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场风
林霰找到辣椒油递给霍松声,霍松声大手笔的倒了很多,清汤面瞬间变成了红汤面。
林霰说:“都津的辣椒很辣的,你行不行?”
“行,我在溯望原练出来了。”
霍松声把面拌了拌,辣味飘出来,特别香。他原本确实不饿,闻着味道肚子叫了起来,低头吃一口,辣味顺着舌尖传到嗓子眼,再到胃里,特别带劲。
“真的好辣。”霍松声呼着气,吸溜吸溜的,“不过好爽。”
林霰担心他的胃受不了,想了想,还是给霍松声加了一勺清汤,又回房将茶壶提过来,给霍松声倒了杯水。
霍松声夹了口面:“你来点儿?我都辣出汗了。”
林霰自从身体不好后口味就清淡了,不怎么吃辣椒,但是霍松声喂过来的,毒药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吞下去。
林霰微微张开口,霍松声托着碗底喂他吃面。
这辣椒厉害且上头,霍松声挺能吃辣,都被辣的浑身冒汗,脖子通红。林霰这种不常吃辣的,按理说更受不了。
可林霰吃完那一口,身体上确实出了汗,但他也确实没有感觉到特别的辣,他的味觉早退化了,出汗是生理本能,其实没尝出什么味道。
霍松声吸溜着吸溜着又安静下来,他放下了筷子:“辣不辣?”
林霰顿了顿:“其实我……”
他没怎么跟霍松声提过自己尝不出味道这事,但要他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他也装不出来。
霍松声先是愣了下,大概是不想加重林霰的痛苦,所以故作轻松的对他笑,说道:“这个你别吃了,烧坏了胃我还心疼呢。”
霍松声是个很坚强的人,他的眼睛总是能看见美好的事情,并坚信将来的一切都会变好,未来是有希望的。他相信林霰的病能够治好,哪怕已经被不同的大夫下过同一个最后的通牒。
他对林霰说过很多信誓旦旦的话,他相信林霰能好起来,也相信自己能拯救他。
这是第一次,他在面对林霰的病情时显露出难以言表的挫败,像是被人蒙着头狠狠打了一巴掌,以至于连笑都无比的牵强。
林霰眸光黯淡,心里苦涩难当。他曾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之后又用了很多年学会和无法改变的事情和平共处。现在他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自己的结局,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离开之后的霍松声。
霍松声低头吃面,三两口便解决了,接着去给林霰倒洗澡水。
林霰毫无胃口,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后来还是没怎么动。
这边没有侯府那样大的浴池,霍松声将浴桶盛满,刚烧开的水很烫,房间里氤氲着层层热气。
林霰在屏风后脱了鞋,脱下外衣,一步步踩着小梯子上去。
霍松声扶着他,林霰的脚尖轻触水面,被烫的一缩。
霍松声逮住他的脚:“烫吗,先坐一会。”
林霰坐在木桶外沿等水降温,随手捋着头发,等了半晌,问霍松声说:“你洗不洗?”
浴桶挺大的,容下两个人不是问题。
霍松声开始解衣服,很快将自己脱个精光。他先下水,觉得水没那么烫了,便张开双手接林霰下来。
林霰身上还罩着一层净衣,下水后飘在水面上,像蝴蝶薄薄的一层羽翼。
霍松声拽着潮湿的一角:“脱了。”
林霰没有立刻动作,隔着水汽,人影都变得模糊。
他缓缓朝霍松声靠过去,破开白雾,带去一股潮湿的热浪。
霍松声贴着木桶边缘,手在水下架住了林霰的双腿。
林霰头发湿了,面颊上有水,晶莹的水珠悬在他精俏的下颌骨,摇摇欲坠,像是晃在霍松声心坎上。
不久前还苍白着的唇色,现在透出一点红,这让林霰整个人看起来都生动了。
霍松声的手扣得很紧,这个力道随着林霰抽绳的动作逐渐加重。
林霰缓慢地抽开领口的系绳,衣襟松开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他瘦的能清晰看见皮肤下的骨头形状,这让霍松声感到不忍。
霍松声轻咬林霰的锁骨,抬手将那件薄衣扯到他手肘的位置,他们在不断上升的热潮中接吻,浴桶里的水不停的晃动着,林霰的嘴唇越来越红。
“我待不了多久。”霍松声按着林霰的后背,不停亲吻他细长的脖子,“这几天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霍松声今天的攻势有些猛,手很重,吻的也很凶。林霰被他弄得很疼,却也沉溺于霍松声带给他一切的感官刺激,他像是知道霍松声所有的担心和害怕,所以最大限度的给予霍松声安全感。
“等我将长陵的事处理完……”林霰气息不稳地说,“我就去溯望原找你。”
他来自溯望原,他的父母兄长都长眠在那里,所以最后的最后,他理应回到那里。
霍松声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可他无法做到像林霰那样坦然。
林霰和霍松声稍微分开一点,他一直坐在霍松声的身上,此刻往后退了退。
“你上次说,让我给你留个位置。”
林霰努力平稳着呼吸,将本就退到手肘的衣服彻底脱下,在霍松声的注视中背过身去。
热潮尚未散尽,雾一般拢在林霰身边。
霍松声浑身一震,在迷雾尽头抚上林霰的肩膀。
拿惯了刀剑的手没轻没重,指腹也不够细腻,霍松声小心翼翼地触碰林霰的皮肤,刚才还要吃人似的,现在只怕自己弄疼了对方。
林霰这具身体是完美的,上面没有疤,没有痣,像一块无暇的冷玉。
