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盐盐yany
第二天一整个早上阿恒都没给我好脸色,连带着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我。我当真是哭笑不得,昨晚我没撑住先睡了是有点不厚道,可又不是我让他吃那么多鹿肉的,他吃多了流鼻血这能怪到我头上吗?
又过了两天正赶上柳铺集,我把那张皮子收拾出来打算带到集上卖掉,又找了一点夏天囤下的甘草、茯苓,小半筐栗子,一起带到集上碰碰运气。
换做以前大狗子和小莺儿一定是要跟着的,但如今家里有了小鹿呦呦,他们俩几乎寸步不移地守着。有次小莺儿还试图把呦呦偷偷拐到自己房里,被我发现严厉制止了。
最后是阿恒陪我去赶集,留下两个小家伙看家,但开出的条件是得给他们从集上带米糕回来。
我刚想着如此穷奢极欲的行为不能有,结果阿恒一点没犹豫的就给我应下了。
惯坏了孩子就赖他!
由于这几次跟卖蜂蜜的老头闹得不太愉快,我也没再去借他那点地方,随便找了块地方把摊子支开,这点东西也不值得吆喝,反正一眼就能看出好坏来,就静等着有人过来问价。
之前阿恒那个小厮说的不假,确实有了朝廷要征兵的消息,甚至从县衙里派下人来到柳铺集宣传,集上随处可见衙差的身影。
这些人我不敢招惹,阿恒倒是没什么避讳,随手拉着个衙差上前攀谈,想必是要问一些具体事宜。
我正百无聊赖地嗑瓜子之际,却突然来了个问价的,“你这块皮子多少钱?”
我抬头看过去,不由蹙了蹙眉,来人也是一身衙差装扮,身量比不过阿恒那么高,但长得壮实,浓眉大眼一张脸,人看着倒是挺精神。
我不欲与这些人有过多牵涉,随口报了个价格,那人却饶有兴趣地蹲下来仔细拿着我那块皮子打量起来。
“皮子是块好皮子,但你这价格要的有点离谱吧?”那人笑起来,脸上竟还带着个梨涡,“我想拿来做件大氅,你叫个实在价,看着合适我就要了。”
我要是不降价这人看着大有要纠缠下去的意思,我评估了一下这张鹿皮的价值,报了个差不多的价格,那人爽朗一笑,“这就对了嘛,你这张皮子我要了。”
我给他拿截草绳把皮子捆好了递过去,钱货两讫后就不打算再搭理了。只是这人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跟我唠叨:“你是哪里人吗?家里有几口人?几个男丁?知道如今朝廷要征兵了吗?”
我无意与他纠缠,可一言不发又怕被他怀疑了去,只好低着头道:“我是柳铺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不足十岁。”
“你竟然是柳铺人?”那人语气里竟然颇为惊喜。
我皱了皱眉:“这集上卖东西的大都是柳铺人吧。”
“我也是柳铺人!”那人兴奋道,“我跟着婆婆一直在这里长大到十一二岁,后来才去了县里当衙差。你住哪儿啊?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
我心里一颤,小心措辞给了个大概的范围,“在牛角山下。”
牛角山绵延几十里,仅凭一句牛角山下他应该找不到我。
那人转而蹲下来看了看我筐里的栗子,“那你这些栗子是从牛角山上捡的吗?我小时候也跟着婆婆上山捡过栗子,那个滋味到如今我都记得,又香又甜,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栗子了。”
我赶紧倒了小半筐栗子给那人送过去,“都是自己捡的,官爷别嫌弃。”
赶紧拿着走吧。
那人却又推辞起来,“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我给你银子吧。”
“不值几个钱的,”我急忙摆手,“官爷吃好就行。”
“不不不,我怎么能白拿你东西呢,”那人还欲掏钱,把钱袋子掏出来之后才发现刚买了那块皮子他如今里头就剩几个铜板了,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要不等下次我再给你。”
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爱咋地咋地吧,反正下次我是不会来了。
“我真的会给你的,”那人着了急,有些黝黑的脸上竟然能看出红来,想了想竟然解下腰间的佩刀要给我,“这个你先收下,等我下次给你银子了你再还我。”
“不用,不用了,”这我哪里敢收,几番推拒之后那刀竟然出了鞘,我一时不察推到刀刃上,掌心立时划了一道血口子。
“你们干嘛呢?”
