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凝凝
“她真这么说?”
原隋撂下茶碗,在玉茗把事情复述给他时皱紧了眉。从东洋走货归来,他比出发前要瘦了,眉目间透着股锐气,仿佛一柄出了鞘欲大杀四方的钢刀,岁月在他身上沉成了浓浓的男子气概,玉茗每次见他都会心潮澎湃。
谁家的男人这么帅!
都说嫣然福气好,找了个仙童似的小郎君,玉茗偏说,是她的福气好,管他什么金童玉童,哪个比得了真男人!
这清丰县好几家大户,郑家,骆家,还有上官家,生意都是做着做着就走了下坡路,唯有他们原家,蒸蒸日上,步步高升,难道不是原隋的魄力?
玉茗在夫人会上就感受到了,这女人的底气来自哪,不都来自家里的爷们!爷们争气,她们作为妻子自然就腰板挺直,不争气,便只能唯唯诺诺的眯着眼听喝。
原隋给玉茗争气已不止一两回,为着丈夫留下的体面,和在原家享受的富贵,她无论如何都是要还以一二的。
原隋正值壮年却活的跟个苦行僧,源头就在白秋!既然他是真心喜欢白秋,即使白秋不愿和他好了,也不能音信全失地在外啷当着,多叫人揪心呐!玉茗发誓一定要将白秋找回,她以为这次去上官家总能寻着点线索,想不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我看她是真不知道,她想和我交好,但凡知道,准告诉了。得,这一趟算是白走!你呢,不说赌坊的邱大齐请你去喝一盅吗?听原平说,锦玉那小子也在,你就没趁机问问?秋弟长的那般出色,在上官府干了个把月,我就不信锦玉没瞧着。”
“但他确实说他没见过。”
原隋长叹了一声,“锦玉自从起了商铺就不怎么回家了,这内宅的事他不知情也是合理的。”
“你说合理就合理?我看是他诓你!”
玉茗闻言啐道:“小梅早跟我汇报了,说白秋没事就到锦玉那小白脸的铺子上帮忙,他怎么可能没见过?锦秋记的伙计,没有一个不认识白秋,连新招的账房都是白秋介绍来的,这会儿说不认识,纯粹是撒谎!我看里面肯定有猫腻!不然好好的人啥时候走不成,非卡着年中走,到手的红包不要,我那弟弟是富的流油,还是钱烧手?你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必是知道些什么!”
原隋:“他知道我也不好问,为一个下人,我这么咄咄逼人算怎么回事?更何况桌上还有别人呢!总之我们这一趟不白走,至少弄清楚了白秋不在上官府,后面的我们自己打听,只是别弄的满城风雨,对白秋不好。哦,对了,除了这些,你们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请我们喝茶,给我们看新绣样呗。”
见原隋有了主意,玉茗也不再逼迫,两人安静下来闲聊。
原隋脑子里三分是白秋,剩的七分全是生意,听三小姐到了如此地步还谋划着东山再起,内心不免对她升起敬佩。
“到底是上官嫣然,我还以为她生了孩子心劲便不再,结果刚出月子就折腾,不愧是女诸葛!说起来,你去她家做客,就没看见小少爷?”
“看见了,白白嫩嫩倒是挺可爱,不过比起我们家肆儿,还差得远!”
玉茗摇着扇子得意地说:“人言三岁看老,我呢,不用三岁,那孩子生就一副调皮,不老成,将来必不会有我们肆儿有出息。”
“你这话可没道理。”
“咋没道理?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根长什么叶,锦玉那小白脸连你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他的孩子自然也比不上我们的肆儿。”
“错,大错特错。”
原隋截断玉茗的话,摇头望了眼她,然后从袖口里掏出张契条,“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玉茗凑近了瞧,一边瞧一边念:“海乐坊分股书,锦玉占……占三股?!海乐坊?!”
