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念永安
“魔尊大人!?”我看了一眼桑落魔尊,又看了一眼他扛着的灵树,讶然睁大了眼睛,“您这是……”
“小晚晚,”桑落魔尊将那株灵植在山门入口处放下:“我找了一圈,这株同你先前种在山门的灵植最像。”
我下意识打了那株灵植,确实同我先前种在山门的那株差不多,树干的形状,树枝的走向,树叶灵花,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灵植长势除非人为干预,大多只看灵植自身,正如天底下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天底下也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也不知桑落魔尊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株如此相像的灵植。
想来为了这一株灵植,桑落魔尊必定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可是……
他不是应该好端端的在苍羽做客,怎么跑到山门做起这些杂事来了?
难道是我昨夜同徐方来喝的酒还没醒?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迎了上去,“您怎么也干起这种粗活了?!”
“左右闲来无事,加之……”桑落魔尊笑了一下,“加之这山门被毁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心头愧疚……”
桑落魔尊一面同我解释,一面将那树交给负责种植的弟子,温文道:“辛苦了。”
“谢师兄——”其中挖坑种树的一个师弟扬声招呼我:“谢师兄,魔尊大人已经跟着我们做了好几天的活了。”
“是啊,是啊,重新栽种的好多灵植都是魔尊大人找过来的。”
魔尊大人都亲自参与苍羽山门的重建,身为苍羽代宗主的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我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也加入了山门的重建当中。
不参与其中不知道,原来大家对重建山门的热情是如此的高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在我加入后没过几日,原本左一处坑洞,右一处碎石的山门焕然一新。
都说男人的友谊来自于一起喝过酒,一起泡过澡,一起嫖过娼,我同魔尊没一起泡过澡,也没一起逛过妓馆,但一起喝酒的次数却不少。
送走洛无尘父子之后,我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的怅然。
期间,桑落魔尊偶尔会邀请我喝酒,换换心情。
万事有了一便容易生出二,我同桑落魔尊喝过两次酒,第三次便是我邀请他。
这样一来一回,我与桑落魔尊时不时喝一次酒的习惯竟不知不觉便延续了下去。
有时是我邀请他,有时是他邀请我,有时就在苍羽宗,有时则会下山去,在山下某个镇上的酒馆,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同桑落魔尊在一块,我觉得很自在。
在此之前,我对桑落魔尊的印象除了当年我夺得魁首时他对我的勉励,就只剩下魔域流传着的各色各样的传闻。
从那些传闻里,我对桑落魔尊的印象便是——完美。
可桑落魔尊的形象太过完美,我除了崇敬向往,便升不起其他的念头。
直到这一次桑落魔尊在我苍羽宗做客,我有了同他相处的机会。
越是相处,我越是发觉他确实是一个值得与之交往的魔。
他的身份,修为,对他本身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装饰。
身为魔尊,他值得魔域信任依靠,身为朋友,我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确实将他当做了朋友。
身为朋友,桑落魔尊也同样值得托付信赖。
洛无尘评价桑落的那些话,我想那或许是出于一种对桑落曾经与他的亡妻有过一段暧昧经历的嫉妒。
我了解到,当初洛无尘的亡妻曾与他决裂过,而那只魅魔回到魔域之后又同桑落有了交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桑落并不爱同我谈论另一个谢晚。
他说,他对谢晚于心有愧。
“我没能护好他……”
“这是我漫长魔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或许是氛围正好,或许是酒意上涌,我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对另一个谢晚的好奇,问询的话脱口而出。
“桑落魔尊,你可否同我说说那个谢晚?”
话一出口,我便知失,急急道:“若是不能,桑落魔尊无需顾忌,拒绝便可。”
“没什么不能说的。”桑落的喉间微微滑动,温润的眼眸浮起着怀念的神色:“你愿意听我提他,我其实也很高兴。”
“他是一个心地柔软且善良的魔。”
“这其中,”桑落魔尊又压低了声音,“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在觉醒魔族血脉之前,他做了十九年的人族。”
我先前并不知还有此等辛密,闻言好奇愈盛。
“他原先是人族?”
桑落摇摇头,“这其中还牵扯了更多的隐秘。日后你或许会知道……”
我还想再问,桑落却不肯说了。
如此,我便知晓了桑落不愿提及此事,我也不勉强,转而问道:“那桑落魔尊是如何同那谢晚相识,又是如何……”爱上他?
