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己
凤长生这才松了口气。
商靖之一转醒,未及睁开双目,便喊道:“长生!”
“我在呢。”凤长生笑吟吟地道,“靖之可算是醒了。”
商靖之一把抱住了凤长生:“长生还活着,我的长生还活着。”
凤长生的身体并未恢复,被商靖之抱得呲牙咧嘴。
商靖之猛地松开了凤长生:“长生,对不住,弄疼你了。”
“无妨。”凤长生觉得商靖之像是做错了事,耷拉着尾巴与脑袋的幼犬,忍俊不禁。
商靖之垂首去看凤长生的肚子,这肚子已然平坦了。
是了,初一降生了,不在凤长生肚子里头了。
“初一……初一是否……”
凤长生打断道:“初一正看着靖之呢。”
商靖之这才发现春雨正抱着初一,立于不远处。
凤长生笑吟吟地道:“我产不了乳汁,初一由春雨抱着,送去给乳娘喂,已经喂完了,春雨正要将初一送回来,靖之突然醒了,还将初一吵醒了。春雨,你且将初一抱来吧。”
春雨便抱着初一,行至床榻前。
商靖之战战兢兢地从春雨手中接过初一,登时鼻间满是奶香。
他用指尖逗弄初一,冷不防地被初一咬住了指尖。
他委屈地回首问凤长生:“长生,初一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初一大抵以为咬住靖之的指尖,便会有乳汁。”凤长生戳了戳初一的小脸蛋,“你吓着父亲了,父亲可禁不得吓,昨日,爹爹我都没晕过去,父亲居然晕过去了。爹爹累得睡了一觉,一觉睡醒,爹爹居然还晕着,父亲一点都不像威震天下的‘镇国侯’呢。”
商靖之不好意思地道:“我让长生担心了,对不住。”
“靖之是让我担心了,但靖之是因为担心我与初一才晕过去的,我原谅靖之啦。”凤长生见初一又睡着了,道,“靖之且将初一放下吧。”
商靖之小心翼翼地从初一的牙床拔.出了自己的指尖,继而将初一放在了床榻边的摇篮里。
凤长生将自己的后脑勺枕于商靖之肩窝处,一边揉捏着商靖之的手,一边问商靖之:“你可知初一是男是女?”
被凤长生一提醒,商靖之方才反应过来:“我尚不知初一是男是女。”
凤长生失笑道:“初一是女孩儿。”
“我有女儿啦。”商靖之刚兴奋完,又苦恼地道,“可是女儿长大了要出嫁,对了,不若招赘吧。”
凤长生郑重其事地道:“靖之,初一昨日才出生,你今日便思量着她的婚嫁之事,是否太早了些?且不管出嫁与否,招赘与否,皆得由初一自己决定,初一大可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就算你是她父亲,亦不得干涉。”
商靖之虚心认错:“长生所言极是,只要初一不作奸犯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孺子可教也。”凤长生摩挲着商靖之的面颊道,“我动手打了靖之,对不住。”
“是我对不住长生,明明受罪的是长生,我却先于长生而崩溃了,长生较我坚强得多。”商靖之既歉疚,又心疼。
“事关我与初一,靖之才会如此。”凤长生柔声道,“我与初一皆安然无恙,靖之绝非天煞孤星。”
第42章
“嗯,我并非天煞孤星。”商靖之口中如是说了,心里却并不踏实。
多得是夭折的婴孩,初一能否长大成人?
万一初一有个三长两短,便是被他克死的。
他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初一,登时毛骨悚然。
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这般想无异于是在咒初一。
万一初一有个三长两短,便是被他咒死的。
不可,绝不可再有不吉利的念头。
凤长生眼见商靖之面失血色,冷汗涔涔,当即将商靖之拥入了怀中。
待商靖之镇定下来后,他方才质问道:“靖之是否在想初一可能会夭折?”
“我……”商靖之痛苦地道,“长生,长生,我控制不住自己。”
凤长生心疼地亲吻着商靖之的眉眼道:“我知靖之控制不住自己,靖之不必自责。”
商靖之与凤长生四目相接:“我不能不自责,长生,我在咒初一,你为何不怪我?”
“靖之不是在咒初一,靖之只是太担心初一了。”凤长生抚平商靖之眉间的褶皱,“我才不会怪靖之,我会陪着靖之慢慢好起来,就如同靖之陪着我慢慢好起来一般。”
“我……长生……”商靖之满腹歉疚。
“靖之并未对不住我与初一。”凤长生换了话茬,“我已坐了一日的月子,靖之可记得答应了我待我坐完月子要三日三夜?”
