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了猫头
别说人都这样觉得,苏刈一靠近牛车,那牛就躁动不安。一直甩着牛尾巴,鼻尖哼气踢着蹄子。
牛车师傅是个老头,一边安抚着老搭档,一边笑着说自己赶了几十年车,还是第一次拖老虎。
两人上车后还差一个人来。等人的空隙,众人目光自然聚焦在了老虎身上。
周围人又怕又好奇,胆子大的还伸手摸了老虎毛,又在众人撺掇声中摸了一把老虎屁股。
几人说说笑笑,来人没等到,倒是袁屠夫赶着自己的马板车来了。
袁屠夫拉着缰绳,嘴里吁吁几声,马微微昂头打着响鼻停在原地。
他跳下马背,提了提松垮的裤腰带,哥俩好地对苏刈招手。
“刈哥!进城坐我马车,快!”
袁屠夫的肿脸比昨天小了些,但是咧嘴一笑眼睛眯得没了,远看就像一张糙饼一直张着嘴。
苏刈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头一次对村里人给了个冷脸。
平日苏刈安静冷淡,看着他就觉得这人一贯如此。但是对着袁屠夫的脸真是冷中带着厌。
袁屠夫巴巴凑近,把他爹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昨天,史青云着急下指着是苏刈栽赃陷害她。袁屠夫瞪眼气势汹汹反驳,说苏刈一天和他在山上打猎,根本没时间。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纷纷骂史青云狗急乱咬人。
散场回家后,他爹一脸严肃叫他少和苏刈来往。
还说这么巴结苏刈,还记得那人是苏凌买来下他面子的么,苏刈就是他袁屠夫人生大事上的耻辱。
袁屠夫因为上次袁秀才给他提点,这次很快就反驳他爹。
说是他自己想岔了,也说他爹想多了,两人都是好人。
苏刈不计前嫌救他命,他怎么还能碍眼找麻烦,那不成狼心狗肺了。
他还想砍一扇肉给苏刈送去,被他爹戳着鼻头骂蠢货。
说苏刈巴不得他死,说他之前信誓旦旦非苏凌不娶,苏刈那人嘴上不说,那在心里估计恨的牙痒痒。
还劝袁屠夫离苏刈远点,那人心思深沉,什么时候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袁屠夫头一次和他爹大吵一架没听他爹的话。
自打娘胎就长得胖,小时候被村里孩子围着叫死胖子,他愣愣后哭着回去了。
告诉他爹后又被一路拖着去找那些孩子,他爹就站在旁边,要他把那些取笑他的孩子打哭。
说这些都不是好孩子,把他们打哭了打怕了就不敢欺负笑话你。
事实真如他爹所言,村里孩子都开始怕他了。
打着打着,他就慢慢长大了。身边除了袁秀才外没有一个朋友,还得了个他喜欢的村霸名头。
他爹说村里人一个个都心思不好,歪主意多,叫他不要和村里人玩。
要努力赚钱去城里做生意,在城里买房住。
还说袁秀才和他玩也是因为他家有钱,在族里能说上话。
如果不是自小袁秀才脾气好,他活到现在一个兄弟都没有。
有时候袁秀才的穷酸道理也说得不错,人要跟着心走。
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说的那个人是他爹。
凡事都要自己想想。
他觉得苏刈哪有他爹说的心机深沉。
不像村里其他人,脸上对他热情笑呵呵的,背地里说他长短。
苏刈对他厌恶那真是摆在脸上,他看一眼就懂。
他知道今天苏刈要进城卖老虎,一大早就喂好马,在村头等着苏刈来。
此时袁屠夫像是没看见苏刈眼里的厌恶似,十分热情打招呼,还想拉人上马车。
他走近才瞥见苏刈手腕的抓痕,挠头愧疚道:
“刈哥,抱歉啊,我当时真不知道抓得这么狠。”
“我平时杀猪狠狠剐毛,猪皮都不会青紫。我不是故意的啊。”
“这么说来,咱刈哥那手是比肥猪还嫩。”
他说着,还想抓苏刈的手腕看看,被苏刈呵斥滚也不走,舔着脸就要拉手腕看。
苏刈看不下去了,从苏刈面前探出手,拍开袁屠夫要抓来的粗腕子,“干什么,猪杀多了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苏刈又对一旁牛车老师傅道:“袁屠夫抢你生意,你不管管?”
