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不错。”唐轩淡淡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幕后主使。”
“是他。”天尘道人瞠目结舌,“怎么会是他!可是……可是……”
萧德轻轻叹了口气道:“他是万剑山庄的少庄主,血劫剑的受害者,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他,可又能有谁,比他做起事情来更不叫人怀疑,更方便呢?”
其中详细,萧德与唐轩虽还不算太清楚,但大致经过都已知道,稍一联系,大致便都明白了。
天尘道人动了动嘴唇,忽然叹气道:“这么说来,莫非步渊停他……”
“步庄主并不知情。”秋濯雪摇了摇头,将当年澹台与步家的关系告诉众人后,又将整件事简单重整了一番,“这件事说来,还怪阴差阳错的,秋某竟都牵涉其中,想必诸位还记得七年前的浮萍山庄,当年万毒老人的阴谋被越兄粉碎后,他仓促逃离,被步少庄主所救。”
唐轩冷哼了一声:“他要遇到的对手不少,更何况聚宝盆也需要钱,毒自然是天底下最方便的东西。”
萧德无奈道:“唐轩,这种气也有必要争吗?”
“五年前,步天行借澹台珩铸剑之心与沈二娘子的好胜之心,为他二人牵线搭桥,引起了血劫刀惨案。”秋濯雪沉声道,“自那之后,万剑山庄名声大噪,血劫刀的威名也流传武林之中。”
天尘道人皱眉道:“如此说来,这就是澹台想重归武林的第一步了,可之后为什么又等了五年呢?”
“其实未必是步天行想等五年。”秋濯雪叹息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万毒老人先前为越兄所杀。”
唐轩忽然笑了一声:“不错,我想这一定打乱了步天行的许多计划,还耽误了不少事,加上他为人小心谨慎,生怕再出意外,便干脆借助血劫剑将自己也设计入局。”
萧德叹息道:“有了血劫剑这个理由,他要追查什么,出现在哪里,参与任何事,都方便得多了。”
“第二步想必就是玉邪郎。”唐轩揉了揉眉眼,“他本是打算自己制造一个机会让我们聚集起来,没想到步渊停竟会将血劫剑托给秋濯雪,而秋濯雪又再度丢失。结果谢未闻今年开英雄榜,正好送上了一个天赐良机。”
天尘道人砸吧了一下嘴巴:“这么说来,当时他就是故意要引我们互相怀疑,牵扯当年旧事,互相消耗。”
“而且,他骗到了丁流云与我一决生死。”唐轩眯起眼睛,“我与丁流云一死,他暴露的嫌疑又小几分,且唐门与霹雳堂必乱。偏偏丁流云又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寻常道理根本讲不通,若非烟波客的面子,只怕现在早随了他的心意。”
天尘道人摸了摸下巴:“说来也是,丁流云居然能卖烟波客的面子,这事儿还真是怪蹊跷的……”
唐轩与萧德目光一对,打断了天尘的话:“这倒不重要。”
他们虽对此事都有些好奇,但人各有秘密,谁也不想挖出烟波客的秘密,谁知道下一个被挖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秘密。
萧德道:“即便不成,要杀丁流云,我等也要耗损不小,他手中握有聚宝盆,又清楚我们等人的伤势,想从中再各个击破,简直轻而易举。”
天尘道人喃喃道:“可是,可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唐轩冷笑,“你认为呢?”
天尘道人一时哑然。
权力,地位,如果步天行此计能成的话,万剑山庄无疑会成为江湖上第二个武林盟,完成当年宁九思都不曾做到的事。
众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所有人都见过步天行,也都认识步天行,这个风度翩翩、潇洒无比的少年郎,还带有一点稚嫩的意气风发。
谁又能想得到这年轻皮囊之下,竟有如此的隐忍,如此的耐心,却又充满了狡诈与恶毒。
众人皆感到一阵后怕。
这让秋濯雪又忍不住想起了步天行死时的模样。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一个人若有了极大的本事与权力,不单单是他自己,往往也会令他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
步天行正是这样的人,他虽卑劣,怯懦,但尽数笼罩在他聪慧谨慎的外皮之下。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这种早慧,与万剑山庄少庄主还有聚宝盆的主人这两重身份,令他无法“成长”,愈发居高临下,以至于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不曾看清。
他虽了解别人,但却未必了解自己。
因此他才会在死的这个瞬间,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恐惧。
秋濯雪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想再提这件事,因此问道:“对了,赤姑娘与萧少侠好一些了吗?”
萧德摇头道:“古大夫来了之后,说这是蛊虫之症,开了几张方子,却都不见效,现在还在翻书呢。赤姑娘似乎还在昏迷,不过我家那小子情况的确好了些,之前还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汤水,又很快睡下了。”
难怪萧德的神情放松了些。
秋濯雪眉头紧锁,很快下了决断:“古蟾大夫的医术再是高明,于蛊毒一道到底研究不深,蛊乃活物,太过百变,只怕越拖中毒越深!若萧大侠愿意,你我同去说服赤门主,带他们前往墨戎求医。”
萧德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是了,我差点就忘了烟波客你在墨戎还有一位蛊术高明的蓝颜……”
秋濯雪:“……”
萧德硬生生止住了话,强扭道:“我是说,还有一位蛊术高明的朋友。”
唐轩道:“萧锦瑟这小子倒也罢了,托给烟波客倒也容易,只怕赤门主那儿不好说,赤姑娘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怎敢轻易托付。”
眼下事情虽解决,但却不知有多少后续还要处理,赤门主自己根本走脱不开身。
天尘道人道:“都什么时候了,性命为重,走,我们同去与他说,再说了,女儿是他的女儿,要是他真冥顽不灵,那咱们也已尽力,怪不得任何人。”
“也罢。”唐轩沉思道,“道长,你与萧德都跟赤门主有些交情,你们随去说就是,步渊停这儿我来打点。”
众人话毕,各自分头行动。
秋濯雪等人才赶至落花庄门口,忽听见远方马蹄声响,急遽而至,向着他们奔来。
众人望去,只见两骑前后奔驰而来,速度飞快,就在前面那匹奔马几乎扑上众人时,那马忽被扯住缰绳,长嘶一声,悬蹄而起,硬生生侧开了方向。
马上骑士不等它停稳,猛然跳下身来,直奔秋濯雪而来。
萧瑟微微色变,喝道:“什么人?”
