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大盗
就好像这不是跟他自己有关的事情,贺雁来只是想哄千里一个安心而已。
千里眼神逐渐变了,又倔又委屈,他拉起贺雁来的手,沉声说道:“你不要只为了哄我,我也是真心为你打算的。”
他有些不高兴了,这是在生气,气贺雁来一点都不在乎他自己的身体。
贺雁来顿了顿,嘴唇开合,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好长长一叹:“是我没考虑周全。小狼殚心竭虑为我考虑,我却没有好好珍视,是我的错。”
他重新勾起一个温润的笑容,反客为主,手掌向上一扣,将千里的手覆盖在自己膝盖上:“那,我们试试可好?”
三天又如何,只要能再次站立起来,再尝尝奔跑跳跃的感觉,再好好将心爱之人抱在怀里,那就是此生最大的慰藉了。
千里这才高兴起来,毫不在意自己的面子,对贺雁来露齿笑得开心,又被人刮了刮鼻子,重新钻到人怀里,安心地蹭来蹭去。
然而事出有变,千里的计划被迫搁置了。
今日朝廷上。
一位大臣迈出一步,向千里拱手道:“大汗,边疆使臣来报,说云荣国的嫣然别吉今年十九岁生辰,欲设宴大办一场。念在其与兰罗交情甚笃,所以想邀请大汗与合敦同去,为嫣然别吉庆生。”
千里微微挑了挑眉头,倒是意料之外,重复问了一遍:“云荣国?”
“正是。”大臣点头称是,补充道,“臣以为,大汗继任以来,还未曾有过此等外交大事,这是兰罗国力强盛的象征,也为我兰罗多谋一个朋友,可以一去。”
千里略略沉吟一瞬,点头赞成:“是该去。大祭师以为呢?”
大祭师于左首,千里怜他年迈,特意赐了把软椅。此刻他神情肃穆,端坐其上,自上朝以来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此刻听千里问他了,才谨慎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没错,这不仅是一场生辰宴会,也是重要的外交活动,大汗应当慎重对待。携合敦同去自然是显示尊重,不过,老臣以为,倒是可以将托娅别吉也带着。一来,她们年纪相仿,不至于尴尬;二来,若是云荣儿郎有合心称意的,倒也可以为托娅谋划一二。”
千里:“……”
他莫名想到了那天跪在贺雁来面前不起的明尘,以及他苦涩的难两全。
不过,携托娅同去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也能与嫣然别吉亲近些,多走动走动。更何况,托娅明显也心悦明尘,哪里就这么容易再对云荣男子动心。
这般想着,千里拿定了主意,道:“那就这么定了,托娅别吉随我与合敦同去为嫣然别吉庆生。呼和巴日,你从国库中挑些贵重的东西装好,一同前去。记住,尽量挑些不失身份的,别让人觉得我们怠慢了去。”
呼和巴日答应着,行了礼又回到队伍中。
此事很快敲定了下来,其余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千里便宣布了退朝。
回到宫中,他与贺雁来说了此事,颇有些挖人墙角的负罪感。
贺雁来倒没什么反应,夸赞他:“做得不错,不愧是小狼。”
方才还沉稳机敏的大汗软乎乎地对他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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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娅神色匆匆地快步走于走廊之间,月白色的长袍委地,她也来不及整理,一路来到了贺雁来宫中。
“合敦!”少女焦急地唤了声,甚至等不到侍女通报,便大步推开门闯了进来。
她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满脸的无助压都压不住。见贺雁来和千里都在场,托娅眼前一亮,直截了当地问:“我听说云荣别吉嫣然要举办生辰宴,大汗属意带我同去。”
千里点头,顺手为她搬来把椅子:“确有此事。”
托娅一听,竭力压住那点慌乱,勉强笑道:“这倒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大祭师在朝廷上说的那些,大汗可也作数?”
不等千里回答,贺雁来先开了口:“托娅先别急,坐下慢慢说罢。”
托娅依言坐下,可心中还是放不下,追问道:“大汗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吗?让我嫁给一个云荣男子,为云荣和兰罗谋个友好邦交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忍不住细细颤抖起来,像是要哭。
千里一双深绿的眼眸望着她,神情竟是有些懵懂的,茫然道:“我从未如此想过啊……”
托娅心稍微放下来了些,又听千里继续说:“我确实想带你去,因为嫣然别吉与你年岁一样,又都是女子,说话方便些。我,我自打继位以来,身边除了你便没有女眷,实在不知如何与她相处。”
贺雁来悠悠看了千里一眼,暂时没找他的问题,只是帮腔道:“大祭师的话,也未必就是板上钉钉。他也说了,如果有合适的儿郎,再为你物色物色而已。托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大祭师有这种念头倒也正常,不必多虑。”
从千里这里要到了准话,托娅才长舒一口气,脸颊重新有了血色,唇瓣也红润起来。
她苦笑道:“如此便好。托娅今日不知礼数,冒犯了二位,还请不要怨上托娅的好。”
“自然不会。”千里干脆道。
也不怪托娅心里害怕,实在是皇家之女,婚嫁之事不容自己做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远走高飞,再也没机会回来。
这种苦楚,贺雁来已经替大熙的皇女品尝了三年。
安慰完托娅后,后者定了定心,起身告辞。
而她走后,千里刚想陪贺雁来一起写写字,他的脑袋就被人捧了起来。滢桦争里
贺雁来淡淡地望着他的脸,眸中神色有些异样,让千里本能地感到害怕。
他听他的雁来哥哥轻声问:“自打十六岁开始,身边就没有女眷?”
