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羽啾
“小侯爷不相信自己的心吗?”
“一点点。”宁元昭笑起来,有点天真无虑的样子,“顾老七一直比我聪明……你说呢?听说天淙大师能看透人的命运。”
天淙也笑了下,无奈一般,“小侯爷是在套贫僧的话么?”
“哪有,我是在与你闲聊。”
“既是闲聊,那贫僧便不收小侯爷的报酬了。”天淙手中的佛珠被一颗颗顺次拨过,“贫僧与七殿下接触的不多,有时却隐隐觉得,七殿下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人。”
“听起来真的很难对付呢。”宁元昭用手托起下巴,“这样想来,为难的事情真是太多,天淙大师帮帮我的忙吧。”
“抱歉,贫僧不可涉他人之因果。”
“先别急着拒绝。”宁元昭的语气不慌不忙,“我知道你有时候做事,需要索取报酬,主持告诉我,这是一种交换,否则的话,很容易业果累身。”
“我有一个报酬,我会告诉你是什么,你自己想,要不要与我交换。”
“是什么?”
“主持说,你是在安州诞生的,我知道那里,那里的槐花香蜜很是有名。”
“安州人喜欢吃,就为它打出了名声。安州的槐花香蜜一年产不出太多,除了安州人,真正能吃到槐花香蜜的人实则很少。”
“天淙大师喜欢吗?”
“喜欢。”
“我知道一个人,他也喜欢吃槐花香蜜,他说那是他小时候总吃的东西,可惜他记不太清小时候的记忆了。”
天淙顿了顿,“……是谁?”
宁元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主持还与我说,你不是家中独子,有一个弟弟,只是幼时与他走散,寻找数年仍无所获。后来你得上任主持点化,看破红尘,也为躲避灾祸,于是自请为僧。”
“是。”
宁元昭看向天淙的眼睛,说实在的,这和尚的眼睛很特别,像是一汪净水,浅透极了。
这样一双眼睛,其实仔细想想,另一个人也有。
不过那个人的眼睛像是黑潭,又因不太会动的缘故,看起来呆滞而惊悚。
极端的相反让人很难将天淙与那个人联系到一块去。
如果不是那人刚好也有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这是皇后姑姑前两日告诉他的事情。
……也是道士重机的隐秘。即便这个隐秘看起来无足轻重,但重机此前从未对任何一人言说。
“皇上身边那个颇受宠爱的道士。”宁元昭慢声说,“好似在测命预言这种神鬼之道上确有真本事。我以前以为,他是装出来,现在看来,应当也不尽然。”
毕竟有个词语叫做,一脉相承。
“这就是我的报酬,天淙,你可以选择要或不要,若不要的话,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就好。”
“贫僧想来没得选择。”
“忘却前尘也是一种选择。”
“……贫僧做不到。”天淙很慢很慢地叹息了声,“有愧。”
即便最后宁元昭所说之人并不是他的弟弟。
“是贫僧一叶障目了。”其实他已在因果之中。
沉厚的钟响在寺间荡开,天淙向着佛祖叩首,“小侯爷,你想让贫僧,帮你什么忙?”
-
夕阳倾洒之际,宁元昭见到了他要见的人。
那是一个病弱又雅致的男人。
单以外相来看的话,不会有人认为这个男人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倒很像话本子里妖精喜欢勾搭的那种书生主人公。
人畜无害。
“宁小侯爷,你好。”男人在他面前站定,“我是夏侯烨。”
这是宁元昭与夏侯烨平生第一次相见。
“你我从没见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是宁小侯爷。”
“你很出众。”夏侯烨注视着他的眼睛,“很容易猜出来。”
宁元昭眼神漠然,警告一般回看他。
“抱歉,是我失礼。”夏侯烨很温和地笑了笑,“小侯爷的眼睛生得实在是很好,我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眼睛了,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话说回来,小侯爷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想要与我这种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在此相会呢?”
“籍籍无名。”宁元昭神情很淡,“籍籍无名的人会有厉害无比的情蛊和催长子蛊的沉香么?”
