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谷
贺兰宝芝含笑:“熟练的绣娘,比我会更快。这一套是专为女王的礼物配套的。若是莱特先生下次带了订单回来,我可安排招募绣娘,与瓷器上的纹样保持一致,定制绣好,装入瓷器包装的锦盒内,作为配套,相信你们的女王会更满意的。”
莱特道:“贺兰小姐兰心蕙质,这样礼物确实就更完善了。这几日我就要起航回琴狮国了,多些小姐赶工替我完备礼物。”
贺兰宝芝笑道:“生意伙伴,一荣俱荣,这几日莱特先生的成语用得是更熟练了。”她说完又重复了一句琴狮语。
莱特笑着也和她对答了一句琴狮语,然后又道:“贺兰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不过是一个月,您就已基本掌握了我们的日常用语对话了。”
贺兰宝芝笑道:“如此,莱特先生是否觉得我如今去到贵国,能够完成日常对话了?此次返航,能否带上我一同归国呢?”
莱特面上有些意外:“贺兰小姐这次就要去?不是之前和许大人说好了,等下次我带了订单回来,我想法子弄船队出来,打通了航路,再请小姐去?”
贺兰宝芝解释道:“我兄长年后就要回疆场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倒要悬兄长的心。我想着此次货物已全部准备完善,不若随莱特先生一起去贵国看看,有我替您介绍,也能打开些销路,顺便也更了解你们的需求。”
莱特道:“天寒路远,远航可不像小姐认为的游船看花观景,条件很是艰苦。”
贺兰宝芝道:“无妨的,有些苦值得吃。”她嫣然一笑,说了一句琴狮语:不经痛苦,没有收获。
莱特道:“那随行人员并不能带太多,因为此次我也是跟着商船过来,我并非船主。”
贺兰宝芝道:“无妨,靖国公夫人和姜梅先生都已替我询问清楚了你们这次商船的主人,已缴纳了随船的银钱,同时我们自己还带了一些货物过去推广,船主也是高兴的。至于随行人员,我兄长和靖国公夫人都已安排了妥当人员。”
莱特欣然道:“靖国公夫人亦是我见过最能干的女性,难怪靖国公世子如此优秀,原来有这般聪明优秀的母亲。听闻靖国公世子已奔赴海疆,为国效劳,希望下次我再来,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贺兰宝芝道:“是我的幸运,能遇上靖国公夫人和靖国公世子,也是我的幸运能遇见莱特先生不厌其烦教导。”
莱特道:“不必见外,贺兰小姐刚才还说,生意伙伴,一荣俱荣。”
贺兰宝芝笑着起身道:“那就如此说定了,三日后出航,我会提前到津海港口与先生会合。”
莱特道:“一言为定。”
贺兰宝芝便起身要送莱特出去,一旁的安延年却笑道:“还请贺兰小姐留步,还有客人要见贺兰小姐,莱特先生我送出去便好。”
贺兰宝芝有些诧异,但却仍然含笑着向莱特行礼:“如此我就不远送了。”
莱特同样摘帽微微鞠躬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苏槐这才带了范牧村从屏风内转了出去,贺兰宝芝并不认识他们,但看到苏槐一身紫色太监服,便知道是宫中级别极高的内宦,已微微行礼:“可是这位公公有事召唤小女?”
她一眼看到范牧村满脸青肿,已猜到了这定然便是那位才貌双全,名门世族的探花了,却只凝眸流睇,并不说话。
苏槐笑道:“咱家是内监掌印太监苏槐,奉了皇上口谕,送范牧村过来给小姐赔礼。皇上口谕:范探花目光短浅,见识粗陋,配不上小姐。小姐胸怀天下,志在四海,不要与蠢物计较。”
范牧村满脸羞惭,深深作揖,头都抬不起来。
贺兰宝芝满脸诧异,笑道:“皇上言重了,皇上金口玉言,对贺兰满门有昭雪之恩,臣女岂敢违抗?范探花才貌双全,臣女粗陋,不敢攀附。”
范牧村低声道:“小姐蕙质兰心,志在远方,范牧村自以为是,贸然求娶,辱没了小姐,还请小姐宽恕。”
贺兰宝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范牧村,笑道:“原来名满天下的探花郎,是这样性子。原是我错怪了,以为是皇上有意,又以为是你刻意辱我。如今看来,你竟真的是安心求娶?”
