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村的日常生活 第16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轻松 古代架空

出门的时候,张翠兰和顾承武视线对上,顾承武沉默片刻,道:“我去和他说。”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管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闲话了。被村里说成这样,白的也已经变成黑的了。

顾承武进去的时候,只看到被子隆起的鼓包。

里面的人小声抽泣,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将眼泪落在被子上,怕脏污了顾家的东西。

顾承武坐在凳子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头。论打仗杀敌他不在话下,可要说如何哄小哥儿,顾承武是没辙的。

他生硬开口:“帮你教训过他们了,以后不会再有闲言碎语。”

辈子里的人微微一顿,抽泣的声音也小了些,但还是没停下哭。

顾承武不怪罪江云不理会自己,他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小哥儿不公,没了名声等于葬送了一辈子,能哭出来发泄总是好的。

至于自己心中所想,他尚且没想好如何开口。

半晌,顾承武坐的笔直,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才缓缓道:“昨夜,江顺德要将你送我。你若愿意,从此以后便跟着我……若是不愿,等你想好后路,再走也行。”

他向来懒得说废话,想了许久,用最简短的话阐述目前的情况。

即便受到村里的闲言碎语,他也没有逼迫江云。对成亲娶夫郎这件事,他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江云给他的仅有印象,也只是初见时怯懦胆小的小哥儿形象。

他对江云没有多余的想法,只不过江云的名声受损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作为一个男人,责任总是要承担的。

话说了许久,被子里的人都没回应。

顾承武已然明白,认为江云是不想跟着自己,他不强人所难,从凳子上起身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背后传来一道细小哭泣的声音:

“我、我愿意,求你别、别赶我走。”

这句话江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他明明害怕顾承武,却知道顾承武和村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更怕顾承武会厌弃自己,他六岁起说话结巴,无论谁跟他说话都是嫌弃的。

江云小心又谨慎,豁出去一个未出阁的哥儿的脸面,对顾承武说出这句话。

没有哪个女子哥儿,主动说要嫁给汉子的。若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自己会这么做。

可他是被逼上绝路了,不知道除了顾家还有哪里可去。若离开了顾家,天下那么大,他只怕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顾承武的背影顿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江云脸色吓的苍白,把自己缩回床角。身子的残缺让他更加自卑小心,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顾承武转过身,神色没太大起伏,只是手指微动,道:“既愿意,那便择个黄道吉日。”

床角里,江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顾承武真的同意了,还说要选个吉日。

心脏砰砰跳动,直到顾承武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一句厚着脸皮的话,真就成了别人的夫郎。

夫郎两个词对江云来说是陌生的,前十几年他都是浑浑噩噩在噩梦中度过,没想过以后会有给人做夫郎的那一天。

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江云实在不知道。

第19章

成亲的吉日选定在六月下旬,是个大好日子。青苗村已经很久没办过喜事,乡里乡亲见了顾家的人多多少少都要恭贺两句。

之前那些传顾承武和江云流言蜚语的,嘴巴也很识趣地闭上。人家都成亲了,再加上江顺德的下场摆在面前,谁还能说什么,自然都是和和气气的恭喜。

成亲前几天最忙碌,江云暂时住在徐大娘家里,村里的习俗就是这样,成亲前几天双方不能见面,否则是不吉利的。徐大娘家也有个小哥儿叫竹哥儿,比江云还要小些。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会让江云觉得局促。

江云绣功很好,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用徐家一些剩下的布绣了几朵花练练手艺,花朵栩栩如生。徐大娘一瞧见就夸的不行,揪着竹哥儿的耳朵让他跟着江云学习。

竹哥儿眼睛大大的,说话也灵动,江云很喜欢他。也是为了感谢徐家的帮助,他才不遗余力地教竹哥儿绣花,竹哥学的快,没几天就入了门。

一般来说,小哥儿女子成亲前的嫁衣都是自己绣的。但刘桂花才不会为江云准备嫁衣,就连一个子儿也没看见。

明明是江云成亲的日子,江家这几天却门窗紧闭,一点也不关心过问。刘桂花就算了,江顺德这个亲爹也不闻不问,也算是让村里人看清了他们的脸面。

不就是不敢找顾家要聘礼,还怕随彩礼吗?

