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嗯。”凤长生陡然发现商靖之不对劲,得逞地坏笑道,“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靖之再不能游刃有余了。”
见凤长生欲要坐下身去,商靖之提议道:“用手吧。”
“好,一起。”凤长生躺下,依偎进了商靖之怀中。
待商靖之将俩人收拾清爽,已过三更,凤长生打了个哈欠:“靖之,我心悦于你。”
“长生,我亦心悦于你。”话音未落,商靖之发现凤长生业已睡过去了。
凤长生一路奔波,又同他亲热,加之怀着身孕,定然疲惫不堪。
而他在一日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情尚未平复。
他抬指描摹着凤长生的眉眼,少时,顺着凤长生的鼻梁、唇瓣、脖颈、心口,直抵凤长生的肚子,须臾,声若蚊呐地道:“宝宝,你定要乖巧些,勿要再教你爹爹孕吐,你爹爹并非寻常女子,他怀了你定会被人指指点点,他必定不在意,但父亲会心疼;宝宝,产生那日,你定要快些降世,切勿教你爹爹受罪,更不准取你爹爹的性命;宝宝,你定要坚强些,切勿被父亲克死,令你爹爹与父亲伤心难过。”
第35章
可惜的是商靖之的祈愿并未奏效,东方仅仅露出一线鱼肚白,凤长生便被突如其来的呕意逼醒了。
凤长生慌忙下得床榻,将胃袋吐了个一干二净仍不罢休,甚至还吐出了酸水来。
他的身体霎时被抽干了气力,压根直不起来,足下踉跄,幸而被商靖之及时抱住了,才未摔倒在地。
商靖之心如刀绞,轻抚着凤长生的背脊道:“大夫熬了安胎药,过一会儿便能用了。”
凤长生直觉得自己的舌头被割下了,喉咙被灼伤了,疼痛难忍,全然发不出声音来,遂只得颔了颔首,以表示自己知晓了。
商靖之将凤长生扶到床榻上躺好,点了烛火,这才发现凤长生面无人色。
“长生……”他堪堪吐出两个字,便被凤长生点住了唇瓣。
凤长生显然明白他要说些什么,但并不想听。
他端了水来,供凤长生漱口,接着为凤长生净面。
而后,他沏了茶,喂予凤长生,以滋润喉咙。
“这茶叶几乎算不上茶叶,行军在外,我与将士们一般吃喝,长生将就着喝吧。”
饮罢一盏茶,凤长生清了清嗓子,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话来:“无妨,我又不是金尊玉贵的少爷。”
商靖之抚平凤长生凌乱的鬓发:“长生还是少说些话吧。”
“要说,一定要说。”凤长生注视着商靖之的双目道,“靖之已答应同我成亲,允我诞下这个孩子,便不得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知晓长生已打定主意了,我亦知晓自己不该再赘言,徒惹长生不快,但我舍不得见长生受苦,我可不做君子,我只想见长生好端端的。”商靖之吻上凤长生的喉结,“我不知长生有多难受,我若能以身相替该有多好?”
“确是徒惹我不快,从今往后,望靖之切勿再赘言。我的身体是在受苦,而我的心脏正欢呼雀跃,我如愿以偿地怀上了靖之的骨肉。”凤长生拥紧了商靖之,“靖之绝不能以身相替,靖之须得保家卫国,我有靖之这份心意足矣。”
“靖之。”他唤了一声,肃然道,“靖之会因为交战之际擦破了皮便缴械投降么?”
商靖之摇首道:“自然不会,可你这副样子远较擦破皮要严重得多。”
凤长生神色坚定:“靖之必会血战到底,我亦然。”
商靖之温言道:“长生这比方并不恰当,我无法避战,否则国将不国,而长生可流掉胎儿,我已问过大夫了,流掉胎儿难免会对母体造成损伤,但养一养便能康复,相较而言,十月怀胎,一朝生产的损伤与风险要大得多。”
“我清楚靖之是为我着想。”凤长生抬手覆上商靖之的面孔,摩挲着其上的伤痕,“我想生下我们的孩子,不要再劝我了好不好?”
