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鞍玉勒
如今让这几人去小县城历练。
说好听点是历练,说难听了就是被贬谪了。
但皇帝仍觉得不够。
这几人简直难以入眼,他都不想用了。现成的法子摆在那里,让他们治个水都治不了。水患之事拖延许久,粮食几乎全糟蹋了,有个县甚至还殃及临县,把临县的庄稼也都糟蹋了。
要不是有人劝他,皇帝恨不得将其中几人的功名都撸了。
想起此事发生的民乱,皇帝心有余悸,幸好陆先生处理的较好,不然他非砍几颗脑袋不可:“陆爱卿似乎在外任职好几年了吧?等这件事情办完就让他不必回风高州了,直接进京述职吧。”
新科状元方泽在一旁竖起耳朵。
陆爱卿?
说的应该是本朝第一个状元陆萧?
自高中以来,一直被皇上带到身边十分倚仗和宠信,听到皇上这几日频繁提起陆先生,方泽心中生出危机感来。
皇上这般说,想必是很喜爱这个陆萧啊。
…
“方大人,皇上今日在朝上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与姚瑜不同,这个方泽可谓长袖善舞,尤善交际。皇上宠信他的几个月里,不少大人物都朝他抛出橄榄枝,方泽处理得当,从不得罪人,在朝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想到皇上对陆先生连番的夸奖,方泽眼神微微暗了暗,但很快恢复正常,“陆大人是我朝第一个状元,这两年来又未皇上办了那么多大事,皇上必是要重用陆大人的。我等也应向陆大人学习学习,多多替陛下分忧啊!”
这话任谁听了不夸一句说的真好听。
众人无不附和,心里也盘算着要好好结交一番这个陆萧。
毕竟得了皇帝的青眼,未来前途说不定不可限量。
…
京城是最讲人情世故的地方,与人结交无外乎送银两送美人。
陆先生这两天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他才离开京城几年啊,怎么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陆先生自发妻去世,一直没有续娶,如今已是耳顺之年,断无可能再这档口收了这金钱美人,弄的晚节不保。
陆先生耿直,都给拒了。
还是严词拒绝。
这让京里的人很是不满,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们的好意?
这就算了,还义正言辞的斥责去送礼的人。
也不识好歹了吧。
一时间,陆先生得罪了不少人。
“没想到这陆大人这般不知变通。”方泽叹气,“几位大人切莫因此生气,陆大人如今正得圣宠,咱们最好还是避着些。”
“方大人说笑了,论起圣宠正浓,谁比得上方大人。”
“这倒也是。”
“这陆萧仗着皇上宠信,不把咱们这群人放在眼里,咱们还不伺候了。”
这几年这些开朝功臣、皇亲国戚简直受够了。若非皇上不知是搭错哪根筋了,这几年对这些读书人十分宠信,冷落了他们这些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他们也不会上赶着和这些人结交,今日还被这陆萧给侮辱了。
唉!
偏生许多读书人都有那清高的毛病。
就如这陆萧一般。
“还是方大人好说话一些,与其上赶着结交那陆萧,还不如得空多和方大人喝几杯。”
“哪里哪里。”嘴上这么说,方泽心中舒畅,忍不住满饮一杯。
陆萧这般不给面子,还想法设法的划清界限,众人心中知晓,这必定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了。
“这陆萧年纪也不小了,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想起他,突然想起来他一遭,他就能借势起来了不成?
若论得盛宠,谁比得上方大人。”
马屁拍的啪啪啪。
方泽嘴角就没放下过。
“这陆萧虽说是状元,可是入朝一年就被皇上下放了,想来也是不招人待见的。还有第二个状元,叫姚什么的来着?入朝之后天天被皇上骂,那简直是得罪了一堆人啊!
如今呢,被陛下扔去边关多久了?
陛下自己估计都忘了吧?
哈哈哈!
不像方大人,自入朝以来,一直在圣驾左右,陛下遇到什么事都要问一问方大人。
几位大人,在下就问一句,你们可见过陛下这么倚仗哪个臣子的?”