“探花郎以为这是恩赐,是救赎,这倒也没错。流落风尘的教坊女,如今哪怕平反昭雪,能嫁给名满天下的探花郎,的确是好归宿。女子不嫁人,能做什么呢?”
范牧村面上微微一热,诚恳道:“是我浅薄,今日才知小姐原来自有一番事业。”
贺兰宝芝沉默了一会儿道:“一月前,探花郎若是真求娶,我恐怕会答应。”只是最后为了复仇会在内宅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满心都淬满了毒汁,但却有人给自己指了另外一条路。
她胸中百感交集,看了眼一直在旁含笑不说话的苏槐:“是我没想到,御窑这样的生意,没有皇上同意,许世子安敢做这门生意?原来是皇上天恩浩荡,给了臣女机会。”
苏槐道:“御窑烧粉彩瓷这事,确实是许世子奏准了的,老奴经手了这事。但贺兰小姐负责这事。确实是许世子一人提议,皇上倒不会管这样细。皇上说了,小姐看在世子面上,多少能削点怒气。”
贺兰宝芝心下洞明,这范牧村求娶,看来确实不是出自上意。而皇上专门让苏槐带了范牧村来这里道歉剖白,姿态诚恳,自然也是有深意在的。
一则是不希望兄长心中对皇上、对范家有心结。毕竟兄长很快奔赴边疆,皇上必须得把这根刺给拔了,否则帝帅互相猜忌,边疆不宁。
二则也是隐隐的威慑,许世子这御窑的生意,自然是恩出上意。他们兄妹若是要执着与范家这根独苗苗过不去,皇上作为表兄,自然是为难的。因此把事情挑明在这里,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恩威并施,正大光明,这是兄长私下对她说过今上的为人。她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切身体会的一天。
然而,这证明了她还有用,也许是为了拉拢兄长,也许是为了笼络靖国公世子许莼,但兴许哪一日,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业,让君王看重。
贺兰宝芝面上笑意盈盈:“探花既然是发乎至诚,那是我和哥哥误会了,还请探花不要计较兄长粗鲁莽撞。”
范牧村低声道:“不敢,贺兰将军教训我是应该的。”
贺兰宝芝道:“既是都为皇上效力,也谈不上教训不教训,探花郎今后行事,三思而后行吧。不敢说一笑泯恩仇,无非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道。不日我也将出海,这桩笑话大概在京里高门,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很快也就淡了。”
范牧村深深作揖,贺兰宝芝却笑着对苏槐行礼后,姗姗离开。
范牧村这才直起身来,苏槐笑道:“探花可自行回府了,老奴回宫复命了。”
范牧村和苏槐道:“有劳公公,还请公公向皇上复命,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确实比不上许莼,不仅如此,我如今连志气也比不上贺兰小姐。”
“皇上教训,我都记牢了,明日我即回任地,今后绝足皇庙。当初恩荣宴上立志,确实为臣初衷,多余的话不敢说,只先做好手上的事,来日才敢说为君效劳。”
苏槐笑道:“老奴都记下了,定为范大人传达给皇上。”
当下两边行礼告辞。
苏槐回宫,将今日情形报了谢翊。谢翊道:“贺兰宝芝竟真的要出海?果然人不经历点挫折,还真没有这般志气。”
苏槐道:“我看探花郎是真心羞愧,应该也是后悔带累了皇上。皇上前边为了收服贺兰将军,做了这许多,又是赦免,又是昭雪,差点就被他一个求亲给毁了。”
谢翊道:“他能想通便好了。真费心,朕教许莼都没这么费心。”
苏槐看到桌上玉堂纸里已写了字,便知道谢翊这是把给世子的信写好了,笑道:“似世子这般天生通达的,能有几个呢?依老奴短见,这科举三年一科,就有三位状元榜眼探花,但青史留名的,能有几个呢?”
“虽说都是天子门生,但皇上栽培许世子的心,到底是不同的。”
谢翊眼睛微微一眯,十分愉快,嘴上倒还嫌弃:“翅膀硬了,如今也会自作主张,胆子大得很,又仗着朕宠他,为所欲为的,欺君的事都敢做,还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拿捏朕了?”