霍松声对他不够好,总是喜欢用蛮力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那些印子三两天便消了,等到它恢复白净,霍松声又会固执的将自己的印记加上去。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可以抓住林霰的。
霍松声低下头,嘴唇一点点贴住林霰的皮肤。
林霰反手摸到霍松声的后颈,轻柔地捏了捏,“不论将来我会以何种方式存在,你早就拥有我了。”
霍松声垂落的视线里是一枝斜着向上生长的松枝。
它长在林霰的后背上,松针团簇似锦,如同在雪崖峭壁间开出一朵绝处逢生的花。
霍松声会永远拥有他。
在漫长的死别之前,在往生之后。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洗完澡天都快亮了,霍松声拥着林霰睡觉,林霰这次睡得很快,霍松声却没怎么睡着。
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霍松声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挽救林霰的生命,想来也是,林霰神通广大,聆语楼的情报网举世第一,谢逸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有火蛇草的踪迹,林霰的病不会拖十年这么久,可霍松声还是不想放弃。
霍松声天一亮就起来了,没吵醒林霰。
符尘看见他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霍松声是什么时候来的。
霍松声让符尘晚点叫林霰起来,林霰睡得晚,生病了还是要多休息。
符尘点点头,看见霍松声反而定心不少,甚至松了口气:“你不在先生病都好的慢一点。”
霍松声摸摸符尘的头,嘱咐他,自己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林霰,看着他吃药,多讲些热闹的话让他开心。
最让霍松声牵挂的就是林霰的身体,他找到符尧,问了问最近的情况。
符尧当着林霰的面都没说那么多,此刻对霍松声实话实说,河长明的死对林霰打击很大,这个病忌风忌寒忌情绪波动,人非草木,林霰无法对河长明的离开无动于衷,情绪都藏在心里,对身体的损耗极大。
霍松声面色凝重,这是心病,不是开两味药吃了就能好的。
不过符尧和符尘的反应一样,见了霍松声都松了口气,说道:“将军无事多陪陪先生,他和你在一起总是开心的多。”
霍松声点点头,出门时碰见谢逸,俩人便约着外出走一走。
已经入了春,天气没之前那么冷了,街上的商贩出摊很早,谢逸带霍松声去喝早茶,俩人露天坐着,围了个小火炉,炉上煮着花茶,还烤着馒头。
俩个都不是话少的人,这次坐在一起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霍松声满上茶,听见周围的叫卖声才发觉这桌过于安静。
他搓了搓脸,先开口道:“长明的后事办完了吗?”
谢逸将馒头翻了个面:“差不多了,就等着将他送去溯望原安葬了。”
有关河长明的故事,霍松声知道的不多,他还是昨天过来的路上听闻河长明过世的消息,当时就很吃惊。
谢逸简单将过往的事同霍松声讲了讲,霍松声听完后沉默许久才说话:“庭霜想亲自送他回溯望原吧。”
“嗯。”谢逸说,“但楼主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他现在连都津都出不去。”
当初霍松声跟谢逸说过铜镜的事,那时他和庭霜还没相认,曾答应过谢逸,帮忙问一问火蛇草的下落,不成想最后竟是他最上心。
霍松声没和林霰说过自己一直暗中在寻找火蛇草,他不想在没有结果前说太多,万一会让林霰失望呢。现在看来,不能接受结果的人是他自己。
谢逸说:“那次你和我说过之后,我便一直在西南和赤禹游走,想找到当年铸镜的工匠,可惜一无所获。”
霍松声苦笑一声,他比谢逸要幸运一点,找到了人,可得到的消息并不太好。
谢逸沉沉叹一口气,将霍松声的茶杯斟满:“火蛇草种子发芽的几率千分之一,即便你有铜镜,找到了种子,真的种出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且楼主也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霍松声摇了摇头,语气执拗认真:“如果能找到种子,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都会尝试。”
谢逸面露不忍:“可铜镜已经毁在十年前。”
是啊,铜镜已毁,这么多年别说是碎片,连棵草都没有留下。
霍松声仿佛又一次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霍松声和谢逸吃过早饭回去,走前在街上给林霰带了他爱吃的烤奶。
这些天日头很好,家门前的山茶花开的特别灿烂。
霍松声有心要哄林霰高兴,蹲在外面摘了一捧。
回去林霰已经起来了,抱着七福在院子里散步,他远远看见霍松声抱着花过来,人还没走近先笑起来。
“你怎么摘我的花啊。”林霰没有半点怪罪的样子,明明很开心。
霍松声一手抱花一手提早饭,从林霰手里把猫换过来:“看花开的好看就摘了,不生气吧?”
霍松声不生他的气就谢天谢地了,林霰说:“我哪敢生你的气。”
烤奶有点凉了,林霰喊符尘来热一下,然后回房间里找来花瓶和剪刀,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安静地剪花枝。
院子里还放了把躺椅,霍松声靠上去,举着猫呼噜毛:“你是不是亏待我闺女了,我觉得七福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