一道声音从前头传来,我一抬头正与一道目光对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冲人笑了笑,“阿恒。”
阿恒想知道的估计已经跟那个衙差打听好了,回来的时候一手提着一块荷叶包着的江米糕,另一只手上挑着两根冰糖葫芦。看见我几步上前来,一言不发的把东西交到我手上,又拉起我那只有伤口的手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阿恒拉起我那只手凑到嘴边。
“阿恒……”我赶紧抽手,奈何阿恒拽的紧,不由分说的帮我把伤口处的血吸干净了。
慌乱之下我只好去看那个衙差,刚好那个衙差也在目不转睛盯着我们,半晌才开口:“这位是?”
阿恒见伤口处不出血了才松了手,偏头啐了几口血唾沫,冷声道:“这么大人了也不注意点,保不齐他那刀上砍过什么脏东西呢,也不怕染上什么病。”
我:“……”
那衙差:“……”
我指指阿恒冲那衙差道:“这是舍弟。”
衙差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就是你那不满十岁的弟弟?”
我:“……”
阿恒总算偏头看了看那个衙差,语气不善道:“我几岁干你什么事?另外我也不是他弟弟,我是他男……”
我赶紧上前把阿恒那张嘴捂住了。
再回头冲那个衙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表姑母家的弟弟,正有要从军的打算,已经打听好了,等明年一开春一定把他送去。”
那衙差心无芥蒂地一笑,“那也好,你这位弟弟性子急躁了些,送到军中正好历练历练。”
阿恒又有要上去呛他的意思,被我急忙拦下了,弯腰拿起那半筐栗子送给衙差,“既然咱们算是老乡那官爷就不必跟我客套了,这点你拿去吃,我们再去山上捡就是了。”
那衙差推辞一番总算收下了,却还是执意要把那把刀留下,我手里拿着阿恒递给我的糖葫芦一时间腾不出手,只好接下来,想着一会儿再找个衙差给他还回去就是了。
那衙差刚出去几步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一来,迅速回身,却还是被一道力道逼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还稳下身来。
阿恒收了掌,另一只手提起那把刀给他隔空扔了过去,“你的破刀你拿走,谁有功夫给你保管。”
那衙差只得接下,又看了我一眼,抱一抱拳走了。
阿恒一直盯着那人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里才回来,脸色臭的厉害。
我讪讪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糖葫芦,“阿恒大侠神功盖世!”
阿恒一把夺下我手里的糖葫芦,埋头开始吃。
我知道这人定然是生气了,只好凑上前,“这支是给我买的吗?谢谢阿恒。”
阿恒偏了个头,一手挑着一根开始往嘴里填。
“行了行了,我不吃了,”我只好道,“你慢点吃,别酸倒了牙。”
阿恒瞪了我一眼,速度不降反升,三两口把那两根糖葫芦给吃完了。
半个上午阿恒都没再理我,一开始我还试着跟他套套近乎,碰壁几次后我也懒得搭理了。人又不是我招来的,他不肯走有什么办法,我也很委屈的好吗,凭什么还得两头伺候啊。
一件皮子出了手,一筐栗子送了人,剩下的甘草茯苓各买了一点,这趟也不算白来。
眼看着日头近午,集上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我也把剩下的东西打包起来,正准备提上回家,阿恒从后头上来一把拎起来背到了自己身上,打头走了。
阿恒走的气势冲冲,走两步见我没跟上来又只能停下步子等我。一直走到人少了些的地方,阿恒停在路边不走了,回头看着我。
我慢慢上前,听着阿恒沉着嗓音说了一句:“下次不准了。”
这话说的我就有点想笑了,“什么不准了?不准我上集还是不准我卖东西?我摊子摆在那儿,他要问价,要买,我能不搭理吗?”
