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 第60章

作者:橙子雨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励志 轻松 HE 古代架空

而今倒是懒得再怀疑了。

日子久了,发现那些人的怨的,本质都是他的“表里不一”。

他以前喜欢一个人时,总是情不自禁太舔,以至于看起来往往无可救药地一往情深。而当那些人想要狠狠将他物尽其用,却陡然发现他私底下其实始终留有一分清醒时,就会怨恨他。

他过去的所有“喜欢”,统统成了欺骗、虚伪、罪大恶极。

但其实,在这世上,漂亮的人,可爱的人,很多都可以清醒自持,照样有人追捧、受到优待。

唯有他会被记恨。

说明了什么?他们觉得他不配。

不配被平等对待,就只配感恩戴德、乖乖被骗,将拥有的一切交出来,然后死掉倍受怀念。

着实荒谬。

也真的好累。

……

过几天,慕广寒百无聊赖,去给几位早登极乐的旧爱烧了点纸钱。

没有图心安的意思,只是试一试,看看有些人能不能乖乖拿钱走。

他烧的时候,楚丹樨一直心疼地看着他。

“阿寒……你别,别为那种人自苦,不值得。”

慕广寒笑笑。

他还真不是自苦。

因为他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然要他怎么办?

顾念旧情,任人要挟?让傅朱赢好好活着,待他有朝一日对方污他通敌西凉、将他与纪散宜的关系昭告天下?

还是不杀他,但为了让他彻底闭嘴,毒哑他,挑断手筋脚筋?

已说过让他走了,是他自己不走。

其实死了有时候也解脱,总好过另一些人,想死死不掉、想活又活不成。

……

慕广寒是真的不难过。

却不知怎么回事。那日纸没烧完,自己先吐血昏倒了。

这次梦里,倒是没有梦魇,荀青尾来找他。

慕广寒:“……”

他望向梦里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我是又死了吗?”

荀青尾叹气:“没,这是梦。但散宜有些担心你,让吾来看看你。你近来,似乎不是太好。”

小狐狸有老婆,日常守男德。

虽然心疼主人,也不能伸手抱抱他。每每此刻,他就自己团成一团,成了一只火红的毛团狐狸,圆润地滚过去给月华城主撸。

慕广寒各种揉毛团:“我没事。”

“只是……”

只是怀念年轻时,一腔热忱,义无反顾。

哪怕一次又一次的残酷现实都在告诉他够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必再奢求,不要再尝试。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总能撑到最后。

可最近,却是真的有些累了。

“也许,身为祭品,就该好好做一个祭品。”

接受命运,放弃挣扎。

回月华城,混吃等死。无需一定要在既定的命运里挣扎做出点什么,又或者努力扒拉一丝丝可能并无意义的甜。

第30章

话虽如此。

慕广寒病恹恹地厌了几天的世,各种乱七八糟的没劲想法。却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又好了。

许是太阳透过窗子照在手心,暖洋洋的,让他恍恍惚惚、百无聊赖、翻来覆去、又饶有兴趣地捕捉了一会儿,心情不错。

又也许是小小少主端了碧玉清粥来看他,九岁的男孩粉妆玉琢,声音嫩笋一般俏生生,鲜活可爱至极。

他好像历来如此。

每回想要算了,又总能找到理由让自己重新觉得人生在世……也还凑合。

邵明月一双眼睛清透认真,白瓷碗里热气腾腾的粥搅啊搅:“师父父,多吃一点才能好得快,我喂你,我吹,我吹,来,啊——”

慕广寒垂眸,一口软糯吞下去。

暖阳照着后背,胃里也很是熨帖。

日子总体不怎么甜,但偶尔一些细碎温情,又很入心。

一会儿,洛州少主邵霄凌大步流星,也跟着进来了。他本来在西凉关了几天饿瘦了一些,这下回营几日大鱼大肉,很快又吃回了曾经的容姿俊朗、意气风发。

此刻,他兴冲冲抱着个托盘,上面琳琅摆放许多衣饰物件。

然而一进屋看见慕广寒,立即就是一个大大的皱眉,拨浪鼓一样摇头:“不行不行,阿寒,你这副模样得好好地在这多住两天养一养,才好回去见南栀!”