成亲的嫁衣,还是张翠兰带着顾承武去镇上的布庄张罗的,各色的瓜果也不能少。

“这桩婚事来的突然了些,可也不能叫你的人生大事委屈了。成亲就是要风风光光的,不能落了体面,也不能让你新夫郎委屈了。”张翠兰道。

村里人穷,但大伙儿志不穷,再没钱的也不会在亲事上马虎。

顾承武对这些一窍不通,一干全听张翠兰的。红布用的是比较好的料子,摸上去柔软贴肤,还有清雅不俗气的花纹,一匹就要五百文。

徐大娘咂咂嘴:“虽说是成亲,可也就用一次。会不会太贵了,不如买便宜的,省下些钱以后日常开销用。”五百文,方圆十几里的村子估计都没几个人舍得买,也就她娘家侄儿是在镇上当账房,成亲时才扣扣搜搜买了半匹。

这布确实配的上这个价格,顾承武脑海中忽地一下浮起江云的模样,瘦瘦巴巴的,一张小脸总是隐忍着,怯怯小声的哭,他还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哥儿。

他心念一动,嘴唇微张,脱口而出道:“就这个,不换了。”

他既发话了,张翠兰和徐大娘也不说什么,让掌柜的包好直接带走。

五百文也不是小数目,掌柜的一开始瞧不上他们是村里来的,觉得肯定和以前的泥腿子一样扣扣搜搜的买。这会儿一下卖出去一大笔,笑的不行,还主动送了他们一些针线。

出了门又往果子铺走,成亲当日招待的果子饴糖也不能少,张翠兰拉着徐大娘仔细挑选了,“那天来的小娃娃也不少,这些小娃娃可是最能吃糖的,也多买些。”

大婚的日子,来的娃娃越多越好哩,象征着以后多子多福,可不得多买些果子。果子铺光糖就有几十种,挑的人眼花缭乱,顾承武就负责在后面结账提东西。

路过炮仗铺的时候,张翠兰还自掏腰包买了炮仗。这可是个金贵东西,就算是镇上的人家也不会轻易买多。总归是她干儿子成亲,她自己没了儿子,就这一个依靠,花多少钱都不心疼。

当时来青苗村前,顾承武除了给张翠兰的三十两,自己还有六十两。后来陆陆续续打猎加上镇上做工赚了八两,转头江云生病花了十两,加上成亲置办东西,兜里也只剩下五十两。

五十两对于乡下的人来说是不小的一笔,顾承武却觉得远远不够,若以后要修个气派的砖瓦房,五十两也不过是眨眼就没。

至于成亲用的桌子,是到村里老木匠家里租来的,一张桌子租一天五文钱,也算是个地道的价格。

最后就是席面的考究,普通人家结婚八个菜一个汤,家境好点的五婚五素。找来的厨子原本也是这么制定,但顾家是打猎营生,不缺的就是肉。

张翠兰想的长久,道:“这几日你和云哥儿遭受了非议,席面可不能马虎,得风风光光的,让那些人自己闭了嘴。”

顾承武前几天一直在山上打猎,猎来的灰兔子和山鸡都没卖,全放了血用来做菜。

“都听干娘的,”他是行伍出身,带兵打仗不再话下,院里这些活就一窍不通了,可也明白张翠兰说的有道理。

最后定了十菜一汤,十菜是七荤三素,兔子鸡肉猪肉都有。就连素菜也是地里新鲜的青瓜叶子菜,绝对没有用野菜含糊。

成亲当天,小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张翠兰约了徐大娘、张秀兰和其他五六个妇人夫郎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切菜的烧火的炒菜的分工明确。

前院里,男人们坐了九、十桌,各自找了相熟的坐在一起唠嗑,见了顾承武自然是先乐呵呵的恭喜。

“成了,吉时已到,咱们赶紧套了马去接新夫郎去!”

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马可是个稀罕东西,没个十几两下不来。有的人一辈子只见过驴子,连马是什么样都没见过,这会儿都挤破了头要开开眼界。

那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拉出来,好家伙,威风凛凛,快赶上人的个头了。

顾承武身量修长,一双腿矫健有力,稳稳夹住马腹。剑眉星目,目光褪去了平时一贯的冷厉淡漠,也若有若无浮出一丝笑意。

打眼一看,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英俊潇洒的少年将军吗?