商靖之不答,只是亲了亲凤长生的掌心。
约莫一盏茶后,军医送了安胎药来。
商靖之接过安胎药,喂予凤长生。
杏花灼灼之时,他从天牢将凤长生抱回了镇国将军府。
当时凤长生发了热,他亲手喂了凤长生退热汤,他一闻便觉得苦,于是喂了凤长生一颗杏脯,而凤长生却直言不苦。
眼前的凤长生明显亦不觉得苦,他却满腹歉然:“长生,我手头没有能解苦的蜜饯、冰糖之类的,对不住。”
“我不怕苦。”凤长生说罢,当即改口道,“不,我怕苦。”
商靖之心疼地道:“长生姑且忍忍,我这便命人去买。”
“不必了。”凤长生气呼呼地道,“靖之骗人。”
商靖之不明所以地道:“我何处骗了长生?”
“靖之说自己手头没有能解苦之物,明明……”凤长生巡睃着商靖之,“靖之的身体明明处处可解苦。”
商靖之恍然大悟地道:“却原来,长生是在与我调.情么?”
“才不是调.情,我是据实言之。”凤长生将商靖之带上了床榻,继而将手探入商靖之衣内,肆意抚.摸。
商靖之笑道:“确实不是调.情,而是调.戏。”
“能被我调.戏实乃靖之的福分。”凤长生吻上了商靖之的侧颈。
商靖之摸索着凤长生的腰身,疑惑地道:“这样真能解苦么?”
“能呀。”凤长生的舌尖钻入了商靖之的耳孔,带来一阵湿热。
商靖之骤然一怔,又听得凤长生道:“靖之命大夫多加了甘草吧?”
他努力凝定着心神,答道:“对,多加甘草容易入口些。”
“其实一点都不苦,我不过是单纯地想调.戏靖之罢了。”凤长生轻咬着商靖之的耳垂,“我心悦于靖之,心悦得不得了,心悦得只要与靖之独处,便想调.戏靖之,若不是身处边疆,白日里或许不太平,不止是调.戏靖之,我还要侵.犯靖之。”
他说得大胆,说出最末一个字后,已是面生绯红。
商靖之见凤长生的面色较方才好了不少,遂大方地道:“长生要如何便如何。”
凤长生并不同商靖之客气,转而埋首于商靖之心口处。
舌头旋即被刺了一下,他抬眼望向商靖之,含含糊糊地道:“靖之很是敏.感。”
凤长生纵然做出了一副登徒子般的神态,于商靖之而言,却既纯真又惑人,故而,他情不自禁地道:“长生若当真是狐妖,我愿被长生吸干精气。”
“我若当真是狐妖,才舍不得吸干靖之的精气,自是将靖之好生养着,供我吸一辈子的精气。”凤长生将此处吮得发肿,半含着道,“不知我是否会有乳水?”
闻言,商靖之不由浮想联翩。
凤长生重重一吸,道:“我倘使能出乳水,定给靖之尝尝。”
话音未落,他已被商靖之滚烫的目光洒了一身,顿生战栗。
“原来靖之这般想尝。”他笑吟吟地分开自己的衣襟,“眼下虽无乳汁,但靖之可尝尝。”
商靖之抗拒不得,亦无意抗拒,自是覆下了唇去。
凤长生抓揉着商靖之的发丝,微微阖着双目。
片晌,他见得商靖之低笑道:“出水了。”
他这才意识到,后又小声抱怨道:“都怪靖之太善于撩.拨我了。”
“是长生太容易被我撩.拨了。”商靖之起身,取了帕子为凤长生擦拭下.身。
“因为我心悦于靖之呀。”凤长生以指尖轻轻划着商靖之的后颈,“我倘使出不了乳水,便给孩子请个乳娘吧。”
“好。”出于欲.念,商靖之想尝一尝凤长生所出的乳水,但凤长生还是出不了乳水为好,哺乳甚是辛苦,且夜夜不得安眠。
凤长生由着商靖之为他换了下裳,然后,出言试探道:“靖之能带我看看这平青城么?”
