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泽星佑
羽弗公主欢喜地对着灵武帝俯身行礼:“臣女先谢过陛下了。”
她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目光也不再像刚才入殿那样拘谨克制,而是开始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阁。
她的目光从灵武帝的身上挪开,下一秒便定格在原地。
在灵武帝身后,安静地伫立着一名挺拔如玉的青年男子。
在见到这个男子之前,羽弗公主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竟然会长得比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还美。
其实方才哈勒王子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羽弗公主的确是自幼便喜欢中原文化,特别是对于有些名家的画作,更是喜欢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此刻她看见裴玉精致如画的眉眼,只觉得这人不像是真人,活脱脱是从中原的画家笔下走出的谪仙。
裴玉也注意到羽弗公主那过于灼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于是那灼热的目光也跟着追了过来。
裴玉:“……”
灵武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裴玉,嘴角微扬,在与哈勒王子客气了几句之后,又吩咐四夷馆的太常少卿仔细照看着两位,便挥挥手退朝了。
裴玉也跟着松了口气。
朝见之后,依律还有晚上的宴会,只是那时候就不必裴玉跟着去了。
下朝之后,裴玉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
裴玉原本并不打算理会这个来路可疑的小太监,直到对方掏出一枚简单的翠玉鸱吻佩。
他看了眼小太监,调转步伐跟在对方身后,从御花园的南方穿过长巷,停在了御花园里的凉亭里。
虽然灵武帝的后宫中妃嫔不算少,但是大都是经年的老人,很多妃嫔早年在陈贵妃的刻意打压下,都熄了争宠的心思。
如今纵然没了陈贵妃,但是她们之中的人大都年老色衰,也习惯了在深宫中清净度日,平素并不大往这外面的园子来逛。
故而,这边的御花园便也越发的清幽僻静了。
裴玉才走进凉亭,里头的人就步伐欢快地小跑出来:“裴玉你来啦。”
裴玉后退一步,看着如今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二皇子云承懿。
当初他见到云承懿的时候,对方饿得面黄肌瘦,脚步飘忽,像是马上就要饿死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皇子。
如今,大皇子圈禁宗庙,三皇子变得痴傻,这位原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二皇子便突然被所有人的目光锁定。
无人问津的他如今也成为香饽饽,宫中下人抢着想要讨好的对象。
再看这位殿下,他身上穿着的是广储司新赶制出来的杏黄色云锦衮龙袍,头上戴着翼善冠,俊秀的脸上也有了血色,看上去比以前精神得多。
“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裴玉不卑不亢地问道。
云承懿笑眯眯地望着裴玉:“那日之事,我一直没有好好谢你。前两日父皇赏赐给我一堆东西,我把里头最好的一枚玉佩找出来,准备送给你。”
裴玉看着少年仿佛献宝似的捧出一只红色的莲鹤纹同心结玉佩。
那玉佩有少年巴掌大小,通体莹润清透,不掺丝毫杂质,躺在少年掌心,浓烈的红色仿佛鲜血一般灼目。
这枚玉佩的确是少见的宝贝,至少价值千金。
只是这样材质的玉佩,在裴玉的府库中,至少能寻摸出三五件来。
故而裴玉淡淡婉拒:“殿下不必谢臣,臣不过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这等贵重的谢礼,恕臣不敢……”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就被云承懿强行拉过,并将玉佩塞入他掌心。
“这是我送你的,不许不要。”少年就像个惫懒的无赖,把东西送出去后,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下次,我再送你更好的礼物。”
裴玉无奈地看着掌心那枚殷红的玉佩,看来,只能等下次找个机会把东西还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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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月余之前
夜凉如水。
一轮冷月高悬在山崖,银色的月光笼罩着夜幕下的大地。
大地苍茫,一条丈许长的官道在山间蜿蜒向前,夯实了七八层土的官道坚硬无比。
官道上,一名穿着锦衣卫袍服的年轻男人骑着骏马狂奔。
男子整个人几乎都伏倒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勒住缰绳,口中喘着阵阵粗气。
若是仔细瞧就能瞧见,男人的腰腹间有一道已经崩裂的伤口,鲜血几乎染红了半侧身子。
而在他御马跑过不久,后头的阵阵马蹄声就逐渐逼近。
显然是身后的追兵已经逐渐逼近了。
那锦衣卫已经体力不支,他回头看了看后面逐渐逼近的追兵,又看向前面遥遥无尽头的官道,片刻后,一咬牙,狠心从马背上翻身滚下,骨碌碌顺着山脊滚到了坡下。
后头的追兵并未察觉马背上的男人已经滚落,依旧死死地追着前头那匹还在向前飞奔的骏马。
锦衣卫双手捂住胸腹的伤口,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跑。
