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执
日后都不准亲他!
狸珠不高兴地想,他磕巴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方才是有些困了。”
狸珠说着便要松手,颇有几分委屈,他拿了自己的书册,手腕却又被抓住。
“若是困了,在这处睡便是。”江雪岐按住了他,他脸颊埋在江雪岐怀里,气鼓鼓地没有动了。
半夜,他便枕着江雪岐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唇畔骤然传来力道。
狸珠醒了过来,轻吻落在他唇畔边,落在他耳尖,落在他眼皮上,落在他鼻尖。
微凉的气息,属于江雪岐,他再熟悉不过。
狸珠原本还困着,瞬间便清醒了,他心跳的格外厉害,被亲吻过的地方在发热,方才戏弄他,如今又偷亲他。
转眼又想到自己做的梦,置身在牡丹丛中的白衣少年,对方坐在轮椅之上,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境。
他现在没有做梦,心悦之人对他有同样的心思。
不止他日日春思,身旁人与他无二。
狸珠掌心悄悄地攥紧,偷偷等着江雪岐的下一步,然而对方似乎只是想亲亲他,接下来便没有了,他悄悄地睁开半只眼。
黑夜环境里,江雪岐将他揽在怀里,烛光已经灭了,手掌撑在他身边,完全把他笼罩。
他在黑暗里临摹江雪岐的五官,脑袋里胡思乱想,随之又悄悄地闭上眼,装作是不经意地侧脑袋。
嘴唇蹭过身旁人的脸颊,随之维持这般的姿势不动了。
空气中沉静了一会,狸珠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之后,他的脸颊随之被捏住,冰凉的气息侵入他,唇齿被撬开,被吻了个结实。
狸珠在装睡,被亲的傻了眼,只觉得被堵的喘不过气,唇畔被轻轻地扯过,每一寸都被侵蚀掠夺,对方动作温柔中又难掩粗暴,气息落在他颈边,他下意识地躬紧了腰身。
他想闪躲,便勾住了江雪岐的脖子,一个劲地往江雪岐怀里钻,如此把自己往对方身上送,气息交织在一起,混乱而热烈。
狸珠喘不过气来,埋在江雪岐怀里半分不愿意抬头,似是看出来他要装睡的心思,江雪岐便没有再动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耳尖。
耳尖一并跟着热起来。
狸珠心脏乱跳,他这般睁眼到天亮,待到第二日天不亮,他便醒了。本来先悄悄地离开,他一动,江雪岐也醒了。
“二哥哥,我今日要去做任务了。”狸珠说,他的目光在江雪岐唇畔掠过,颇有些不自在,视线闪躲。
“如今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会不会有些早了。”
“不早,我去找薛遥问问情况。”狸珠说。
江雪岐闻言没有多言,眼珠漆黑深邃,翻起眼对他道:“过来。”
狸珠犹豫了一下,他凑了过去。
唇角随之被按住,江雪岐碰了碰他唇角的伤口,四目相对,狸珠气息立即慌乱起来,脸红着手足无措。
江雪岐松开手,对他道:“早些回来。”
第六十八章
“当地府衙负责尽事, 如此便方便许多,得当地百姓信任,凡是遇到邪祟上报, 府衙会请人解决。”薛遥在前面走着, 他说着, 扭头看身后的少年一眼。
狸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低头看着底下的青砖, 随之一柄长剑出现在视线里,薛遥停了下来, 正垂眸看他。
“江狸珠,何时如此要紧, 要在路上去想。”
狸珠这才回过神来, 他挪开薛遥的剑,不大高兴道:“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前去报官的是一名女子, 她声称自己近来经常做梦,前几年已经死去的丈夫是冤死。”狸珠复述道。
“并未提及邪祟。”狸珠说。
薛遥收回了剑, 闻言道:“是不是邪祟作怪,我们前去看看便知。”
狸珠哦一声, 他们穿过青砖小巷,在转弯踏入巷子时, 狸珠差点撞上去,前方的薛遥停下来,手掌捂住了他的额头。
这才避免他撞墙,薛遥低头看他, 凤眼似笑非笑, “昨日是发生了何事,惹你这般扰神?”