“没有没有,方大人绝对是第一人。”
“哪里哪里?”方泽笑着谦虚道。
他越发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
陆大人回京以后,做了通政司副使,是正四品官员,也算能上朝了。
皇帝觉得如今左有陆萧,右有方泽,颇有种天下英才尽皆被他收于囊中的感觉,接连一月心情都是畅快的。
但很快,皇帝就笑不出来了。
通政司是为皇上处理内外奏折和密函的,算是皇上的眼睛,以往陆先生没来之前,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陆先生为人耿直,心思细腻,只要经了他的奏折,他绝对会认真对待,绝不和稀泥。
短短两月,在陆先生手下,暴露出很多问题。
贪腐严重,官场上以几位皇子为中心,结党营私,不同派系争斗不断,同一派系官官相护……问题之多,让人震惊。
皇上虽说不悦,可毕竟牵着自己的儿子,一直没狠下心来严办。直到今年秋天,多地爆发饥荒,而国库竟然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赈灾,皇帝才彻底震怒了。
皇帝在朝里大发雷霆,对着众人大骂一通。
可骂过气过,事情还得解决。
皇帝只得坐下来跟群臣讨论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只是问了一圈,都没人能站出来说句话。
皇帝心中生气,只能先点名自己的人开个头,抛砖引玉,“方爱卿,对此事你可有看法?”
方泽怎会放过表现自己的机会,“陛下,或可在朝中捐款,臣愿做表率,捐银二千两。”
这法子已经不新鲜了。
但屡试不爽。
只是这次皇帝不太满意。
满朝大臣,就是一人两千两,也填不满国库这个窟窿啊!
皇帝莫名觉得此时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只是当时的心境却不如现在这般郁闷。
“先照你说的办吧,退下吧。”皇帝要的可不是大家一人捐点就行了。
他要的是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可方泽没感受到皇帝的失望,他欣喜的退下了。
目光落到陆先生身上时,皇帝忍不住发问了,“陆卿,此前你多次奏报过此事,不知你可有应对之法。”
这么大的缺口,陆大人哪有什么办法呗?
不过有一件事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兴许正是时候,“臣也别无他法,现下只能让各地先开仓放粮,再等等那些因路途遥远没将税收送到京城的州府。
钱粮一到,便能立刻赈灾了。
臣建议,开仓放粮的同时可严查贪腐,一来能震慑那些贪官污吏,二来,确保赈灾款能顺利发到百姓手里。”
陆先生这番话,虽然没有什么有效的建议,可他说的问题确实也是个问题。
皇帝闻言便下旨,整顿吏治。
这一月里,皇帝只能沿用一起的方法,四处筹款。朝廷暂无开源的法子,只能节流。一时之间,京城内外刮起尚俭之风。
远在新安府的姚瑜不知道这些事。
他终于是将税收齐了。
今年新安府的税收结构比较复杂,以往只有一种,今年就分了五种。
其一,去年姚瑜赈灾,用多余赈灾款购买粮种,种植农田,这部分所得粮食是完全属于官府的。
其二,普通的农税。虽说是普通,但今年新增农田太多了,光这一项就远超去年,也是不小的数目。
其三,互市商税。姚瑜上折子说要开互市以来,本朝地大物博,很快就吸引了来自各国的商贾,一时之间繁荣兴旺,互市上流动的白银多的吓人,因而,在商税上也大大的赚了一笔。
其四,既然开了互市,就免不了各处货物运送。姚瑜为了物流方便,开了数个港口,也赚了不少。
其五,前年秦将军带大军剿沙匪,根本就没剿干净,沙匪狡兔三窟,竟还私藏了不少。
姚瑜要办互市,就必须要确保治安,期间,查出不少沙匪残部,被姚瑜一并抄了。数额之大,让姚瑜这个土包子都震惊了。
姚瑜拿钱兴办义学,修路架桥,赡养鳏寡……新安县越发繁荣,竟引得临县人竞相搬来定居。
这有人自然就有税收。
是正反馈。
如此景象之下,新安县完全看不到前年那残破的景象。
去年留州又是大水又是战乱,朝廷免了一年的赋税,今年算是姚瑜第一次主持收税。他虽然觉得此次税收挺多,却对到底多了多少没有一点概念。
姚瑜点了几十人,派人将这些押送进京。
此刻,皇帝还在为空虚的国库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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