秋濯雪却是面露喜色,迎上前去:“阿衡,你怎么……”
他话还未说完,人已被伏六孤双臂一揽,紧紧搂在怀中,秋濯雪见着他也十分欢喜,正要再说话,又忽然被他扯开。
还没等秋濯雪反应过来,伏六孤的一只手已在他身上拍了四五下,拍得他险些岔了气。
“濯雪!”伏六孤神色稍稍放松了些,“看来你也没什么大事嘛!亏我从藜芦那儿知道象征你的那条相思蛊死了之后,直接就从墨戎冲了出来,还把他也揪了出来,想着要是还有口气,说不准死马能当活马医,再不然也得赶上给你收尸报仇,结果你看起来倒比我还精神!”
他本是忧心忡忡,可看到秋濯雪安然无恙后,语气越发放松起来,到最后便几乎有些口无遮拦了。
相思蛊?
天尘道人跟萧德的脸不由得扭曲了一下。
“我倒是快被你拍出内伤了……”
秋濯雪无奈道。
另一骑来得较缓,并未靠近众人,只是单骑停在树下,不远不近地等待。
藜芦不曾下马,而是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面容,见着越迷津对他怒目而视,平静地转开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骑士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西方骑士,是骑在马上的人。
相思蛊这个实验之前在墨戎是提到过的2333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房间内的气氛有种微妙的焦灼。
起码对天尘道人与萧德来讲是这样, 他们二人正如门神一般站在房间的两侧,看着藜芦坐在萧锦瑟的身旁。
墨戎前来的客人有一双石雕般的眼睛,不似古蟾那般, 对待病人充满关怀,也没有寻常医者对奇症的兴奋之情,沉沉冷冷, 看不分明,浑然不似活人。
这样一个人,说出任何结果, 都不足为奇。
萧德几乎有些紧张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东西。”藜芦检查一番后忽然说道, 声音轻慢, 眉目清冷,“哼, 再这么多治两日,就可以埋了。”
他捏开萧锦瑟的口,将手指探入咽喉之中, 不过片刻就夹出一只通身发红的丑陋虫子,形如肉瘤一般, 正在指尖挣扎扭动, 仿佛随时就要爆裂开来,看起来令人作呕。
藜芦神色仍然平静, 只向伏六孤伸手:“拿来。”
“你不是要养吧……”伏六孤露出嫌恶表情, 不过仍是听话地在身上摸索片刻, 找出个小小的竹筒来递过, “这东西很厉害吗?”
藜芦道:“也许。”
他语焉不详, 脸上终于露出半点兴致来,叫人不寒而栗。
与一心扑在爱子上的萧德不同, 天尘道人独身至今,目光反倒疑虑地在几人之间转来转去。
江湖上的传闻,大多他都听说过。
姑且不谈信是不信,不过天尘道人看得出来,墨戎的风气跟中原一定大有不同。
就算撇开秋濯雪不提,连伏六孤跟这位藜芦大夫看起来都有些怪怪的!
萧德忙上前问道:“这位公……先……大夫……这位朋友,敢问犬子可是好了?”
“虫子已经取出,至于消耗的精血,就要靠日后补养。”藜芦道,“我不过止损,不能帮忙复元。”
伏六孤较他亲切许多,立刻补充道:“就是已经没事了,只是这虫子□□血,他现在还太过虚弱,你找人抓些温补身体的方子,喂点鸡汤参汤的,等气血恢复,包他就跟往日一样活蹦乱跳了。”
“原来如此,多谢。”萧德感激至极,忍不住一拱手,又忍不住问道, “不过,这样就好了吗?会不会落下什么……”
只是他到底还有些顾虑,就连神医古蟾都头痛至极的病症,真就这样随手打发了吗?
“不会不会。”伏六孤拍着胸膛道,“蛊虫这种东西啊,被吃空就神仙难救,没被吃空就还勉强回得来。”
萧德:“……”
天尘道人:“……”
秋濯雪:“……”
蛊虫岂是如此寻常之物,藜芦的目光淡淡扫过伏六孤,仿佛在看一个拙嘴笨舌却又试图解释的愚钝学生,半带无奈,半带宽容。
秋濯雪只得咳嗽一声道:“萧大侠放心就是了,既藜芦大夫也说了,往后固本培元就是了。”
还没等萧德反应,门外就听得脚步声急,原来是古蟾健步如飞地冲了进来,看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双手一开大门,四下观瞧,声如洪钟,倒有几分不知老之将至的意味。
“那会蛊道的大夫在哪里?”
藜芦头也未抬,秋濯雪知古蟾好医,对蛊道颇为好奇,只是苦于没有门道,便下意识目光一转,忽然微笑道:“这位老人家就是之前秋某所提到救治双生男婴的大夫。”
“嗯?”藜芦眉毛一挑,“我怎么记得,你说是自己所遇到的病例?”
秋濯雪面不改色:“秋某亲眼所见,帮古大夫打过下手,有何不对吗?”
“你倒是一如既往。”藜芦轻笑起来,“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