第158章 劳军
黑崖关大营, 暴风雪刚刚停歇,营盘内虽仍有兵士在操练,远处山下冻结的河水冰面上, 士兵艰难地将大块的冰凿下来, 拉在一旁燃着柴火的大釜内, 融化后作为日常饮用的水。
另外一侧大釜内则熬煮着粗糙的粟米杂粮粥,一旁的火头军将大块的薯类以及海里捕捞上来的一些杂鱼肉块扔进去, 用巨大的木勺用力搅拌着,雾气腾腾。
中军帐内。
“军粮减半发也只能坚持十日了!新罗朝这边的官员说,他们的田地都被倭人给占了, 城也被占了, 他们也没粮!”军需官大声抱怨。
军帐中将军们都炸开了锅:“大冷天的, 减半怎么活?”
“冬衣也不足, 还吃不饱,怎么打仗。”
“还有药,我们缺药。水土不服, 又太冷,好些士兵病了。”
七嘴八舌中,坐在主帅位上一直沉默的方子静, 问道:“军粮还没到吗?三日前收的信不是说伏击倭寇大胜,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他一开口, 帐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下边一名将领回道:“雪太大了,难免有迟。”
方子静森然道:“已宽限了三日了, 今日不到, 当军法处置。”
诸将中有人轻轻咳嗽了声:“许提举年岁尚浅, 第一次押运粮饷, 还立了大功, 元帅多原宥。”
方子静看了他一眼:“功过分明,该论功的我也已报了折子上去,但该罚的也要罚。军令如山,不必多言。”
话音才落,忽然外边传令兵跑来:“元帅!船到了!船上漆有万岁、千秋字号!”
方子静眉毛微微一抬,起身道:“出去看看。”
外边原野上天气阴沉,云层黑压压厚重压着天际,寒风凛冽如刀,风吹着海浪拍打上岩石,卷起黑压压的浪涛。
众将走到海滨登高台,果然远远看到天水相连处,十多支船队影子慢慢驶来,其中两艘大船果然尤其巨大,黝黑铁甲外壳,庞大沉重犹如巨兽,缓缓从天际破风劈浪驶来,船越近就越感觉到船的巨大。
漆黑的船身上果然闪闪发光用金漆漆着“万岁”、“千秋”。
兵士们都知道这是送押送军粮的船,此时看清楚了船上的船号,忽然都不由自主地举起手中的长枪欢呼起来:“万岁千秋!”“万岁千秋!”
开始只是几个士兵大喊,渐渐看将帅们并不制止,正在训练的一些士兵全都大胆地举起了长枪来怒吼着:“万岁千秋!万岁千秋!”
呼叫声犹如和着海浪声,在海上传得很远。
许莼在楼船上听到喊声,有些意外,拥了衣裘要起身,却被盛长天按住:“是岸上军士看到我们船到欢呼而已,靠岸都是看着近其实远,还要好一会儿,你再歇一歇。”
许莼却已跃跃欲试,满眼兴奋:“我看看方侯爷是不是也已在岸上了。还是给我穿甲衣吧,一会儿要拜见主帅的。”
盛长天有些无语,看他双眸晶亮,就知道他如今定然也是睡不了的,还不如早点靠岸了安定下来,才好歇息,只好命秋湖夏潮过来替他着棉袍着软甲,一边指挥着:“里头加一件丝绵绒的,再着外袍、软甲。”
许莼告饶:“这样穿太多了,还有狐裘呢。”
定海道:“世子还是穿上,外边冷得很,谁知道等会下去,要行礼交接多久。我听说方侯爷军令如山,绝无徇私,这才能号令三军。世子切莫以为和他熟便违抗军令,到时候惹了立威军杖可不好受。”
许莼听了也还是乖乖穿上了,然后起身出来到楼船高台上拿了千里镜来看,果然看到岸上已有将帅衣甲煊赫,旌旗鲜明,军容十分庄严威整。而岸上隐隐传来震天的万岁千秋声,也让许莼唇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船号果然起得好,仿佛众人每唤一声,都是在为他的九哥祝祷,万岁千秋,福寿延绵。
很快船靠岸了,许莼率着船上将士下去,果然看到方子静身边簇拥着一群将帅,方子静身穿银色轻甲,腰间悬着佩剑,外罩青色狐裘,细眉长目,神容威仪。
许莼连忙快步走上去,拱手弯腰行礼:“津海市舶司提举许莼,奉诏筹集押运军粮二十四万石,盐一万担,棉衣一万件,羊、猪等牲畜各千头,马匹三千匹,军械若干,跌打伤药、烈酒等军需若干,尽皆解到,另有途遇倭寇,缴获战利品若干,俘虏若干,均已开列清单,请元帅查验!”