那牛车师傅姓袁,辈份还高算起来袁屠夫要叫爷爷。
老头子一听有人抢他生意,精神头立马上来,没几句就把袁屠夫轰走了。
不一会儿等来进城的人后,牛车就赶着出发了。
苏刈他们来的其实不算早,天刚亮的时候老师傅已经载着一趟人进城了。
都是卖野味,早走占个好位置说不定运气好些,一去就卖了。
但他们也算漏了一项,如果跟着苏刈走,客流量大东西更加容易卖的出去。
到了城里后,苏刈一下车扛着老虎走,瞬间引起了街道百姓围观。
不过大清早的都是赶着做工的普通百姓,虽没人开口询价,但人跟了一路哎呦赞叹不断。
苏凌还听见旁人道这小伙子可真能耐,这老虎起码三百斤重吧,扛着脸不红气不喘的。
还有孩子好奇心切想要钻进人群看看热闹,一旁妇人说那是吃人的老虎,顿时把孩子吓哭了。
围着的人一多,苏凌免不了和看热闹的人衣带相接磕磕碰碰的。一时耳边嘈杂不断,耳边传来路人各种嗡嗡的心声。
大多都是惊讶能亲眼见到老虎,还纷纷猜着这老虎能卖多少钱。
还有的好奇打老虎的人,目光一直打量着苏刈。原本以为能打死老虎的,定是个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的猛汉,凑近一看是个面容俊朗四肢精壮的年轻人。
苏凌听得心里欢喜,这些吵闹的心声入耳倒也不觉得烦人,只是挨着苏刈走近了些。
两人没直接去菜街坊市,苏凌带着苏刈从城门口往城里繁华的主街绕了一圈后,才带着苏刈到了菜市街。
很多人都看着苏刈扛着一头老虎招摇过市,消息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
苏凌两人交了摊位费后,刚把老虎放在地上,就有人断断续续地围了上来。
不待苏凌开口招揽,就有人问价了。
来人衣着藏青长衫,腰间束着暗青色腰封,看着十分精神。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小厮提着空空的篮子。
苏凌看打扮就知道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采买管家,一大清早出门巡街采买山货。
寻常蔬菜供应倒是不用他们亲自上街采买,自有庄子农户专门供应。
但想吃到这种限时令的山珍野味,那得时不时在街上走走才能寻见。
那管事见苏凌面孔嫩,想先趁人少时把老虎低价买了,后面再高价卖出赚个差价或者报个高价给家主,自己手里也能落得一大笔银子。
“老虎也就看个稀奇,肉真吃起来还没猪肉好吃。”
“现在天气还热,再放两天这肉就烂了,到时候送人都没人要。”
那人故意说这番唱衰的言论,还一直看着苏凌脸色。
不过他期待的慌张担忧神情始终没出现。
苏凌一听这人就在欺他脸嫩。
“这城里十几年来,哪年卖过老虎啊,还是说你在外面吃的?”
他瞧着那神色闪躲吃瘪的管家,“现在天气还热,如果府上没有冰窖,那我还是建议你不买,否则浪费钱。”
周围人看热闹,都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漂亮哥儿。十几年来确实没听过有打死老虎卖的。
那管家听着周围议论,有些挂不住面子,挺胸急声道,“自是我在外面吃的,谁说我们孙府没有冰窖?”
苏凌不想吵架,直接道,“我们第一次卖老虎,暂时先不定价格,如果开的合适就卖了。”
这个老虎剐下一张皮单买就得大几百两,一身三百多斤的肉那起码比猪肉贵几十倍吧。
那孙管家熟门熟路报价,“五花肉十五文一斤,其他猪肚里杂货一笼水便宜只要七八文一斤,如果是一头整毛猪一般开价十文到十二文左右。”
“这样算下来,一头三百斤的猪做十二斤卖三千六百两,老虎肉稀缺难得做二十倍算还添个吉利整头。”最后他道:“做一百两如何?”
他最多两百两买回去,给家主报五百两都好走账。他想着就仿佛看见自己发财养老的路了。
这管家一报价,周围人都惊叹出声,有人羡慕还有人眼红。
但苏凌却道不如何。
管家心疼银子道可以再加价。
苏凌盯着孙管家不说话,看着孙管家一步步提高价格到两百两后还无动于衷。
这彻底把孙管家惹恼火了,哪能让到手的银子飞走了。
他吊着三白眼低声威胁道,“小哥儿,我劝你识相点,现在听话还有的银子拿,不要到后面人财两空。”
不带苏凌开口,站在后面的苏刈岔在了两人间,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被苏凌拉住了。
那孙管家被苏刈冷脸杀气吓得后脖子出汗。一个平民竟然敢动手打他,这简直没有王法藐视城规。
虽然他能打死老虎,但能耐活十几个人围打?
孙管家顿时黑着脸准备叫一个机灵点的小厮给家主汇报找个借口喊人来。
苏凌见那管家这样气势汹汹以权欺人,心中恼怒。甚至想干脆和苏刈把人拖进巷子重重打一顿。
可一旦动手,孙府定然不会放了他们,两人的安稳日子就算到头了。
苏凌眼底犹豫,在忍怒和爆发见纠结,苏刈摸了摸他脑袋,“别怕。”
苏凌抬眼,看到苏刈平静的眉眼,顿时心安了。
想起二姑之前说的,在城里做事要低调千万不能惹到了小人。
他拉住苏刈的手半个身体都侧挨在一起,他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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