村里的人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惊艳,不知道如何夸。最后都拍起手掌,恭贺个不停。

也有嫉妒看红了眼的,早知道这顾承武家底这么好,当初就该介绍给自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各自羡慕嫉妒的只能憋在肚子里。

出门前,还正好赶上李四来。

“恭贺大哥!新婚快乐!”李四声如洪钟。

为了给大哥撑场面,他是专门穿了崭新的衣服,带着手下好几个小弟来,大包小包的礼抬了一轮又一轮。

“自己人,无需客气,快进来,”他和李四是过命的交情,从来不讲那些虚的,一个眼神彼此就明白了。

李四乐呵呵拱手道:“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要不是刚被县太爷临时留下办事,小弟我还得多带着礼来才对得起大哥的席面。”

来吃席的村民喧哗起来,没想到来的人连县太爷都认识,可是了不起。一旁的村长也默默点头,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有了李四在前面开路,顾承武骑着小枣红,很快就来到徐家。

徐家对面的江家却一片寂然,徐家顾家有多热闹。江家就有多冷清。江顺德自从那晚被顾承武撬断了门牙满口是血后,现在一听顾承武三个字都要做噩梦。

被顾承武打断的腿恐怕这辈子都要落下病根,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终日杵根木棍。

他也想过给自己报仇,嚷嚷着说江墨不是认识镇上的人吗,非得有个关系把这仇报了。

可刚要行动,就听到村里说,顾承武成亲就连县太爷手下的人都来了。他吓的不敢吱声,把自己缩在房里门都不敢出,只有刘桂花还在一口一个小野种小贱人地骂着,被江顺德抬起手作势要打才悻悻闭嘴。

徐家门口挂了红布,竹哥儿在房里给江云拾掇好嫁衣,还请了个全福婶子来梳妆。

这妇人是隔壁梁家村的,叫梁大婶,家里儿女双全全家和睦,人胖胖的笑眯眯,让人一看就喜庆。

梁大婶一双巧手翻飞,很快就给江云梳好了头。小哥儿不像女子那样有那么多发型首饰可选,最多就是一根钗子配几朵小花。

“新夫郎是个好福气的,这才刚成亲呢,夫家就给送来了银簪子,可没几个夫郎有这待遇呢。”梁婶将桃花簪往江云头上一戴,整个人竟都锦上添花般鲜活了起来。

江云愣愣看着头上的银簪子,是新的,在日光下那么闪耀。他心里竟然酸酸的,眼眶也微红起来。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这时候突然有了依靠的感觉。

纵然心里还是畏惧顾承武的,但至少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竹哥儿一脸羡慕,看着江云的脸直愣愣道:“我娘说人靠衣装,云哥哥你这么稍微一打扮,把村里都比下去了,就是不打扮也让人移不开眼呢。”

他说的是实话,江云以前被刘桂花磋磨着,总是一身灰扑扑的。如今头发梳起来了,银簪子一戴上,整个人都焕发出色彩。

脱离了江家,江云一双微微睁大的杏眼也灵动清澈,神色柔和粉唇微启,眼底还有些局促,让人不由得一眼就被吸引住。

迎亲的人在外头等着了,徐大娘进来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江云。

这还是以前那个怯懦畏缩总低着头的云哥儿吗?这么一捯饬,瞬间连村里的所有小哥儿都比下去了。她心里又骂起刘桂花,可见那毒妇人果然不是个东西。

好好的小哥儿,被作践成这样。

大喜的日子,徐大娘不想找不痛快,干脆把刘桂花当成臭水沟的老鼠臭虫抛到一边。笑嘻嘻走到江云跟前,道:

“吉时已到,新夫郎,咱盖上盖头该出门了!”

婻風  红盖头一改,眼前的视线被遮挡。这一盖上,就是一辈子了。

仿佛在做梦一样,一下子从地狱到了云端。江云的心是飘忽的,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

外面的锣鼓唢呐已经吹了起来,四处是大家的恭贺和笑声。

走出徐家院子,透过红盖头,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到面前。手上有厚厚一层茧,也许是常年打猎的原因,看上去骨节分明青筋明显。

明明耳边那么喧哗,江云却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心砰砰直跳,他小心翼翼把手放上去,直到指尖被温柔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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