了慈仁宫后,燕祸珩去了鸾凤殿。
皇帝深爱皇后,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这事儿宫中人都知晓,能在鸾凤殿处理的朝政,燕鸢必定不会去别处,去了那里准能找到他。
傍晚,宁枝玉沐浴过后,着一袭薄薄的丝绸亵衣,坐在铜镜前,燕鸢拿着巾布替他擦拭湿润的长发。
斜阳透过窗棂涌进殿内,将二人身上渡了层薄薄的光,宁枝玉看着铜镜中眉眼认真的燕鸢,轻唤。
“阿鸢……”
“嗯?”
宁枝玉:“乞巧节那日,你送我的银簪,找不到了。”
燕鸢抬头:“怎会找不到?”
“可是宫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宁枝玉摇头:“应当不会……那簪子比起其余的物件,并不算值钱,可能是我放在身上,出去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燕鸢顿了顿,继续低头给他擦拭湿发,柔声安慰道:“掉了便掉了,哪日朕出宫,再重新买支一模一样的来送你。”
宁枝玉出神道:“可是重新买的,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么?……”
燕鸢抬头看着镜中人清雅苍白的面容,笑了笑:“只要是朕送你的,便是原来的样子。”
宁枝玉笑了:“嗯。”
此时黄昏还不算太冷,趁着这时辰沐浴,不容易冻着,给宁枝玉擦干头发后,燕鸢抱着他往床边走。
宁枝玉圈着燕鸢脖子,靠在他胸口,唇角带笑:“我自己能走的。”
“朕愿意抱着你。”燕鸢的吻落在宁枝玉发间,鼻腔里涌进一阵清淡的香味,那香味令他眉头略微拧了拧。
好像不是想象中的味道。
近日他时常在梦中与那个男人相见,却不再单止于那惨烈的场面,他梦见男人似乎是受了伤,于是他不论作何地都抱着他,乐此不彼。
对方身上有着令他痴迷的香味,在梦中,他总喜欢趴在男人身上蹭来蹭去,嗅个不停……
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压下心中的怪异,燕鸢将宁枝玉轻手轻脚地放到床榻上,直起身时,宁枝玉抓住他的手臂,“阿鸢……”
这是一个很显著的,邀请的姿态。
燕鸢倾身凑过去吻了吻宁枝玉的额头。
“乖,你今日午后都未睡过,定累了,快休息吧,等到了晚膳的时辰朕过来陪你。”
“你的药引用完了,朕得去帮你取。”
去何处取,自是去乾坤宫取。
宫里那么多奴才,用得着燕鸢亲自去么。到底是去取龙鳞,还是借取龙鳞的机会和玄龙见面?……
宁枝玉白葱般的双手圈上燕鸢的腰,“我听宗太医说,这世上有种生子药,服下之后……男人便可孕子。”
燕鸢诧异道:“有这种药?”
宁枝头清润的双眸望着他,耳尖泛红:“嗯。”
“你想不想……与我有个孩子。”
燕鸢抬手覆上宁枝玉缺乏血气的脸:“你这般弱的身子,哪里承受得孕子之苦,你又不像玄龙,有万年道行,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傻阿玉,一切等你的身子好了再说。”
“朕可不舍得让你受苦。”
宁枝玉双唇蠕动:“可是……”
“乖,快休息吧。”燕鸢温柔地打断他,掰开宁枝玉圈在自己腰间的手,掀开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宁枝玉躺在床上,望着燕鸢离去的背影,眼圈逐渐红起来。
他的悲伤,栖息在他体内的魔尊是可以感觉到的。
那嘲讽的声线无情地响起。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你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他还无动于衷,你可真是失败。”
“至于么……要本尊说,你将这皇后的位置坐牢便可,将那么多真心交出去,简直愚蠢至极。”
宁枝玉目光空洞:“你没有爱过……你怎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你怎知道本尊没有爱过?!”对方忽得有些气急败坏。
“……本尊在世时,身边魔妃有不下百个,向来是那些魔要死要活地爱本尊,本尊才懒得爱别人。只有没人爱的人,才需要这般费尽心力地去讨旁人欢心。”
宁枝玉合上双眼,懒得再搭理他。
燕鸢出门的时候正撞上燕祸珩,后者一袭蟒袍,头带银冠,目光如同深潭般不起波澜,两人对视片刻,燕祸珩单膝跪下行礼。
“臣参见皇上。”
燕鸢居高临下地倪他,冷淡道:“何事。”
燕祸珩背脊直挺,头颅低垂,沉稳的声线不疾不徐。
“臣年岁已到,该是取妻的时候,今日特来恳请皇上赐婚。”
“哦?”燕鸢勾起唇角,来了几分兴致。
“你看上了哪家的高门贵女?”
