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七场风
“我去。”霍松声揉着鼻子,“什么香啊,这么呛。”
“抱歉,是我疏忽。”林霰过来要把香熄了,刚将香炉的盖子揭起来,被霍松声提住了胳膊肘。
“干嘛?”
“不是呛吗,不点了。”
“没事,点着吧。”霍松声嗅了嗅,“闻久了也挺好闻的。”
林霰想了想,还是将香熄了。
他催促霍松声去洗澡,趁时间还早,洗完可以去床上睡一觉。
霍松声应允去了。
屏风后放着沐浴用的木桶,房里本就暖和,热气散不掉,将那一块弄得云里雾里。
霍松声脱光衣服泡进水里,和他隔了一个屏风的外室,林霰默默收拾着碗筷。
霍松声往身上浇水,有一搭没一搭和林霰说话。
他们本不算亲近,可此刻竟也不算违和。
“今天我带人占了海寇的船,伪装成海寇出海的样子,混入西海的战船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霰问:“然后呢?”
“然后柏遂趁势攻入,我们两面夹击,将海寇围困在西海海岸。”霍松声隔着屏风看林霰模糊的身影,那人身形修长挺拔,腰背笔直如松,“他们起初还负隅顽抗,后来发现打不过便弃船求饶。”
“我军损失多少?”
霍松声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听他们报人数,只说了个大概:“应当没有一千,你要的头目也拿住了。”
林霰应了一声,将剩菜端出门去,没一会儿回来,手上多了件新的净衣。
他将衣服搭在屏风上:“将军,衣服放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霍松声在水里蹿了一下:“去哪儿啊?”
林霰说:“去院子里喂鸟。”
“鸟有什么好喂的。”霍松声喊他进来,使唤说,“来给我搓背。”
林霰原地顿了顿,好似没听懂霍松声的话。
“人小姑娘要给我搓背我都没干,就等着你呢。”霍松声说。
林霰站在那,左手抚了下额,旋即卷起袖子,缓步往里走。
屏风后的热气凝结在一处,将霍松声拢在其中。
霍松声靠在木桶一侧,双臂展开搭在木桶边沿,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热巾盖着脸,听见林霰的脚步声他一低头,热巾掉入水中,一张俊脸被热气蒸的微微发红。
“磨磨蹭蹭。”霍松声说着,转身淌过来,背对着林霰,“你轻点啊,小心手。”
这哪里是小心手的问题,林霰眉头皱得很紧,霍松声后背上的伤并未好全,整片皮肤都是红的,他根本没法下手。
那回在宫里打的太狠,霍松声又是个不老实的,伤没好就到处跑,又来这战乱之地受罪,哪里能养得好。
林霰问道:“你平时有上药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紧又沉,霍松声搓了下耳朵:“有啊,春信天天给我上。”
林霰还是皱着眉,探出手去,很轻的在霍松声后背上摸了摸。
霍松声自觉皮糙肉厚,身上的伤早不疼了,他抗打也耐造,可此刻被林霰微凉的手指一碰,一根筋牵着似的,拽的他头皮发麻。
“哎。”刚刚是他喊人过来,现在躲得也是他。霍松声往前一哧溜,人已经去了对面,他趴在木桶边上说:“好凉啊。”
林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法搓,你后背有伤。”
霍松声赶紧顺竿爬:“那不搓了。”
“嗯。”林霰抬手挥了挥面前聚拢的热气,盯住霍松声盘起的头发,“头发,不洗吗?”
“洗。”霍松声想泡完了再洗,“我再泡会儿。”
这是霍松声从小的习惯,以前在侯府,泡澡泡的差不多就有下人来帮他洗头,长大了也没改过来,自己洗也要等到最后。
林霰敲了敲木桶外侧:“过来,我帮你洗。”
桶旁边有小马扎,还有木舀和没动过的热水。
霍松声回头看看林霰,不知想了些什么,慢吞吞的又挪到林霰那边。他像是不确定,再确认了一遍:“你帮我洗啊?”