桑落轻轻笑开,他说到自己的心上人,眼底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雪无城的边界。”
我知道雪无城,那是魔域与修真界接壤的一个地方,也是封锁魔域的结界最先出现漏洞的地方。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一种矛盾的感觉,他明明脆弱得像一尊瓷器,弱不胜衣,易碎脆弱,又偏偏充满了韧性,就像扎根在悬崖峭壁的一株兰花,摇摇欲坠,却又那样的美丽。”
桑落魔尊突然看向我,“小晚晚,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我在想我大概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对一只已经嫁过人的魅魔,一见钟情。”
“他很美吗?”桑落魔尊活了千年,见识过的美人不在少数,能够叫他一见钟情,该是何等的美貌。
对于魅魔这个种族,我先前也有些许的了解。
其一是,魅魔一族无论男女皆容色过人,其二嘛,便是无论男女皆可孕的体质。
桑落魔尊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回忆。
他的嘴角噙起温柔的笑容:“怎么说呢,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他哪里都好,只要见过他并且同他相处过的,没有谁能做到不对他动心……”
我原本对自己输给了另一个谢晚还有几分的不甘,通过桑落魔尊所描述谢晚的话,我拼凑出另一个谢晚的形象。
他的肉体或许是弱小的,可他的内心却是强大的。
明明经历过那样多的挫折与磨难,却牢牢抓住每一次改变自身境遇的机会。
他善良温和,对生活的态度永远都是积极向上……
我确实不如他。
桑落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我彻底失去他之后,我才发现,我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爱他。”
或许是那一次桑落魔尊酒醒之后察觉他是酒后失言,之后那段时间,桑落魔尊便没有再来找我喝酒。
少了喝酒这一消遣,我又盯上了参与交流会的苍羽弟子。
为了不叫自己闲下来,我每日不是指点这个师弟的剑术,就是拉着哪个师弟喂招,一眼看去,训练场上横七竖八地瘫满了在我cao练下精疲力尽的苍羽弟子。
汗水如涓细小溪,自肌肉与筋络形成的凹陷流淌,我抹了把流到锁骨的汗,拿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耍赖不肯起身的师弟:“起来。”
“谢师兄,饶了我吧,我真起不来了。”说着,师弟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丢了手上的长枪,瘫在地上不起来了。
“出息。”我嗤一句,视线逡巡了一圈,对上令一个坐在坐台上休息的师弟,挑眉问道:“你休息够没有?”
那师弟急忙摇头,一个八尺大汉撒起娇来:“没有没有,谢师兄,我的手要断了,要多缓缓。”
“别嚯嚯无辜的师弟了。”徐方来像是看不过眼了,扬声道:“你要想打,我来陪你。”
我来者不拒:“成啊,咱们来练练。”
“练练就练练。”
……
一晃眼,就到了四门交流会正式开启的日子。
许是托了那一段时间的福,参与交流会的苍羽弟子基本上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光是跻身前百的就有三十九名,其中还有三个特别争气,冲到了前十。
最争气的居然是我的那个三师弟,他竟拿下了比试的魁首。
“你小子,一鸣惊人啊。”庆功宴上徐方来拍着段飞章的的肩膀,骄傲得像一个儿子有了出息的老父亲。
参加交流会的比试,无论是实力与运气都不可或缺。
举个例子,比如有实力却气运不济,开局就抽到比自己强过太多的对手,还来不及一展身手就被早早淘汰出局。
再比如,实力平平的弟子若开局抽中的都是实力相当的对手,循序渐进了几局,以战养战,反倒容易坚持到后期,但坚持到后期的比试也就到头了。
比试越到了后期,剩下的对手越是难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个装饰。
只有一路胜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大会的魁首。
“来,敬我们的四门第一。”
徐方来往段飞章的碗里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段飞章看见碗中被徐方来倒得满满的酒,脸都急红了,“徐师兄,我不会喝酒啊。”
“男子汉怎么能不会喝酒,”徐方来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肩头,端着酒碗同他的碰了一下,“来,正好今天学起来。”
段飞章对塞到他手中的酒如同躲避洪水猛兽那样连连后退:“不成不成,徐师兄,我真不会喝酒。”
他不会喝,也不能喝。
段飞章这一种族的特性是一旦沾酒,体内的灵气便会失控,不仅无法维持人形,还容易“丢三落四”。
我曾有幸看到过段师弟的一次酒后的模样——
五官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坍塌,鼻子跑到眼睛的上面,嘴巴跑到眉毛下面,四肢像没有了骨头,面条似的软绵绵耷拉着……
不消一刻,整只魔便变成了一滩带着五官的而又没有固定形状的泥浆状的诡物。
就是同为魔族的我,乍然看了一眼都不免吓得头皮发麻,暗骂一声“见鬼”。
而他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他将体内的酒精彻底排出体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