狸珠脑海里晃过江雪岐那张脸, 他可没忘上回和薛遥说,薛遥给他提的破建议,他才不要再跟薛遥讲。
“什么都没有,薛遥,你作甚如此好奇。”狸珠不高兴道。
“队中每一位我都很关心,何况你的治愈灵力稀缺,是重点保护对象,我自然要多加看护。”薛遥冷淡地说。
狸珠简直无语,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收敛了心神,如今方清晨,他们二人到了院子外面。
前来报官的女子住在城南小院里,院中有一棵枇杷树,枇杷树的枝叶从庭园之中散出来,院墙未曾刷漆,看上去破败却又整洁,停驻在一角成为落寞风景。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听过,这里原本住着一对夫妻。男人是落魄的秀才,花了所有银子娶了青楼里的艺伎。两人成婚时没有银钱置办婚事,随意地便结了亲,住在这处破落院子里。
这名艺伎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弹琴煮茶之外,别的生存技能一概不会,唯一的喜好便是沉迷话本,成日里钻进话本里。
丈夫原先是个穷秀才,过分疼爱妻子,艺伎怕疼不愿意生孩子,两人便没有要孩子。艺伎不愿学谋生,落魄秀才白日里教教书祠里的孩子,晚上还帮忙做活赚零工。
这般日子,虽遭邻里议论,两人的生活却自在惬意,据说秀才每天回家都要给艺伎采一束花。
直到五年前,秀才谋了一份送舫船的差事,那几日邪祟作怪,河里死了不少人,秀才再也没有回来。
丈夫不在了,艺伎每日靠卖花谋生,邻里接济照顾,加上府衙每月会给寡妇拨五两银子,艺伎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枇杷树从庭院里探出来,枝叶繁茂遮蔽一角,院门口的青白墙面嵌了好些钉子,钉子吊下花篮,花篮里装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此地花田发达,衍生出了守花石,这种石头放在花篮做底,可保证鲜花数日不枯萎。
薛遥在前敲了敲门,打破此巷间的寂静,院中随之传来动静,充满活力的嗓音传来。
“来了来了。”
门上贴了自画的门神,两扇木门推开,露出戴着布巾穿着粗糙衣裳女子的面容。女子三十余岁,上了些年纪,只眼角有些细纹,生的圆眼细眉,眉眼之间灵动俏韵,见是两名少年,未曾见怪,欣喜地把他们二人请了进去。
“可是府衙请来的仙道弟子……两位有请,辛苦了。”梦牙把人领进去,原先便在打扫家里,庭院之中的枇杷树下安置了一张茶几,茶几上已备了热茶。
狸珠跟在薛遥身后进去,踏进院子里便感到浓厚的生活气息,墙上挂了许多瓶瓶罐罐,好些像是香粉的罐子。靠近厨屋的位置墙面上挂了腊肠和干玉米,簸箕里放置着晒干的花片,窗台的位置也没闲着,装了大大小小沉酿的花蜜。
梦牙为他们二人倒了茶,对他们道:“这是我近来新做的蜂蜜茶,两位小公子尝尝。”
薛遥和狸珠落座,梦牙在他们对面坐着,双手交叠在一起,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有些紧张。
狸珠低头看茶水,看起来颜色不错,形似琥珀,他尝了一口,味道却一般。
薛遥问道:“我们已经看了府衙官文,特地前来……姑娘可否再详细说一说,为何认为丈夫是冤死。”
梦牙已经三十多了,还被唤作姑娘,不由得脸红起来,不大好意思,提起丈夫,她便收了神色,欲言又止:“从两个月前,两个月前我出了一趟城,回来时坐的舫船,当日生了一场病……便每日开始做梦。”
“原先我很少做梦,就算开始做梦不足为奇,只是日日做梦梦到同一男子,屋里还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我不会画门神,临近年关,前一日陈的笔墨,第二日便多了门神画像。”
梦牙一件一件地说,“还有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我不擅长这些,前一日尚且头疼,第二日花蜜都被装好放在花窗上。”
“前一日未剪完的花枝,第二日自动剪好,还分了类放进花筐里。”
若当真是邪祟,如此行迹如同田螺姑娘,狸珠和薛遥互看了一眼。
狸珠问道:“做梦梦到的男人你可认识?可是熟识之人?”
