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念永安
因为……我发烧了。
……我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太好,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不知道有多久,更叫我本就虚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果然,当夜我便发起了热。
我的意识与身体都还困囿于浑噩,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一股热来。
……热
好冷……
我的眼湿漉漉的,汗、泪,将我的眼睫濡湿,黏哒哒地沾在一起。
身体忽冷忽热,意识沉沉浮浮,最后如吸饱了汁水的破布,缓缓下沉。
夜……怎么这样绵长啊?
我看着窗外的长夜,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还没有天亮?
我蜷着身子,在病痛中昏迷不醒。
原本在我金丹上若有似无的禁制便再无保留地显现,甚至增添得更多,只要我试图流转灵力,经脉便会断裂一般的疼。
猛兽被拔去獠牙,剁去利爪。
我不是猛兽,唯一能够给与自己些微安全感的灵力也不复存在,我如困兽在牢笼里奄奄一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身体愈演愈烈的热意逼醒了。
好热……喘不过气来……
视线无法聚焦,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有数不清的绵花一股脑全部塞到我的脑袋里,脑袋涨得发疼。
我睁着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拉扯进泥沼里,连呼吸都能耗费我为数不多的气力。
我知道自己是生病了,也知道惹了风寒后,如果放任不管,身体只会一步步走向虚弱,直到死亡。
可我救不了自己,也无人可以求救。
若是过去,我还可以去求丹峰赊账,给我几粒退热的丹药,或者自己找一锅药草……
现在,却只能熬。
我被囚在此地,既无法寻找祛热的药草为自己退烧,也没可能去丹峰为自己求药。
这里连个经过的活物也没有一只,就算烧得再严重,也不会有人发现……
或许,我会就这么一直发着热,一直到我死?
也可能侥幸留下一命,却烧坏了脑子,变成了傻子也说不定。
不……绝不可以……
“咳!”喉咙里泛起一股痒意,我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咳得心口都发疼了,咳得满嘴的生锈味,才终于慢慢停下来,不再咳嗽。
嘴里淡淡的血腥味,耳朵嗡嗡的响,身体的每一处也疯狂叫嚣着酸痛。
我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都十分吃力。
盘旋在眼里的泪控制不了砸了下来。
我不要……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傻子。
还不如让我死了,也好过这样一日日吃尽苦头。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怎么就这么惨……
我好可怜……我太可怜了……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不可自拔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
门好像被谁推开了,有什么人向我走了过来。
察觉到这点,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是……谁?
……是谁来了这里?
我连忙去擦哭自己那张花了的脸蛋,强撑着爬起半边身子,艰难地支起脑袋望了过去。
汗湿的眼睫又沉又重地黏连在了下眼睑处,撕开时有些微的刺痛,视线隔着眼泪织成的水雾,看什么都朦胧不清。
隔着朦胧的泪眼,我只隐约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
白如新雪,皎如月色。
在我涣散的视线里仿佛发光一般的洁白耀眼。
奇怪……
为什么我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啊?
我的脑子迟缓地转动着,怔愣地望着这抹白色,忘记移开视线。
对于这抹白色,我的心底依稀有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只是,我的意识被身体的不适逼到了悬崖的边际,我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心力去辨别这股熟悉来源于何处。
我只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那人走来的方向,眼泪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兀自在那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有清冷低沉的声音,隔着浓郁到粘稠的雾气传来。
声音如冰霜寒冷。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心底默默地反驳。
关你什么事?
什么人啊……我都生病了,还要对我冷嘲热讽,真讨厌……
我抑制不住的委屈,瘪起嘴巴,气得直掉眼泪。
“又哭……”
我就哭。
既然感觉委屈,为什么不能哭。
再说我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哭,又没有影响别人,怎么就不行了。
我自己哭自己的,不去理会那个冷血心肠的坏家伙。
迷迷糊糊地,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似乎是在同谁在交谈着什么。
另一个声音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风寒……危害?……傻了挺好……你看他现在傻乎乎的,多乖……”
耳朵一阵灵一阵不灵,说话的声音有些渺远,叫我听得不太清楚,但还是勉强把话都听全了。
我听见那个人提议,“……要不然你就先不要管他,反正死不了。”
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反正死不了……
我还醒着呢!
谁啊,说什么呢?!
我的眼睛都气愤地瞪圆了,气呼呼地瞪着眼睛看过去。
可惜视线被水雾,被泪水模糊,我只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是白色的,稍微矮一个头的那个是紫衣服。
瞧着都有些眼熟。
慢慢的,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现在这种泪眼朦胧的状态,所看到的事物从朦胧模糊的情况,变得有棱有角,慢慢地清晰起来。
然后,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白衣人的模样。
衣似新雪,眉似远山,面色冷淡,没有任何的情绪。
是……洛无尘。
至于另一个,我拧着眉头看了看,果然……是秦清。
“不过是个……”秦清话音一消,对上我愤然的视线,勾唇轻笑,继续说道:“反咬主人的坏狗狗,应该得到惩罚。”
洛无尘面无表情地走到我的床前,不知是否把秦清的话听进去了,神色如霜雪淡淡。
他该不会真的要同秦清说的那样……把我药傻吧?
我目光惊惧地盯着洛无尘,随着他的靠近,我的身子禁不住颤了颤。
洛无尘的眼眸冰冷而平静地望着我,声音同冰霜一样冷硬:“知道怕了?”
“你乖一点,我不罚你。”
我心中发冷,怔怔地看着他,舌尖抵在齿后,不知该说什么。
洛无尘也不需要我的回应,冷冷抛下这样一具,便向外走去。
路过秦清时,洛无尘脚步微顿。
“给他开药。”
秦清朝我看了一眼,手腕一翻,呈了一个漂亮的小玉瓶:“保证一粒入口,余生再无神智。”
洛无尘微微颦了下眉,淡淡道:“风寒。”
“行吧,”秦清耸耸肩,叹道:“杀鸡焉用牛刀,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寒,哪用得着……”
秦清指尖夹了一粒珍珠大小的药丸,朝我一递,“吃吧。”
我哪敢吃他的药。
面色惊惶的连连后退,结果叫被子缠住,往后仰倒。
好在被褥柔软,不至于叫我再伤上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