千里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声不好。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也没说错啊……”
“你是没说错,可我怎么听着,小狼的语气有些遗憾呢?”贺雁来温文尔雅地对他笑笑。
“云荣别吉与托娅同岁,那也是与你同岁。说不准这一趟驸马没带回来,倒多了个阏氏……”
贺雁来话还没说完,嘴却被人捂住了。
低眸看去,千里凶巴巴地用手捂住他的嘴,眼神气恼。
见贺雁来终于不说话了,千里低声吼道:“雁来哥哥再乱说,我真要生气了。”
千里在贺雁来面前一向是没什么脾气的,就算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也好哄得很。
贺雁来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冲动上头说的什么混账话,忙扣住千里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心,歉意道:“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
小狼这才委委屈屈地收回手。
贺雁来还想拉他,被千里别扭地甩开了去,顿时苦笑着叹了口气,软声喊:“小狼……”
千里愤愤不平地想:喊爹都没用!
自知失言,贺雁来一面自责,一面继续哄他:“小狼,真错了,雁来哥哥真做错了。”
想了想,贺雁来眼睫轻颤,喉结上下一滚,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试的。
他重新拉住千里垂在身侧的手,这下倒是畅通无阻地牵起来带到了自己怀中。贺雁来深呼口气,试探着喊:
“卿卿?”
千里后背颤了一颤,耳根瞬间红了个彻底。
贺雁来再接再厉,又唤了声:“卿卿小狼,原谅哥哥这一回可好?”
绷不住了。
千里咬紧嘴唇,终究抵不过贺雁来这般伏低做小,慢吞吞地转过身子,任贺雁来心疼地捧起自己不高兴的小脸。
脸上还是有着一圈消不下去的软肉。贺雁来看着可爱,捧起,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好好吻了吻。
千里不甚自然地擦了擦脸,严肃道:“下次不许说这种话了!”
贺雁来连声答应,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了,千里大人。”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久等
不是故意拖着雁来哥哥不给他治腿,后面还有个大剧情等着这个点捏
第60章 克制
千里还在为贺雁来那句“卿卿”闹得耳热,绷着脸想骗贺雁来再说两句。贺雁来识破了他的小伎俩,故作不懂,“千里”、“小狼”、“大汗”喊了个遍,就是不说那两个字,气得千里脸蛋红扑扑的。
再逗他估计又要把人惹急了,贺雁来非常懂逗猫熬鹰的道理,慢条斯理地把小孩儿张牙舞爪的手臂收在怀里,搂着人好好亲了亲,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喊着最让千里受不了的两个字。
千里越来越觉得,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以后,他家雁来哥哥越来越坏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贺雁来肯定不会这么逗弄自己,事事依着顺着,哪还有故意吊着他看他反应的时候。
想到这,千里闷闷不乐地说:“我亏了。”
贺雁来含笑“嗯?”了一声。
千里瘪着嘴,从下往上瞪贺雁来,漂亮的上目线圆润,眼瞳透亮:“天天被你逗着玩,像小狗一样。你还只亲我摸我,就是不愿意做点别的。这交易不划算。”
他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那本画册把所有东西都事无巨细地说透了,千里什么都知道了。
贺雁来被他直白的话语吓了一跳,表情都哽了一瞬,苦笑出声:“小狼……”
“我都十九岁了,早都是大人了,雁来哥哥为什么还不愿意补给我成亲当天要做的事情?”千里直面贺雁来的眼,坦坦荡荡,可以说是一身正气。
贺雁来嘴唇一抿,也有些躁动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怕吓着小孩子,把人逼走了……
这话要是说出来,千里定是要梗着脖子说:“我不怕!”
身体成熟了,可心思有时还单纯得像个孩子,根本不懂那些事情意味着什么,会有多吓人。
贺雁来总还想再多给千里些时间。
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还能给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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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娅离开后,在走廊转角的地方遇到了一名不速之客。
她抬眼,目光触及来人鸦青色外衣的一角时顿了顿,很快移开了目光,视若无睹地试图从他身边绕开。
可是明尘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男人低头不语,遮掩住眸中各种情绪,在托娅即将与他擦身而过时,伸手勾住女孩儿的一截手腕。
托娅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手,怒目道:“青天白日之下,明大哥这是做什么?”
明尘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一样,愣愣地收回手,垂在自己身侧,就着衣服擦了擦手心的汗,声音莫名有些沙哑:“得罪别吉了。”
一缕春风吹过,带起抽芽的枝条簌簌地响动。细小的浮尘随风飘散在空中,又落了些在托娅乌黑的长发上。明尘看着,总想亲手为她将浮尘扫去。
一如扫去她尘世间诸多苦楚。
可事过境迁,托娅早已不是当初在明尘怀抱里奄奄一息的少女。二人间的差别如鸿沟一般越来越大,到现在明尘只能抬头仰望女孩儿的一道纤细背影。
托娅再也不会亲手缝制一只袖套,再在内侧绣上“明尘”的字样,含羞带怯地送给他了。
明尘苦涩地闭了闭眼睛,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手心留下几个泛青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