闻言梦牙有些犹豫,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他们二人道:“算认识也算不认识……两位公子稍等。”
说着梦牙起身,她站起来的时候松下裙脚,从屋子里抱出来了几本话本,还连带着一本画册。
狸珠也经常看话本,立刻眼尖的看出来,这是凡世之中流行的感情话本。讲的是凡世姑娘与天仙相配的故事。故事内容大概是普通的凡尘姑娘无意间救了天仙一命,此后天仙对凡尘姑娘倾力相守,世世陪伴在侧。
天仙为画中仙,有着过分俊美的长相,令凡尘女子轻易为其倾倒,性格温柔却又知事,强大而忠诚。此天仙是凡世话本里的完美男主,多为女子梦中倾心对象。
梦牙打开了天仙画册,上面是男子俊美的画像,“这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唤作萧诃,梦中男子便是萧诃的长相,日日在我耳边嘘寒问暖,还帮了我许多忙。”
薛遥沉默片刻,静静问道:“你如何认为他和你丈夫的死有关。”
此邪祟大费周折并非前来索命,看这女子面相依旧如常,如此是前来实现女子幻想的吗?
闻言梦牙按着画册指尖绷紧,眼眶红了一片,嗓音低了几分,“只有我丈夫会为我做这些……丈夫已经故去多年,如今邪祟模仿我丈夫如此行事,我丈夫之死定有冤屈。”
“他死时尸体都没有捞到,如此劳烦两位小公子过来……还望两位小公子能够查清楚,还我丈夫清白。”
梦牙:“若是能查清楚此事……为两位做什么我都愿意。”
眼见着梦牙要给他们两个跪下,薛遥连忙把人扶住了,扶着梦牙的胳膊让梦牙起身。
“姑娘不必多礼,此为仙道之责,何来授礼一说。”
“能为姑娘解决邪祟,便是我们最好的回报。”
薛遥说着,朝院角看了一眼,在女子要跪下去的时候,隐约看到院角一道身影浮动。
“你今日正常入睡便是,待到天黑,我们二人会设法让邪祟现身。”狸珠说。
梦牙连声道谢,他们二人在院中守着,狸珠看了眼枇杷树,树叶从顶上飘落而下,他拾捡了一片叶子。
“薛遥,这般的案情如今是第一次听说……你可认为那邪祟有害人之意。”狸珠问道。
薛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意有所指道:“恐长此以往,女子不再留恋凡世,下场不过那两种。”
“阴阳纠缠,本就不符纲常。”
他们两人在院中守到天黑,夜幕落下之时,待女子睡下,狸珠和薛遥踏入房中,薄薄的月光落下,梦牙床边出现了一道薄而透明的身影。
白日时已被薛遥看见,对方便没有再躲藏,男子化作萧诃之貌,在梦牙床边守着,见他们二人进来,对他们二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之对他们二人低声道。
“我随你们出去便是。”
庭园之中,男子在枇杷树下,化成了原本的容貌。落魄的秀才面颊苍白,黑色布衣布面黑靴,他的靴子应当不是买回来的精致绣布,歪歪扭扭的针脚彰显了粗劣的针法。
“我并非冤死,五年前不幸落水,尸体被冲到下流才没找到……死后总是放不下家中妻子,便守在河畔前,未曾想到还能见面。”
梦牙做舫船回来,他在河边见到梦中妻子,心神难了,便跟随妻子回家。
秀才神情颇为落寞,“我知与她阴阳两隔,却贪心不足,想要再陪伴她一些时日,知她喜好话本中人,便化成了画册中的模样。”
原本是为了圆妻子的梦,未曾想到妻子对他满怀戒备,日日拮据度日,却花了重金前去报案,请仙道弟子来调查他的死因。
对方身形如同一道薄纱一般的月光,狸珠心情复杂,不知要说些什么,眼见男子在枇杷树下,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她心念我,如此足矣……劳烦两位公子奔波前来,日后我不会再为诸位添烦忧。”
话音落下,秀才的身影如同一道月光消散了,烟笼枇杷树下,在空中完全消散。
如此便算作是告别了。
庭院之中静悄悄的,狸珠见秀才消失的地方落下一本潮湿干腐的书册,他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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