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凝凝
崔咏这个名字,他埋在心底十年。
以为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名字带给他的创伤会慢慢复原。
他也确实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痛。
这些年,他明明做的很好,照样游山玩水,照样挥霍无度,照样和一众男男女女撕扯不清。他没有一刻让自己闲下来,他身边也未曾有一刻没有美人相伴。他以为这样他总能忘记崔咏,毕竟再怎么说,那个人在他的生命中也不过就只出现了三个月。
三个月都没相爱,哪来的刻苦铭心?
更别提崔咏在跳湖前有多恨他,他就算用自己的余生去赎罪又能怎样?
一切都无法挽回。
崔咏不会复活,他也没必要认错,就像当初他也没去认错。
他有什么错?
他说的都是真的!
在这个世上,有钱有势就是要高人一等!接受不了事实的人才是天真!
所以是崔咏不好,是崔咏太轴了。
如果崔咏肯变换下思路,如果崔咏能审时度势,及时止损,他们之间绝不是这样!他也不是这样,他或许不会去做一个纨绔子弟,他或许可以跟着崔咏一起变好。是崔咏先放弃的他,那他也放弃了崔咏,很公平。
再说他后来也帮崔咏报了仇,害他丢掉中榜名额的他大哥,背了杀人的罪名流放去了,而趁机玷污他清白的自己,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在浑浑噩噩中把大好时光虚度?
上官家如今也走了下坡路,布庄被挤兑的开不了张,香粉街的收入少了一半,就连养下人的钱也发不出。他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大少爷,要跟着原来最看不起的小白脸赘婿下地种田,这难道不是报应?
他所倚仗的钱和势在渐渐消失,麻烦却一茬茬出现。
角落里,一直缩着不敢说话的小土豆和小芹菜同时打个了哆。
一道冰冷的眼刀过来,上官野迈着缓慢却沉重的步伐站定在他俩身前,“刚刚的话你们听进去多少?”
意料之中的审讯。
小芹菜哪还有闲心去捋它里面的弯绕,在听到死了人的那刻,就巴不得自己变成个木头。
“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小芹菜头摇的如拨浪鼓。
上官野又看向小土豆,“你呢?”
“我,我也没听见……”小土豆亦是蚊子声。
上官野这才满意了,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男人认真的语气格外肃杀。
“别流出去了。”
“要是让我在别的地方听到,你们谈论上官家的事,任何事,你该知道,我不在乎手上再多一抹鲜血。”
“明,明白了。”
“去弄点吃的。”
“是。”
“弄好了就滚回山上,去找你们的锦老板,我这暂时不用来人。”
“好的。”
“砰!”
随着声清脆的关门响,小土豆跟小芹菜都逃命似的往外奔。
“你都听见了?”
“嗯。”
“二爷管那个人叫哥哥,他是……”
“是大爷。”
“可大爷不是死了吗?为何……”
“我听到的版本,是离家十几年无音讯,不是死了。”
“那和死了也差不多。”
小芹菜嘟囔着,趟在雪地里,无头苍蝇般乱撞。
他记着他是要出来找吃的,他记着他该把刚才屋子里听到的话都忘了,可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出门后叫冷风一吹他才有几分清醒,何止是杀人,这一闹,把他们锦老板也牵了进去。
拎柴刀的男人是白秋的契哥儿。
白秋的契哥儿是个杀人犯。
这个杀人犯是上官家的大爷。
而二爷跟大爷一样,也是共犯。
现在,大爷提了刀上山,他要去找被二爷拆散了的自己的契弟,但他的契弟,白秋,在他们走后,是和锦老板在一起的!连土豆那么迟钝的家伙都能看出锦玉对白秋特殊的感情,这要让他们三相遇,又是怎样的一场大戏!
“你知道我这会儿担心什么?你说,大爷要真有那个瘾,控制不住把老板杀了该怎么办?咱答应好不听不问,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陷入危机!”
“我倒是觉得秋哥才会陷入危机呢。”小土豆回道。
对于上官泽,他有浅淡的了解。这个人脾气暴躁,对白秋的占有欲更是达到了几乎变态的地步,平常小土豆去白秋家要碗汤他见了都会生气,若是让他当面看到白秋和锦玉举止亲近,不发疯才怪呢。
没听到逼死人这件事,小土豆尚能理解有些人就是嫉妒心重,爱吃醋,知道了他身上背有命案,再回头看那性质又不同。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干等,我们得上山!”
小土豆一捏拳下了决定,转身就往山上走。
小芹菜看他走的那么干脆,还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好主意,结果凑过去一问。
得,又一个痴情种。
“大爷去弘扬寺,我们得赶在他上去之前给秋哥提醒,二爷找的那些人能把他挡住一会,趁这个空隙我们赶紧报信,要么秋哥躲一躲,避避风头,要么拜托主持和戒贪师傅把锦老板隔开,别让他们出现在一处。”
“大爷离开这么久,我估计他不认识锦老板,不认识的情况下,动起手来就不会留情。他手上有刀呢,锦老板病中必打不过他,最要紧的是,万一误伤了秋哥可不得了,秋哥细皮嫩肉的,我怕他拦在前面会受伤!”
第159章 臭小蚤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四野的光齐照进来,白秋捧着本佛经坐在榻上,阳光很稀薄,洒在他身上,就像给他披了层金色外衣。
锦玉的脚经过一晚的修养已经好了不少,白秋静坐着看书,他静坐着看白秋,两人谁都不说话,但房间里分明有暧昧的气息在流淌,最后还是白秋先忍不住,转过身看他,问:“你瞅我做什么?”
