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 第42章

作者:虚度白昼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古代架空

澹台折玉虚弱道:“是我考虑不周,让江兄担心了。”

江临道:“我倒还好,扶桑可被你吓坏了。”

虽然他没亲眼看见扶桑被吓哭的样子,但他刚刚听弄墨说了。

“你若有个什么不测,让扶桑怎么办?”江临语重心长道,“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临郎,”黄嘉慧在外头唤道,“你出来一下。”

江临答应一声,抬脚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扶桑和澹台折玉。

“扶桑。”澹台折玉哑声轻唤。

“嗯。”扶桑抬眼与他对视。

“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出发去嘉虞城。”

扶桑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何无缘无故地提起嘉虞城。

澹台折玉注视着扶桑水光潋滟的双眸,烧红的眼里暗潮涌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想重新站起来……你帮帮我,好不好?”

扶桑怔了一瞬,随即欣喜若狂,泪落如雨。

第057章 小太监57

江临被妻子叫出去小声教训了几句, 说他不该那样说话,扶桑本就吓得不轻,他的话不仅起不到宽慰的作用, 反而会让扶桑愈发难过。

江临乖乖认错, 说他一时忘了扶桑是女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是他疏忽了, 转而又道:“嘉慧,我方才觑了眼棠时的伤口,他伤得很重,我想着……”

黄嘉慧接道:“你想留他们多住些时日,等柳棠时养好了伤再让他们走, 对罢?”

江临赔笑道:“知我者,莫若夫人也。”

黄嘉慧欲嗔还笑, 也没说应不应允,只道:“去叫扶桑出来, 我带她去吃早饭。”

江临回到屋里, 来到床前,见扶桑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喜笑盈腮, 不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扶桑哽咽不能言,澹台折玉虚弱道:“没事,他就是个小哭包,让江兄见笑了。”

江临松了口气,笑道:“女孩子都是水做的, 眼泪多些很正常,我家嘉慧也是……”

“咳!”一声清晰的咳嗽从堂屋传过来。

“……扶桑, 嘉慧叫你去吃早饭。”江临生硬地改口。

扶桑已经擦干了眼泪,浓浓的哭腔让他的声音更显软糯:“我想留在这儿照顾哥哥。”

“我帮你照顾他,”江临道,“你先去吃饭。”

“去罢。”澹台折玉也道。

扶桑只好起身,慢腾腾向外走去。

今日是个阴天,乌云压顶,天光黯淡,清晨却似傍晚。

呼啸的寒风将屋檐和树枝上的积雪吹落,雪屑飘到人脸上,点点冰凉。

这样的坏天气,本应感到凄沧悲凉,扶桑却觉得犹如置身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春日,心情好得快要飘起来了。

他还以为至少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得到澹台折玉的答复,却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他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澹台折玉说他想重新站起来,就意味着他想活下去。

昨天还说着“听天由命”的人,今天突然就打算和命运抗争了。

扶桑忍不住想,澹台折玉这么快回心转意,是否有他的功劳?

不管有没有,他都太开心了,开心得想要大喊大叫。

黄嘉慧本想安慰扶桑几句,可一瞧扶桑的表情,横竖都不像是难过的样子,眉梢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扶桑妹妹,”黄嘉慧试探道,“你……是在高兴吗?”

扶桑抬手捧住自己发热的脸,不答反问:“很明显吗?”

黄嘉慧点点头:“很明显。”

扶桑实在太想和人分享他的喜悦了,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眉飞色舞道:“我哥哥的腿受伤之后,他连大夫都没看过就直接放弃了,但他刚刚告诉我,他想重新站起来,他愿意接受治疗了!”

黄嘉慧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欢喜,只不过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含蓄内敛的,不像扶桑那般生动外露,她轻颦浅笑道:“怪不得你这般喜形于色,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想你哥哥一定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才会改变主意,想要振作起来。”

扶桑心里明白,黄嘉慧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被澹台折玉的谎言所蒙蔽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听黄嘉慧这么说,他还是止不住地欢欣雀跃。

“扶桑,你哥哥的腿是怎么伤的?”黄嘉慧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其实她并不好奇,好奇的是她的丈夫。

自打开始写话本,江临才有了交朋友的爱好,他探听朋友们的境况和遭遇,而后掰开了揉碎了写进他的话本里。

“我也不清楚,”扶桑收敛了喜色,模仿澹台折玉含糊其辞、亦真亦假的说话方式,慢声道:“他出事那段时间我刚好病了,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天翻地覆了。没人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我看得出来,你哥哥将你保护得很好。”黄嘉慧道,“他应该是不想让你替他担心,才会什么都不告诉你。”

扶桑用笑容掩饰他的心虚,欺骗黄嘉慧这么好的人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幸好她没再多问,他也就不用说更多的谎。

若非为了江临,黄嘉慧也不会刺探他人的隐私,更何况她对扶桑极有好感,她没办法像对待别人那样,单纯地将扶桑视作话本的素材,所以她随便问了一句便不问了。

早饭很丰盛,虽然扶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澹台折玉。

饭后,黄嘉慧想着扶桑应该没心情和她去试衣服了,便没提这事,没成想扶桑反倒主动提起来,黄嘉慧便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往后院去了。

其实扶桑对穿女装是抗拒的,但他想起澹台折玉昨晚说,很期待看到他穿女装的样子,这才厚着脸皮主动向黄嘉慧提起。

凡是能给澹台折玉带来快乐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愿意去做。

第058章 小太监58

扶桑跟着黄嘉慧进了她和江临的卧房, 黄嘉慧让丫鬟从箱笼里找出那套衣裳,展示给扶桑看:“是不是很漂亮?”