直到前头看到了点点星火,他才加快了速度跑过去。
……
时惟六月,盛京的雨季过去,已经是连续十来日的大晴天。
湛蓝的穹顶之下,炙热的阳光将黄土路面烤干,路上的行人们都踩着树影和房屋的影子,躲着阳光走。
一阵风吹过,热浪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叫人感觉窒息。
裴玉才从外头回到府邸,府上的小丫头就乖觉地端来了备好的蜜糖冰雪冷元子端来。
把冬日里提前存在冰窖中的冰块研碎铺在碗底,再加上挤压出来的果汁、牛乳,铺上一层蜂蜜,再洒些珍珠粉,便做好一碗消暑解渴的砂糖冰雪冷元子来。
裴玉很是喜欢这种冰食,只是秦嬷嬷担心太凉的东西损伤肠胃,总要裴玉说几次才会这样做上一回。
坐在阴凉通透的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吃蜜冰,简直是夏日最惬意的事情了。
这两日好容易得了闲,裴玉只想懒洋洋地躺在家中休憩。
至于外头的公务和秘折,他都丝毫不想理会。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在裴玉吃了两口蜜冰时,书房里的铃铛就被外头的人扯响了。
“何事?”被打扰的裴玉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开心。
春澜谨慎地站在书房外头:“大人,有位叫陶浩元的商人求见,门房将他放进来了,现下正在前厅里等着您呢。”
裴玉微微蹙了蹙眉头,依稀倒是记得这个名字。
此人曾送来大批价值连城的财物入府,想来应该是为了求他办事。
裴玉既然已经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大笔财物,自然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就算不能消灾,也要出去见一见才是。
他掏出块锦帕,轻轻地压了压唇角:“那就去见见吧。”
当裴玉走到前厅时,正好看见陶浩元有些拘谨地坐在客人位上,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着一樽汝瓷盏。
见到裴玉走过来,他立刻站起身,不防备手中茶盏里的热茶洒在衣摆上,他却也顾不上。
匆匆放下茶盏后,他立刻迎上前来,对着裴玉行了个大礼:“草民陶浩元,参见裴大人。”
裴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眼前的中年男人长相倒还算是周正,眼底透着精光。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是眼角的细纹却早已暴露他的年龄。
他的面上始终都挂着谦和的笑,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温文儒雅的气度。
“坐吧。”裴玉在主位上落座之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陶浩元犹豫片刻,还是在与裴玉三步之遥的客座上坐下,还不忘客气道:“多谢大人赐座。”
裴玉倒是对这个谨慎得有些过分的男人有了几分好奇。
按常理来说,陶浩元这种性格的商人一般都是胆小怕事,怎么有胆子主动来找他?
“你屡次三番找我,有事?”裴玉用手撑着下颌,开门见山道:“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所以,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说清楚,你找我的目的,明白么?”
陶浩元闻言,表情明显的紧张了一下。
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告诉裴玉道:“回大人,草民、草民是个粮商,平时都是把江南的新米收购到北边来卖,赚取中间的差价,谋个活路。上月草民在贩粮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锦衣卫的大人,他身受重伤,遇上了小人的粮队。”
听到这里,裴玉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端正起来。
见陶浩元有些不安,他淡淡地安抚对方:“不着急,你慢慢说来。”
陶浩元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气息后才接下去道:“那位大人的伤势太重,胸腹中了刀伤,饶是小的略通医理,也……无能为力。那位大人在临死前嘱托我,一定要将一封书信转交给他的同僚。”
见裴玉还在认真听自己的话,陶浩元继续道:“小的原本怕麻烦缠身,虽收下了书信,并不敢多管闲事。直到后来,小的躲在暗处才发现,追杀这位大人的人,竟然是官府的衙兵,还有……还有些府丁,却是草民认识的。”
“哦?”裴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是谁?”
“那、那些府丁,是江南沈家的人。”陶浩元边说边偷偷斜觑着裴玉的表情。
裴玉挑眉:“沈家?是江南四大家的那个沈家?”
陶浩元立刻点点头。
江南多富商巨贾,然而其中最为有钱的还要属拥有皇商资格的沈、林、范、王四大家族。
这四大家族都是传承了百年之久的旧族,他们几乎掌控了整个江南的商业脉络。
沈家主要经营粮米漕运行业,麾下掌控着最大的几个漕帮,听说就连当地的知府行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其余三家,也都在布料、钱庄、当铺和陶瓷茶叶各方面自成一体,却又相互紧密联系,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利益体。
如果说沈家的府丁联合当地的衙兵有胆子追杀一个锦衣卫密探,那么这件事就相当有趣了。
“那人交付给你的东西呢?”裴玉追问道。
陶浩元谨慎地看着裴玉:“还请大人恕罪,实际上,那件东西,草民早就送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