一时将士们尽皆军心大振,人人面有喜色。
方子静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极好,且命人先宰杀猪羊,今夜犒劳各营士兵。诸将各自回营整军,安排领用军需事宜。军需官带人清点军需,先把急用的冬衣、药发给各营。后军派人押解俘虏去俘虏营,正好缺人手挖冰烧水做苦役。但犒劳归犒劳,营地不可疏忽了防备。”
军令很快传了出去,营地士兵都欢呼起来,中军帐内都能感觉到欢呼声里的军心振奋和欢腾。
一时诸将散去,方子静携了许莼手臂往大帐中行去,一边道:“进来说说一下你那岛屿伏击战的打法给我听听。”
许莼笑嘻嘻道:“是路遇,路遇!”
方子静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请功报捷折子上按你的满口谎言编上去了,你打量能哄谁呢?你连我都哄不过你还想哄过皇上?”
许莼大义凛然:“谢谢方侯爷周全。”
他和方子静走到了地图前,刚拿了竹棒,盛长天忽然上前道:“是否末将来说,世子稍后补充?”
方子静看了眼盛长天道:“他来说,他自己说一遍,就是梳理战斗思路了,下次才会有提高。”
许莼笑着拿了竹棒点上去:“我来说。那天我们的水手来报,看天气应当要有暴风雪,要就近找港口或是岛屿停船以避风雪。附近岛屿颇多,但我们船队大,船又多,就选了最大的北溯岛。避雪之时,我们防患于未然,就在附近安排了铁索船,拉上了铁索,布下水雷,预备着万一路遇倭寇来劫粮,我们也有个准备。”
方子静冷哼了声,知道许莼是满口胡言乱语,躲避暴风雪当然是真的,但多半顺势打听了倭寇的路线和暴风雪时机,提前埋伏,甚至有可能刻意诱敌过去。但他们的主责是押运军粮,主动出击去打倭寇,本就是行险,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也不揭穿他,只问道:“兵力如何分布?水雷是什么水雷?那东西开战了就不好放了,而且一下水受到压力很容易误炸了自己人,你们是买到了新型的水雷?大冷天的怎么放水雷?市面上应该还没能够水底潜艇。”
许莼道:“两边各派两艘蜈蚣快船,各安排一百人。水雷挂在铁索上绑了铁箱沉下去的,铁索拦船的时候,触发才会炸开,这水雷确实比之前的要好点,和露西亚国的商人买的,贵得很。我们要能自己做就好了,和张文贞说,让水师学堂研究研究吧?”
方子静道:“一百人太多了,这种伏击出其不意,两边合起来五十人足够了,剩下人手安置在主战场更稳妥。至于水雷,之前让他们研究,比较危险,容易误炸自己人,而且实战用处不大,打仗哪有时间去提前放,就搁置了。但打伏击确实好使,你既有新的水雷,派人送过去让他们安排拆了看看别人怎么做的。”
许莼道:“好。”然后又继续往下说,方子静听得十分仔细,不时发问,有些许莼没意识到的地方都被方子静问出来了,到后边的时候,许莼叙述开始粗枝大叶,方子静问到俘虏主将细节的时候,许莼开始看向盛长天。
方子静冷笑一声:“露馅了吧?”他站起来到许莼肩膀一按,许莼脸色一白哎唷一声连忙捂住,盛长天也慌忙站了起来扶他,方子静道:“后边你说不出细节,是因为你受伤了吧?我看你下来行走就不如从前轻便,脸色也不好,再看定海、盛长天他们盯着你像盯着个凤凰蛋似的,就知道你身上必定有不妥。”
“这战术是出其不意了,但最大的风险就是太近了!你们仗着是铁甲船,想欺负对方,但也是同时在行险,因为你们在对方的火炮范围内!你们明明大炮比对方射程更远,却行险要以座船为诱饵。盛长天老成,必定不敢,自然是你做的决定,你等着皇上怎么罚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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