是一条茜素红的织锦长裙,外面罩一件白狐皮斗篷, 红白相间, 犹如雪压红梅,清艳脱俗。

这种动物皮毛裁成的斗篷, 扶桑只在宫里的娘娘们身上见过, 想来价值不菲,又是黄嘉慧还没穿过的新衣,他怎好夺人所爱,便婉转道:“漂亮是漂亮,但穿起来略显累赘, 我还要照顾哥哥,恐怕多有不便, 姐姐有没有利落些的旧衣服,随便给我一件便好。”

一顿饭的功夫, 扶桑对黄嘉慧的称呼就从“江夫人”变成了“姐姐”, 他从小在金水和银水的照顾下长大,叫起“姐姐”来别提多顺口了。

“你哥哥自有丫鬟和小厮照顾, 什么都不用你做。”黄嘉慧道,“再说我别的衣裳都太素了,不大适合你,鲜亮些的颜色才能衬托出你的美貌。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红色,对不对?”

扶桑偏头瞧了瞧垂在发间的红发带, 莞尔笑道:“姐姐真是慧眼如炬。”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黄嘉慧道, “就穿这件。”

她边说边伸手去解扶桑的腰带,扶桑吓坏了,急忙抓住黄嘉慧的手,恳求道:“姐姐,我自己来,你、你先去外面等我,好么?”

黄嘉慧见他面颊绯红,便收了手,忍俊不禁道:“脸皮怎么比纸还薄,动不动就脸红,好啦,你自己穿罢,我出去等着。”

黄嘉慧带着丫鬟去了外间。

扶桑揉一揉还在发烫的脸颊,对着挂在龙门架上的衣裙研究半晌,才开始脱衣。

黄嘉慧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扶桑道:“姐姐,我穿好了!”

她即刻放下茶盏,急不可待地快步走到门口,一推开门,亭亭玉立的佳人便映入了眼帘。

黄嘉慧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几步开外的扶桑。

扶桑见她呆愣愣站在门口,疑惑道:“姐姐,你怎么不进来?”

黄嘉慧这才回神,走到扶桑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由衷地赞叹道:“扶桑,你美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扶桑又羞又窘,弱声道:“姐姐未免也太夸大其辞了。”

“我丝毫没有夸大其辞,”黄嘉慧简直冤枉,“我只恨自己才疏学浅,形容不出你究竟有多美,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你更美的美人。”

扶桑难堪道:“姐姐再说我要无地自容了。”

黄嘉慧拉着他的手,柔声道:“过来,姐姐帮你梳头。”

方才换好衣裳,扶桑觉得头发绑着有点奇怪,便解了发带,及腰长发随意地散落肩头。

他被黄嘉慧拉着坐在妆镜前,黄嘉慧问:“你想梳哪种发式?垂鬟分肖髻还是流苏髻?”

扶桑道:“越简单越好。”

黄嘉慧便自行发挥,先将长发分梳两边,左右各留一缕粗约一指的鬓发,其余拢至脑后,一部分挽起来,仍用那根红色发带缠缚,另一部分自然披垂,又从妆匣里拣出两根白色发带,将之前预留的两缕鬓发结束,便大功告成了。

黄嘉慧双手搭着扶桑的肩,弯腰瞧着镜中映出的娇颜,满意道:“这样够简单了罢?发带的颜色正与服色相合,束发的同时又可作装饰,比簪钗更显飘逸。”

扶桑怔怔看着镜子,像在看着另一个人。

假如他生作女儿身,应当就是镜中这副模样罢?“她”的人生际遇应当和他完全不同罢?“她”可能不会被人牙子拐卖,不会遇见爹娘和棠时哥哥,更不会遇见澹台折玉……他想象不出“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会比他得到更多的疼爱,还是遭遇更多的不幸?

“你怎么没打耳洞?”黄嘉慧摸着他的耳垂道。

扶桑回过神来,道:“我怕疼,就一直没打。”

在澹台折玉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成了个谎话张口就来的小骗子。

黄嘉慧拿起眉笔,浅浅地帮他描了几下眉,又拿出一片胭脂花片,让他含在唇间,为双唇着色。

盯着扶桑端详片刻,黄嘉慧叹息道:“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

扶桑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澹台折玉的脸,明知自己在痴心妄想,却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个由谎言织就的幻梦里,含羞带怯道:“如我哥哥那般的男子就很好。”

黄嘉慧用指尖轻点了下扶桑小巧的鼻尖,打趣道:“小丫头开始思春了。”

扶桑暗悔不该胡言乱语,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黄嘉慧靠在妆台上,忽然有感而发:“我待字闺中时,也曾像你这样,想着嫁一个如父亲或者兄长那样的男子就很好,那是因为我们一直被拘束在内院里,眼界比门缝还要窄。等你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认识形-形-色-色的人,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黄嘉慧站直了身子,哂然笑道:“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罢,让你哥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她拉着扶桑的手往外走,快出院子时蓦地想起件事来,让扶桑稍等,她折回屋去,须臾回返,递给扶桑两本书,道:“这是临郎自觉写得还不错的两个故事,你拿去读,读完跟我说说感想。”

扶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临郎”指的是江临,顿了顿,问道:“姐姐,你为何称呼江公子为临郎?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黄嘉慧被他问得有点懵,想了想,反问道:“你爹娘通常是如何称呼对方的?”

扶桑道:“他们都是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