原隋:“你知道我这契条是怎么来的?今儿邱大齐在天香楼摆酒,庆祝大齐赌坊和海乐坊合并,海乐坊老板为表诚意,给他看了自己的分股书。邱大齐信任我,把契书交给我,让我帮他分析定夺,我这才知道,原来锦玉那小子闷声干大事,居然悄悄打入了海乐坊内部,一口气占了三股。三股啊!加上他在十八里街的两个商铺,你可不能再叫他小白脸了,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哦,那又如何?再厉害,不还是不如你?有本事去做清丰县的首富呀!有本事,让上官家的布庄起死回生呀!”
玉茗酸酸的,低头转起了镯子。
她的醋劲又上来了,跟嫣然比,她老是比不过,唯一比得过的丈夫,现在告诉她,锦玉也起来了。
他是何时起来的?
玉茗单知道他有两个铺子,两个铺子客流还算旺盛,却不知,锦玉早不满足做一个糕饼掌柜,他默默地,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成为了海乐坊的新股东。然而,原隋要说的竟远不止这些,锦玉的本事也远不止于此。
“你看了嫣然的新绣样,觉得行吗?”原隋问。
“行!”
玉茗即答:“别说,还挺精致,如果能顺利推广出去,搞不好可以和云庄打打擂!”
原隋:“我倒认为她打不了这擂,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是关于云庄背后的主人,你猜他是谁。”
“是谁?”
“正是锦玉!”
第123章 送肉小二
大寒过了,眨眼就迎来了除夕。
前些天刚和白秋有了实质性进展,除夕当日,上官泽只想跟好看的小白菜安安静静地厮守,奈何小白菜却突然忙了起来,一条条往家搬五花肉,搬完了切,切完了和,和完了搁锅里调糖色。
忙了一天,烀出一大锅红烧肉,烀的满院子肉味飘香,而他又不厌其烦地把肉从锅里捞出,一只瓷碗装一份,一份配一碟小菜,用竹篮拎好,送给村长、里正和坡上的几家富户。
“什么交情,怎么和他们走上亲戚了?”
在白秋送完第三家,正准备送第四家时,上官泽把他拦在了门口。
屋里炭烧的足,两边炕都暖烘烘,唯有上官泽的心空落落。
英俊的男人委屈。
白秋把他晾在家,一整天,和他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三句。
“你现在是不过年,不过节,转头做小二了,讨好讨好村长我还能理解,上坡的刘平王五,你们熟吗?”
“五花肉多贵啊,你又切又炖又装份的,还给他们送去,外面下着雪呢,坡上坡下地那么滑,你也不怕摔着!”
“摔不着,我绕道去。”
白秋拍开上官泽的手,很要紧地指了指怀中还在冒热气的小竹篮。
“可不敢让它摔了,不然这一下午我全白忙!”
“你忙它来做啥?”
“赚钱呀。”
白秋眨巴着眼睛,刘海被风吹的往上翘,两边脸冻的红彤彤,像颗小苹果。
这烀肉的活是他刚得的,原本只预备了给村长的那一份,送去时却碰见村长和租地种新作物的几位富户在聊天。那些富户白秋也都认识,之前为了打探消息,他还特地给他们送过饽饽。
村长最得意他的手艺,红烧肉一上桌,立刻就请大家尝,果然收获了一片好评。几个富户说,自家媳妇做不出来这种味道,加上家里有孩子撒不开手,便想请白秋代劳,给他们一人做一碗红烧肉,等年后有机会,再送点饽饽腌菜之类的,不白收,做了给红包。
白秋在村长家就接了一份,里面五枚铜板,可不少!材料不用他经手,就是帮忙做,赚个手工跑腿的活,且借此机会,还能多跟这些家境殷实的走动走动,对以后的日子也是没害处的。
“那你赚了多少?”
上官泽寒着脸。
五枚铜板,霸占心上人一下午,这哪里是赚了,分明是亏了!
不就是五枚铜钱吗?他可以一口气拿出五十枚,五百枚,买白秋和他在一块,可他却做不出来,他看得出,白秋喜欢这个活儿。
“二十枚哟!”