阿恒皱了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他跟你那么亲近……”阿恒咬着唇难以启齿,“谁家买卖做的那么亲近,还推来搡去的,你都没在集上跟我推来搡去过。”
我没好气道:“那行,下次再有人送我什么东西我就都收下,等他找上门来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呢。”
阿恒拉了拉我的袖子,“我说认真的,没跟你闹。”
“我看着像在无理取闹吗?”我一把甩开他,抬步便走。
“那等我走了呢?”阿恒道。
我突然就顿住了。
阿恒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我,“我承认我害怕了,我怕我走后再有人纠缠你,害怕那也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你心肠又软,受不住他磨该怎么办?我怕我一走我们就变得生疏了,慢慢你就把我忘了,让别人取代我的位置。”
我心里一时间酸涩的厉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实际上他说他害怕了的那一刻,我却觉得自己心头上也跟着颤了颤。
“我在的时候我能替你把他赶走,可我不在的时候呢?”阿恒把头轻轻抵在我后背上,“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走得多久才能回来,我真是恨不能把你也一块带走。我不想跟你生气,我想在剩下的这段日子里时时刻刻跟你在一块,看你开心,看你笑。一想到明年一开春就要离开你了,我就恨不能这个冬天永远也过不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就当让我安心了,以后那种人不要再搭理了好吗?”
我咬了咬后牙根才止住话音里的颤抖,“好。”
阿恒松开我转而拉了拉我的手,“那就说好了,以后再看见那个人,直接收拾摊子走人,这买卖咱们不做了也不招惹。”
我提唇笑了笑,“好,等我回去找个麻袋装一袋子西北风,趁着冬天多囤点,免得夏天不够喝。”
“你就贫吧”阿恒也笑了,“跟着我还能让你们饿着不成?”
我轻叹了口气,“唉,跟着阿恒大侠连根冰糖葫芦也吃不上啊。”
阿恒推了我一把,“你还好意思说,看着我吃那么多也不知道拦着我点,我这会儿牙还是酸的。”
“我看你那架势,恨不能把竹签子也吃了,哪还敢往前凑。”
阿恒眯了眯眼,“我不光吃竹签子,我还要吃了你呢!”
第77章 琐事三两则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大晴天,院子里的雪化的差不多了,门口的雪人身子还在,脑袋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但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下去了,雪化在路上结成了冰,野湖上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村子里的小孩们在冰面上打蹴溜滑,一不小心摔一个屁股蹲,当时疼得龇牙咧嘴,一扭头又扫扫屁股爬起来去玩了。
大狗子和小莺儿每天晚上回来屁股后头都是湿的,过了没几天大狗子屁兜子里就破了个洞,一走往外头掉棉絮。
当天晚上等大狗子光着屁股躺下,我把裤子拎回房里,找了点旧棉花给他补补。
一边缝补我一边又觉得好笑,这裤子里的棉花都跑光了,就剩一层破布还在糊着,这也不怕一屁股蹲在冰面上被粘住。
“笑什么呢?”阿恒喂完了将军锁了院门,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我把大狗子的裤子递给他:“你闻闻。”
阿恒往前凑了凑,片刻后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退了出去,“大狗子这是怎么了?尿裤子了?”
“自打入了冬这帮小崽子们就不好好洗澡了,都是水一沾皮就了事,大狗子每天都穿着湿裤子回来,不等晾干了又穿着出去,可不就捂出一股子霉骚味。”我找了块破布给他打了个大补丁,“今年的新棉花该下来了,等过几天去柳铺集上看看,给他们做条新棉裤。”
想了想不由又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就不见长大呢?”
“你还会做棉裤呢?”阿恒倒是对棉裤起了兴趣,搬张凳子过来坐下,“那有没有我的?我也想要新棉裤。”
我打量了一眼阿恒修长的腿,想了想他穿上这么一条大花棉裤该是什么模样,不由好笑,“你当真要穿?”
阿恒挑眉:“怎么?我穿不得?”
“你穿上那可就不是阿恒大侠了。”
“那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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