西凉的鹰都跟着军队撤走了,洛州的信鸽也总算能飞来。

前几日,洛南栀安顿好了池城外的城防,已先一步回了州府安沐城。昨日,慕广寒还接到了他的亲笔信。

洛南栀的书信一如既往素雅的信纸,优美的笔迹,栀子花的幽香,“于府邸恭候月华城主”。

邵霄凌:“我啊,虽与南栀从小一同长大,知他从不以貌取人……”

但不在乎样貌,也得有个限度。

邵霄凌伸手,捏过慕广寒的脸,几乎贴着鼻子,皱眉上上下下瞅啊瞅。

偷偷替他愁。

回想初见之时,月华城主虽一半毁容,好歹剩下半张脸还可以一看。

可自打连着两次月圆之夜发病之后,他这毒纹久久不退、整张脸都斑斑驳驳的模样就变得越来越久。上次倒还好,五六天就褪得差不多,这次却是已经五六天过去了基本没见好!

是是是。

南栀是修清心道、素来品质高雅,不在乎世俗眼光。

但也不至于是个十全圣人吧。

就算是要为了洛州默默躺平,邵霄凌推人及己——就阿寒之前那个样子,换做是他,吹了蜡烛躺也就躺了。

可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

慕广寒并未告诉邵霄凌,其实,他的心境早与之前不同。

哪怕拿到洛南栀的书信,也没有欣喜,没有期待,没有雀跃。一片平镜无波。

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种空荡荡,让他有些难过。

回想以前,不管每一次摔得有多惨,下一次还是会毫无顾忌地继续努力尝试和新美人贴贴。义无反顾、一往无前。总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在彻底绝望之前总能满怀希望。

很蠢,他知道,但至少勇敢灿烂。

这几年倒是越发麻木、想做也做不到了。

……

邵霄凌一向大大咧咧,哪能体察到这等细微情绪。

连着几日,他都沉浸在跟钱奎乐呵呵地算着这次到底收复多少失地、赚了多少钱粮,顺带自豪回忆“洛州少主一头独狼在西凉敌营做人质”的大无畏峥嵘岁月中。

除此之外,就是筹划着怎么给月华城主搞个衣锦还乡的大排场。

洛州好容易扬眉吐气、百姓振奋,怎能不大肆庆祝?

至少得比上一回十里红妆更排面吧!

说干就干,人还在仪州,就忙不迭先替月华城主选了一套华丽万分的金青炫彩大凤尾礼物,顺带各种金灿灿、亮闪闪的饰品,连束发的发冠都选了又大又重又闪的,保证一里开外亮瞎眼。

哎,总归,人靠衣装。

脸若实在救不了,好歹在“背影俊朗”这点上下下功夫,能帮打扮一点是一点!

于是,邵明月喂完了饭,邵霄凌就开始摆弄床上的人,那比孔雀羽还要绚烂华丽的金银丝珍珠坠钻新衣服,各种在他身上比划。

“唔,袖子似乎长了些,得改。”

“颜色倒是很衬。”

“阿寒你原来如此和这种最大最闪的宝石相衬,我再给你多订几件!”

“……”

慕广寒无奈,由他摆弄。

摆弄着摆弄着,邵霄凌忽然脸色一变:“喂喂喂,阿寒,你手指……怎么,又在渗血?”

慕广寒从小各种伤病习惯了,后来身上一些小病小痛都常常感觉不到,此刻循着邵霄凌震惊的眼神看去,果然手指的绷带下面竟隐隐透出血污。

他愣了愣,随即,只觉胸口闷痛。

噗——一口血,眼前一下黑了。

片刻死寂,时光静止。耳边,邵霄凌一边谋杀般地拼命晃他,一边杀猪般嗷嗷地惨嚎着喊医者。

慕广寒发誓,他绝不是故意吓唬人。

非要说的话,这是正常现象。

距离命中注定死掉的那天越近,他的身体就会越差,这是月华城主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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