顾琰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在去丹泊治疫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情蛊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唯一的机会,大概就是重机到来那日。
顾琰的背后,一定有人相助。
再加上夏侯烨送礼的举动实在明目张胆,宁元昭就是想不去猜出来,恐怕也不行。
“小侯爷莫怪我。”夏侯烨反而笑了起来,“这一切非我所愿,是我那小外甥的相思病实在严重,主动向我所求,我才将情蛊给了他。”
“情蛊是你炼制的。”
“是我意外所得。”
“意外?从哪里意外得来?”
“小侯爷是在审问我吗?”
“问清楚来由,方有办法对症下药,将其解除。”
“小侯爷真是坦然。”夏侯烨的笑容更大了,“其实你不必如此麻烦。若要解蛊,问我便是,既将蛊买了下来,自然是要弄清楚解蛊之法,否则难免害人害己。”
“那你说说看。”
“我可以说,不过小侯爷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礼尚往来,方是平衡之道。”
“说吧。”
“问之前,我要先告知小侯爷一件事情。”夏侯烨重新看向他的眼睛,“卖蛊的人告诉我,这对子母情蛊,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花蛊。
解蛊之际,那朵天下无双的花也会枯萎死亡,从此彻底消亡于世间。
小侯爷,知道了这些,你是否依然想要解除你的情蛊?”
作者有话说:
小更一章,下一章加补!(有信心地握拳)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与我周旋久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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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
“要。”
这是宁元昭的回答。
谁料夏侯烨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小侯爷,你撒谎了。”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与宁元昭的距离,教导一般低语:“撒谎的孩子, 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的。”
宁元昭抬起眼皮, 心中掠过一丝杀意。
“小侯爷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真是让我觉得难过。”说罢, 夏侯烨很沉地叹了口气, 但这叹息听不出惋惜, 只能听出戏谑。
“有句老话说得很好,叫‘买卖不成情义在’,咱们能够相见,也算一种情义。我今日来, 原本是想多一个朋友的。”他慢慢将身子退回原来的位置, 让风得以重新在他们之间流动。
“既是交朋友,就要拿出交朋友的诚意来。”夏侯烨始终注视着宁元昭,“按照约定, 解蛊之法我不能回答。可有关这蛊的其他所有, 我都可为小侯爷解答, 绝无谎言。”
“是么?”宁元昭声音平淡, 自然而然接下了这明显有陷阱的好处, “为什么要送我沉香?”
“催长小侯爷的花。”夏侯烨好似真如他自己所言,万分诚实, “小侯爷自己也知道, 不是吗?我是看不得我的小外甥如此可怜, 顺水推舟帮他一把而已。”
“若是我未闻过沉香, 那花还会长出来吗?”
“说不定吧。
所谓情蛊, 需得情意灌溉方能成长,顾琰有情,小侯爷也有情。只是小侯爷的情不是对着顾琰,就会压制蛊的生长。
这倒没什么大碍。
即便是最亲密的爱人,也不能保证一辈子不会猜疑难过委屈,一瞬的不安,就足够花长出来了。
仅限于长出来而已。”
宁元昭知道,夏侯烨的这一句回答同样不是假话。因为他记得,花第一次长出来时,是怎样一种时机。
“所以说,解蛊的办法,就是让顾琰不再对我有任何情意。”
“小侯爷真是聪明。”夏侯烨眼中的笑意又升了起来,“解法你猜出来的,不属于约定之内,所以,我不会再向你提出新的问题。
你所说的,是最重要的条件。其余的,就是调一些清除残余蛊毒的药物,好一些的大夫都能做到。
不过要记得,你不能直接杀掉顾琰,死亡并不是断情的办法。若顾琰死了,花会永远长在你的身体里。”
“为什么要让我猜出来?”
“因为你对我撒谎了。”夏侯烨眉间多了苦恼,“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就总想让你吃些苦头。”
“什么苦头?”
“让你做选择的苦头。”
“什么选择?”宁元昭的声音很是平静,就像单纯的疑问。
“小侯爷让我看看你是手上的花吧。”夏侯烨倏尔提出要求,“我看了,说不定会为小侯爷回答得更仔细些。”
宁元昭很轻地笑了下,解开手上的缎带。
夏侯烨对着那朵细弱的小花欣赏片刻,点评道:“它的颜色比我想象中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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