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aicaitang
章璎险些背过了气。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匪首肩头的臀/部上,仿佛要将人用视线拆吃入腹。
有人忍不住道,“当家的,这人要是玩腻了,能不能赏给咱们?”
匪首眯了眯眼睛,“到时候再说。”
众匪便知,他们没有的艳福了。
鹰嘴寨的人将青鱼客栈洗劫一空,到处都是断桌残角,猩热红血。
后来据官府统计,死二十余,伤六十余,失踪三十余。
其中不乏有女人和孩子,最小的一个才三岁。
官老爷们当夜在城里笙歌饮乐,佯装不知。
最先从床角下爬出来的是周旖东。
他今年只有十七岁。
他跟着温蓝和章珩而来,用几锭银子住了店。
虽然已有了官身,到底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身功夫忘了个干净,头脑一片空白地寻了一处藏身之地瑟瑟发抖。
他带的那点人马,给土匪塞牙缝都不够,所幸那群打手机敏,躲进了客栈外的地窖中。
他站在如暴风过境的废墟中央,妄图在其中找到一个活人。
却没有活人。
满墙猩红的血和手印。
他蹲在那被马蹄踏破腹腔的尸首面前禁不住呕吐起来。
红着眼圈与手下人会合,手下人却犹豫道,“温侍卫手中的奴隶,容貌似与咱们几个见过的画像相似。”
他们透过地窖的缝隙,看清楚被马匪带走之人的相貌。
周旖东大震。
第68章
没有人想到,章璎在温岚手中。
这二人什么关系?
温岚缘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周旖东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冷着脸吩咐下去,与自己带来的打手在这客栈中一扇一扇推开门寻找活口。
寥寥只有几名,都是事发之后寻了地方藏起来手无寸铁的当地百姓。
他一路推上楼梯,从温岚住过的房间推到隔壁。知道隔壁住着章珩。
章珩扮作书生,比自己来得更早。
他推开门的时候,章珩将从房梁上下来,二人对视,周旖东最先开了口,“侯爷别来无恙?”
章珩脑海中电光火石,终于明白。
他本以为章璎在周家。
跟着温蓝几日却见温蓝对身边的奴隶如此轻暧,回忆起之前与戚淮在温蓝府中遇到那看不清面容的倌妓才开始怀疑奴隶的身份。
直到他随二人住进客栈,遇到马匪,他慌乱中藏身梁上,心知以温蓝的功夫应当没有大碍,却未想到在房梁上看到被马匪劫走的温蓝和奴隶。
奴隶的面具被摘下来,于是他这才知道奴隶原来就是本应在周家的章璎。
再面对周旖东,心中已大约有了猜测。
温蓝从周家带走章璎,周旖东生怕陛下怪罪,这才跟着他,以为是他包庇章璎,却没有想到包庇章璎的是温蓝。
章珩冷笑,“周公子不远万里跟着我,真是辛苦了。”
周旖东咬牙,“我可不是很想跟着侯爷。”
章珩犹疑地看着周旖东。
他实在吃不准周旖东是否知道章璎在温蓝手中,毕竟章璎被温蓝捂得密不透风,连他也是在马匪劫人的时候才看到章璎一起被劫。
他决定试探一番。
“温蓝和他房中的奴隶也一并失踪了。”
周旖东没好气道,“锦衣侯与我耍什么心眼,既然都看到了,没什么好试探。”
本来他大可不必招惹这些事。
章珩心中有了底。
周旖东也知道了。
章珩虽有些功夫,那时与土匪硬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留住一条命,好向朝廷报信,到时候这鹰嘴山能不能在从长安来的铁蹄之下保住,便另有一说。
只是周旖东怎么想?
章珩摊手道,“要告诉朝廷,剿匪,救人。”
周旖东惊慌道,“不行!”
章珩明知故问,“为何?”