林霰点点头。
霍松声压着嘴角,转身往后仰,脖子搭在木桶边上。
林霰怕他不舒服,又出去找了块布,叠起来给他垫脖子。
热水浇在头上,林霰问:“水冷不冷?”
霍松声说:“不冷。”
于是林霰认真帮他洗起头发来。
战地条件不好,霍松声很久没好好洗个热水澡,此时全身松懈下来,林霰的手揉着他的头发,那么长的头发,千丝万缕的从指缝间穿过,像极了纠缠不清。
霍松声舒服的哼哼,问说:“病秧子,以前给人洗过头?”
林霰:“嗯。”
“谁啊,男的女的。”
林霰说:“男的。”
霍松声继续打听:“你爹?”
“不是。”
“你兄弟?”
“不是。”
不是父亲不是兄弟,还是个男的。
霍松声合着眼睛:“什么人啊?”
饶是林霰聪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想怎样界定这段关系才算合适。
却发现世上关系那么多,亲人、朋友、爱人,哪种都说不清。
林霰沉默不语。
霍松声抬起眼,又问了一遍。
有水自额上划过,林霰将它抹掉,指腹刮着霍松声浸湿的眉:“将军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
霍松声说:“好奇,不行么?”
“将军好奇什么。”林霰拎起手上的头发,有些无奈,“我帮什么人洗过头发?”
“对啊。”霍松声告诉他,“关于你的我都好奇。”
霍松声一副无赖模样,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上是在试探。
林霰觉得霍松声有些反常,这样没头没尾的试探比初识那会还让人不好应付。
湿透的长发缠在腕上,林霰束腕的白色绑带现出皮肤的颜色。
霍松声一抬手按住了林霰的后颈,自己跟着转过来。
他几乎与林霰贴面,沾水的手捻上林霰的脸,力道有点重,在他面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霍松声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往下滑了一点,蹭了蹭林霰的下巴。
林霰制止他的动作:“将军做什么。”
霍松声落下一道目光,他手上的水将林霰弄得更湿了:“我看看这张皮是真是假。”
“将军看出来了吗?”林霰问道。
霍松声并没摸出什么破绽,当初他和林霰被聆语楼追杀至长陵荒山,俩人躲于洞中时他便摸过,这次摸的更细,依然一无所获。
霍松声笑了声:“没有,先生深藏不露。”
林霰按着霍松声的手,暗含警告:“将军,好奇心会害死人。”
霍松声觉得有趣,于是低声问:“你会让我死吗?”
林霰不说话。
霍松声玩味地凑近林霰,四周的热气一下涌动起来,俩人近的能看见对方脸上细小的毛孔。
“你会吗。”霍松声锲而不舍地追问,几乎要咬上林霰,“会让我死吗,林霰?”
林霰的眼角非常明显的跳动一下。
他连失态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失控。
霍松声又一次摸上来,这次他的眼神有点凶,不仅仅是试探,那动作像是要将林霰的皮扒了,他用指甲在林霰下颌处狠狠划了一下。
林霰被刺痛地皱了眉,左手掌住了霍松声的脖子,扣着他,将他带离。
林霰感觉到霍松声的脉搏在掌心里跳动。
蓬勃有力,一下接一下顶着他,那么热,那么烫,还那么快。
林霰脖子上的划痕颜色鲜艳,像是被锋利的猫爪子挠了道血痕出来。
霍松声很擅长挑衅,他以一种受制于人的姿态对林霰发出挑衅的微笑:“会吗?”
林霰的拇指按在霍松声的喉结上,无意识用了点力,等那里在蛮力下变成了红色,才沉声说:“不会。”
第五十五章
林霰的力道不算轻,他对霍松声一贯温和,这次却没有控制自己。
霍松声在海边待了那么久,皮肤被风吹的干燥开裂,熏过热气后的皮肉很脆弱,在林霰的动作间很容易留下痕迹。
霍松声舔了舔嘴唇,并未觉得被冒犯,也不生气。
他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轻易原谅了林霰不算友好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