锦玉眨着眼故作天真,“谁瞅你了?”
白秋:“你呀!”
锦玉装糊涂,“我什么时候瞅你了?”
“刚才,现在,你要是好了,就下山去,你不是东家吗?来缸子村有那么多要事,干嘛非跟我耗在寺里……”
“老婆都快出家了,我还有心思做事呀,你真敢说,并且……”锦玉突然扑过来夺走白秋的书,“半天了,你一页也没翻,为什么?秋哥,你是看不进去,还是看不懂?”
“我!”
“看不进去,说明你心中无佛,无佛之人怎么出家?看不懂,说明你缺少悟性,这悟性跟读书多少可没关系,你手中那卷叫《十八泥犁经》,说的是人作恶后下的十八层地狱。喏,这都是有图的,拔舌狱,剜心狱,寒冰狱……唔,秋哥,你怎么喜欢看这种东西,这一点都不适合你。”
“那你说什么适合我?”
白秋抬头扫了一眼锦玉。
真是神奇,昨天还冻的不行,手上脚上都起了红疮,一副可怜兮兮马上就要昏过去的家伙,今天就又神采奕奕。能吃饭了,能喧闹了,早上起来他帮戒贪在厨房里准备斋菜,这人居然还自告奋勇要来挑水!
可当他说,你要没什么事就赶快下山,他又打了蔫,然后便化身成他的小尾巴,他去哪,他都跟着。这不,到了净室,他想沉下心,阅读几本经书他也跟着,白秋是说也说不动,赶也赶不走,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锦玉看他态度不强烈,立马打蛇随棍搂紧了男人的腰,同时温声软语地劝,“当然是跟我回家了。”
“你真该去看看我给你置办的宅子,有地,有池塘,地你拿来种菜种花都行,旁边我给你架了瓜藤,开春后你就在那里种瓜怎么样?大门也给你留了位置,我记得在花溪村,你家门口就有棵柿子树,我买了柿种,我们在新家重新起栽柿子树,种好了柿子,就在小院里喝茶吃点心,晚上月色好,我们还可以一起赏月,多美!秋哥,你不在的时候,我只要闭上眼,想象以后,就能得到满足。”
“……”
“等上官家的事一了,我们就整日厮守,我把小腾儿也带过去。对了,小腾儿是我的孩子,你还没见过吧?你一定不知道,他长的有多像你!嘿,你说这世间的事离不离奇,明明是我的孩子,却和你长的那么像,等他再长大一点,我让他叫你爹爹。”
“秋哥,不如你给他起个小名,或者,我直接给他改姓,让他姓白行不行?白腾,似乎不太好听,那名字也改了吧,秋哥你来取,你说叫什么他就叫什么,将来让他给你养老。”
“我不用谁给我养老。”
白秋稍微挪开了一点身子。
“腾儿是你跟三小姐的孩子,你才答应我要好好对三小姐,你就忘了?”
“我没忘,但你还没答应我,我对嫣然好了,你要如何?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昨夜没商量出的话题再次被拎出来摆在台面上,锦玉眨着双水润的桃花眼,手丝毫不肯放松,就紧紧锁着白秋的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搭在白秋肩头,旁边是他裸露在外的颈子。
锦玉忍了忍,又忍了忍,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贴了上去,先是用额头试探着蹭,看白秋并不拒绝,便大胆地伸出舌尖去舔。干爽的荞麦味猛然在头皮炸开,锦玉的呼吸跟着加重,压抑了小半年的欲望一股脑全涌向裤裆,他抱着白秋的动作亦激烈起来。
“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不出家?才能跟我去那间我为你置办的小院?怎么做我们可以回到从前?”
“秋哥,你还爱不爱我?喜不喜欢我?我好喜欢你,这段时间,我真是为了你吃不好也睡不好,我没骗你,不是故意博取你的同情,你看到我了,我瘦了好多不是吗?锦儿不是你的眼珠子吗?不是你的亲亲小老虎吗?小老虎好憔悴呀,它变成小猫了,你瞧。”
锦玉顿了一声,随后红着脸,咬着白秋的耳朵,又细又痒地叫道,“喵。”
“你!”
白秋尴尬地,下半身被这声叫的,不可避免地也起了反应。
他总算记起来要推开锦玉,却哪里来得及,锦玉一旦认真起来去讨好什么人,就没有失败的先例。
只见他跪下,跪在白秋膝前,湿漉漉的桃花眼勾魂一如既往,手拉扯着白秋的手,十指纠缠,柔情倾注。
“救救小老虎。”
“小老虎再也不跑,再不去招惹别人,小老虎把债还了,账也清了,小老虎自由了,秋哥,别不要小老虎。”
*
“到了!”
小土豆一路从小山道绕过去,爬了比平时更陡峭的山路,沾了满手的泥巴和雪,终于赶在上官泽到来前先一步抵达了弘扬寺。
“刚我听见山腰那边有争执声。”
小芹菜紧随其后,“是不是大爷被抬回去了?二爷派的五六个汉子个顶个的彪壮,大爷不是对手,你嘛,算多于操那份心!”
“怎么是多余呢!大爷二爷是兄弟,兄弟之间可没那么好说清楚,二爷又没法一直关着大爷,他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大爷总还要找过来的,我们提前告诉秋哥锦老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