小白菜开心地从兜里拿出个红布包,“算上我呆会送的,今天一天我就赚了四十枚,等我把它串起来,去街上,足够买一头老黄牛了!”
“所以你想开春买个老黄牛,买回来帮你犁地?用不着!你的二亩地,连同我的六亩,一起承包给老木头,我知道你不愿按村长说的种新作物,那就不种,我们一起承包出去,好好养我们的鸡……”
“啊,没有,不是,你想多了。”
意识到男人误会了,白秋忙摆着手,他现在可来不及跟阿泽解释,剩下的三份他得赶紧给人家送去。
上官泽提出要跟着,两人在除夕夜顶着雪,从坡上走到坡下,又从坡下折回到院子里。
等竹篮用完,肉也分完,附近的孩子都跑出来贴福字点鞭炮了,上官泽才急急写好了福,用浆糊贴在了大门上。
白秋舀出锅里剩的一点肉,焖了米饭,两人就着肉汤拌着白米饭热乎乎地把饭吃完,然后,白秋从柜子里翻出了小竹排,掀开早上就饧好的面疙瘩,一揪一揪地在那包起了饺子,他也跟阿泽说了这笔钱的打算。
“我想把它送给在上官府做工结识的契弟,我说过要补偿,说到就得做到。”
“四十枚铜钱,还了情债,也好。”
上官泽点头表示认同。
白秋却停顿了一下,说:“不,这不算还完。”
“不算还完?那你决定还几轮?”
上官泽不高兴了,俊秀的眉拧起,抚摸巴掌的手也停住。
“怎么,别告诉我,你欠他一次情就想要终生供养他!”
这事白秋还真做的出来!
小家伙的廉耻心总在不该有的地方有,该有的地方,少的一塌糊涂!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你对不起你契弟,但他也不是没手没脚,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人家早就放下了,你这时候出现,勾起人家的伤心回忆,你觉得他是该怨你呢,还是谢谢你呢?”
“我没说我亲自去啊。”
被男人骂了,白秋攥着面皮委屈地咕哝,“钱不给他,这年我也过不踏实啊!你忘了上回我选鸡苗回来,路过上官府,撞见的新门房说府中例钱吃紧,连冬衣也发不下来。我怕小满过的背气,四十枚铜钱抵不了什么,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我从来也没求他原谅,只想心里好受点,要是上官家一直发不出钱,我一直接济他,也没什么关系。”
“哦,是这样啊,原来他叫小满啊。”
上官泽酸溜溜地,故意模糊重点,受不了白秋眼里没他,扯着对方绣的荷包就往白秋脸上撞,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别介啊,我记得门房说过他好像得了疯病了,那你接济他一辈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心里还放不下他?”
“你胡说。”白秋红着脸偏头。
上官泽继续不依不饶,怼荷包在人脸上,“你对包发誓。”
“你发誓,说心里没那个小满了。”
“这我不用发,本来也没有。”
“那你心中有谁?”
上官泽眼睛忽地亮了,期待能从那菱花一样的小嘴里听到自己的名。
荷包打着旋甩在白秋的鼻头,他循循善诱,像白雾弥漫的大山,迷惑、引诱行人跟他走的雪神。
“告诉我,白秋,你心中想着谁?是不是这荷包的主人?你是因为爱他,接受他,才把这定情信物给他,对不对?”
第124章 老贱种
白秋快“烦死”这个上官泽。
他以为让他得偿所愿,他就该默契地给自己一个舒适的相处,两人搭伴过年,偶尔打闹游玩,你谈天,我烧饭,夜里兴致来了搂一被窝,只要不说那些沉重的能压死人的誓言,白秋愿意这样和上官泽有一天没一天地瞎混。
可上官泽就是要逼他发誓。
大骗子!说谎!!
明明泡温泉那天还承诺,凡是他不想做的都不会做,结果吃到嘴里,就又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