他倒要看看,燕祸珩狼子野心,如今百万兵权在握,准备和哪位朝臣结亲。想必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低,才能强强联合,助他撼动朝纲,改朝换代。
燕祸珩缓缓抬头,毫不避让地对上燕鸢玩味的目光:“那夜保和殿长廊寥寥片刻相会,臣便对那人朝思暮想,不能忘却。”
“臣要娶,寒泊,为王妃。”
燕鸢笑容有瞬间的凝滞,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何时与他相识的。”
若说上辈子,你可相信?
燕祸珩沉默须臾:“很久以前。”
燕鸢单膝蹲下,注视着那双狭长的黑眸,凑到燕祸珩耳边用唯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皇兄可知,那是朕榻上脔宠……从里到外,都被朕干了遍。”
燕祸珩目光暗下:“知晓。”
燕鸢尖笑一声,松开他站起身:“皇兄何时有穿破鞋的爱好了?”
燕祸珩:“若遇良人,其余,都是虚。”
燕鸢牙关紧咬,眼底暴戾逐渐泄露出来:“燕祸珩……你找死。”
“朕的破鞋,即便不要……也轮不到你来穿。”
燕祸珩抬起古井般沉冷的黑眸:“若臣,用百万兵权来换他呢?”
第七十四章 你何曾有家
夜黑,月上柳梢头。
乾坤宫偏殿门蓦得被推开,燕鸢不顾殿外太监惶然请安,面色可怖地入了内殿。殿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像没人在似的,他凭着感觉走到床榻边,掀开罗帐,在床上摸索到一个隆起的人影。
是玄龙在睡。
燕鸢猛得掀开被子,冷风刹时灌进单薄的亵衣中,床上的男人轻微的咽唔了声,无意识地将自己蜷成一团,并没有醒。
“来人。”
“提冷水来。”
帝王盛怒,没人敢问秋夜里要冷水进来作何。
很快有太监提着装满水的木桶小跑了进来,偶尔溅出几滴落在深棕的地板上,变成晶莹的水珠。这时殿内烛火已燃了起来,昏黄的光映出燕鸢阴鸷的面容。
“倒上去。”
“皇上……这……”新来的小太监惊讶地瞪大眸子,扭头看看床上身形消瘦的男人,一时没法动手。
燕鸢侧头淡淡倪了他一眼,那吃人似的眼神吓得小毡子浑身一颤,手里的木桶险些没提稳掉在地上。
小毡子咬咬牙,拎起沉重的木桶,朝床上泼去。
冰冷刺骨的水落下的瞬间,男人亵衣湿透,低咳着醒了过来,他撑着床坐起身,水呛入喉管,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双肩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长发湿淋淋地黏在脸边,水汽为棱角分明的英俊轮廓渡了层薄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宫人们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悄然退了出去。
燕鸢上前,有力的手指粗暴地掐着玄龙的下颚转过他的脸,审视般打量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唇角微翘,眼底毫无笑意。
“你倒是整日悠哉悠哉,就知道睡,这地方住得可真是舒服极了吧?”
两人温热的呼吸交汇,玄龙将掌心的血迹掩藏进被褥,压下气管中涌出的咳意,抬起金线绿瞳望向对方:“……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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