周旖东咬了咬泛白的唇瓣,“温蓝劫走朝廷钦犯,你告诉朝廷,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而我也会因为没有看好朝廷钦犯被发落。倒不如把章璎被劫走的消息瞒下来,如此对大家都好。”
章珩笑,“正合我意。”
周旖东带来的打手安置好死里逃生的百姓,后往川浦驿站去,在驿站修书写下一封向朝廷求援的信。
信中声称他二人结伴游行,途经川浦,遇到赶路的温侍卫,温侍卫遇劫,他二人刚刚脱险便写下此信,求王师驰援,踏平鹰嘴山,救下温侍卫,为枉死的无辜百姓做主。
洋洋洒洒数页纸皆是对匪徒残暴的控诉,末添一句,“新君元年,与往昔不同,鹰嘴山匪众显然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温蓝从长安至川浦行两三日余,但若是驿站专人快马加鞭,此信一夜便到。
川浦当地全城挂满了白幡,白烛夜售一空。
人人都为亡灵祈祷,而白幡到了晌午,却被官兵拆卸殆尽。
章珩与周旖东二人在驿站等信的中途终于知道当地下层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章珩叹息,他的父亲一辈子为百姓付出,最后也为百姓送了命。
有几个人真的记住他?
不过是留一个虚名罢了。
深夜的时候,终于等来长安的回信。
周旖东打开信,章珩问他,“信中说了什么?”
周旖东想到章璎,神情复杂,还是将信中所言如实相告,“小西河王已率王师从长安出发,陛下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温侍卫。”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方金吾令。
见之如见陛下,四海无一不识。
章珩想了想,“马匪绑了人,未必知道绑的人是谁,咱们拿着金吾令,先去找太守调库银,再上鹰嘴山以家属的名义赎人,若能赎回来再好不过,到时即便小西河王与马匪打起来,也不会伤到他。”
周旖东没有忍住,“侯爷与章璎兄弟一场,却没有提到章璎一句,口口声声都是那温侍卫。”
章珩喝道,“周公子,章家没有这样不忠不义之人,这一次便全看他的造化,更何况若章璎死在马匪手中,你便可以向朝廷上报章璎暴毙而亡,反正他已经死了,也不会有一个活的章璎跳出来指证你的欺君之罪,你要救你的杀父仇人吗?”
周旖东神情怔忡,被杀父之仇四个字激红了眼睛。
正如章珩所说,章璎死在马匪手中,他一样也能把自己摘出来。
同样的结果,杀人比救人来的划算。
那个人将父亲推入潭中一幕犹在眼前,周旖东,你当真被仇人蒙蔽心智,竟开始替他打起抱不平来?
周旖东闭上眼睛,压下翻江倒海的心境,对章珩说,“听侯爷吩咐。”
他没有看到,看似冷静的章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指尖在微微发抖。
让那个强/奸犯去死吧。
他强/暴了姐姐,害死了姐姐的丈夫,章家出事的时候见死不救,导致父亲死在牢中一一
他的家因章璎这个人七零八落。
不,他不配叫章璎。
只是一个野种。
就让他去地下向父亲赔罪。
第69章
李徵近日噩梦连连。
他总是在梦中见到一少年。
看不清面貌,全身浸在水中,漆黑的发像水草,攥住他衣袖的手指细弱苍白,“救救我。”
他于梦中醒来,一时恍若隔世。
温蓝不能死。
无论如何一一
他已不是当年的稚儿,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受伤。即便是荡平鹰嘴山,也要保住那个人。而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人就是戚淮。
身受帝命的小西河王率兵出发之前,对诏狱中的朱衣嘱咐,若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与他修书。
朱衣应下。
小西河王在诏狱的这段日子,确实帮了大忙,女刺客已眼看坚持不住。
可惜刺客招供的时候,小西河王不在。
至于小西河王用了什么手段,朱衣到现在想起来都噤若寒蝉。
暴君李景若是还活着,只怕也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