商靖之颔了颔首:“自然记得。”
“既是如此。”凤长生张开五指覆住了商靖之的面孔,迤迤然向下而去,及至衣襟处,猛地一扯,“思虑过重,于身体无益,靖之莫要教我失望。”
商靖之肃然地道:“我定会早日好起来的。”
随着初一一日一日地长大,商靖之稍稍放心了些。
然而,初一长至半个月大的夜半竟是突然发起了热。
商靖之急得亲自抱着初一去了周府,寻周太医。
凤长生本是想一道去的,由于他尚未坐完月子,不得下地,不得受风,被商靖之阻止了,他只得命春雨跟上商靖之。
他坐于床榻之上,不安地探首张望,他并不认为初一会有何不测,小婴孩发热实属寻常之事,且初一的体温不算太高,他更担心商靖之。
商靖之其人无坚不摧,一旦牵涉他与初一却是不堪一击。
他犹记得生产那日,初一方才呱呱落地,商靖之便昏死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商靖之抱着初一回来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被打捞上来似的,大汗淋漓。
凤长生发问道:“初一如何?”
商靖之答道:“并无大碍,帮他用冷水擦擦身便可。”
“那好,靖之去沐浴,初一交予我。”凤长生望向气喘吁吁,紧跟而来的春雨,“春雨,你去打盆井水来。”
商靖之迟疑地道:“长生尚在坐月子,最好勿要抱初一。”
“好,我不抱。”凤长生指了指床榻,“你将初一放下吧。”
商靖之这才将初一放下了。
凤长生摸了摸初一毛茸茸的脑袋,催促道:“还不快沐浴,靖之假使染了风寒了,便不能抱初一了。”
闻言,商靖之终是去沐浴了。
春雨端了井水来,凤长生绞了帕子为初一擦身。
初一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打了个奶嗝。
凤长生失笑道:“初一,下回不许再吓父亲了。”
作为回应,初一又打了个奶嗝。
商靖之匆匆沐浴罢,穿上衣衫,行至床榻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初一,并向凤长生伸出手去:“我来吧。”
凤长生便将帕子给了商靖之,见商靖之擦得又轻又柔,道:“靖之,你毋庸如此小心翼翼。”
商靖之应了一声,却全然不敢加重力道。
凤长生索性抓了商靖之的手,帮商靖之加重力道。
商靖之忧心忡忡地道:“不会伤着初一么?”
凤长生摇首道:“不会,初一如若不舒服,定会啼哭,且小婴孩细皮嫩肉,伤着了便会发红,一眼就能看出来。”
商靖之虚心受教:“长生说的是。”
天未亮,初一的体温便恢复正常了。
商靖之松了口气,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初一。
“莫要看你女儿了,歇息吧。”凤长生命春雨将初一抱去给乳娘,自己则捂住了商靖之的双目。
商靖之躺下了身去,但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直至春雨将初一抱回来了,他便又去看初一了。
凤长生知晓自己劝不得商靖之,干脆不劝了,自去睡了。
待凤长生一觉醒来,见商靖之的姿势与他睡前无异,便知商靖之尚未合过眼。
他抬手摸了摸商靖之的面颊,柔声道:“我来看着初一,靖之去歇息吧。”
商靖之坦白地道:“长生,我睡不着,我生怕我一闭上眼睛,初一的体温便会再上来。”
“不会的。”凤长生安慰道,“靖之,初一好端端的,体温决计不会再上来。”
俩人说话间,初一醒了,眨巴着眼睛,看看父亲,又看看爹爹。
商靖之拿起拨浪鼓摇了摇,初一紧盯着拨浪鼓,露出了尚未长出牙齿的牙床来。
恰是此时,春雨来报:“夫人,令堂令尊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凤长生并不耐烦见他们,但初一究竟流淌着他们的血液,教他们见上一见未尝不可。
凤母一见得初一,便问道:“是男是女?”
娘亲的冥顽不灵使得凤长生的火气一下子便上来了,于是他阴阳怪气地道:“是娘亲最不喜欢的女儿,娘亲是否很是失望?娘亲是否后悔没给我服劳什子的‘生子药’?兴许能生个十足十的男孩儿。娘亲是否害怕我被靖之下堂,以致于连一月四两的银子都拿不到?”
凤母未及作声,商靖之慌忙道:“我喜欢女儿,绝不会因为长生生了女儿而将长生下堂。”
凤长生转怒为喜,凝视着商靖之道:“我知靖之待我一往情深,我这话是说给娘亲听的。”
商靖之亲了亲凤长生额角,转而对凤母道:“女儿没什么不好的。”
凤母思及凤招娣,控诉道:“叛出家门,不给家用,一见我这个当娘的便耷拉着脸,有何好的?”
凤长生讥讽道:“那是娘亲对不住长姐在先,长姐这般对娘亲是娘亲应得的报应。”
凤母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已试过对自己这阴阳同体的儿子软硬兼施,全然讨不得好处。
故而,她只能忍气吞声:“长生,娘亲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