商靖之明白凤长生的心思,歉然地道:“长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凤长生遂换了说辞:“靖之带我看看这平青城吧。”
商靖之低身为凤长生穿戴妥当,进而将凤长生扶了起来,问道:“长生想吐么?”
“不想,走吧。”凤长生堪堪窥见一点枯草,当即被朔朔北风袭了满身。
商靖之柔声道:“长生可还好?”
“无妨。”好在商靖之为凤长生披了毳裘,戴了风帽,所以凤长生并不觉得如何寒冷,但他还是捉了商靖之的手,进而没入商靖之的指缝,汲取着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的体温。
俩人随即踏入了肃杀当中,直抵商靖之只余下残垣断壁的家。
即便驻扎于这平青城,他亦从未想过要来看看。
上一次来,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这个家里堆满了尸体。
由于他来得委实太晚了些,尸体早已生出尸斑,且被饥饿的野兽咬得七零八碎,还招来了无数蝇蚁蚊虫,只能勉强分辨出几张熟悉的面庞。
他收起回忆,对凤长生道:“长生,这是我家。”
凤长生将商靖之的手握紧了些,同时仰首望住了商靖之:“并非靖之的过错。”
商靖之沉默不语,亦将凤长生的手握紧了,紧得直欲嵌入自己的血肉。
凤长生欲要救赎他,可他确实害死了上万人,不可救赎。
凤长生的手发疼了,但他的心更疼,他心悦之人正在苦苦煎熬,而他束手无策。
陡见凤长生的手被自己捏得发红了,商靖之猛然松开:“很疼吧,对不住。”
“不疼。”凤长生复又牵了商靖之的手,“靖之带我去别处看看可好?”
于是,商靖之牵着凤长生到了一小溪边,道:“爹爹常常带着我们在此处捉鱼。”
溪面已结了冰,隐约能瞧见底下有鱼正游动着。
凤长生提议道:“待孩子长大些,靖之亦可带他/她来此处捉鱼。”
商靖之垂下双目,凝视着凤长生尚且平坦的肚子,不发一言。
他不知凤长生能否安然无恙地诞下这个孩子,亦不知这孩子能否安然无恙地长至能与他一道捉鱼的年纪。
既然凤长生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他便不能说丧气话。
凤长生踮起足尖来,于商靖之唇上印下一吻,又与商靖之耳鬓厮磨:“带我去爹爹、娘亲、阿兄、阿姊,小妹坟前吧。”
商靖之听凤长生如此称呼,欢喜与忧心交织,以致于一时语塞,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好吧。”
到了坟前,凤长生跪下.身去,磕了三个响头后,郑重其事地道:“我唤作‘凤长生’,我与靖之两情相悦,且已怀上了靖之的骨肉,请你们保佑我能平安生产,孩子能茁壮成长,靖之能早些摆脱心魔。”
商靖之亦磕了三个响头,心道:我可死无全尸,长生定要平安无事。
凤长生起身,一面拔除坟冢上的杂草,一面问商靖之:“他们会喜欢我么?”
商靖之不经思索地道:“会的,长生无处不好,他们岂会不喜欢?”
“是呢,我无处不好。”凤长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曾因自己这副阴阳同体的身体而自卑,甚至将自己贬低为不男不女的怪物。但我现下很是庆幸自己阴阳同体,不然我便无法怀上靖之的骨肉了。”
而后,他抬首凝视着商靖之道:“我知晓靖之巴不得我怀不上靖之的骨肉,但我想要这个孩子,且我认为这个孩子可救靖之脱离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