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灯 第29章

作者:Marey 标签: 古代架空

说完该说的事后,扶桑没有久留,很快退了下去。

院子里又只剩解奚琅和谈夷舟了。

谈夷舟还蹲着,他抬眸去看解奚琅,解奚琅这次没避开,低着头跟谈夷舟对视。

两人一时无言,静得能听到风声。

“为什么不让我去杀了郭沛?”谈夷舟问出心里的疑惑:“他不是我的对手,我杀了他晋云宗也拿我没办法。”

解奚琅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谈夷舟。

谈夷舟的瞳孔颜色很浅,太阳一照,像是琥珀,而现在这对琥珀里,尽是解奚琅的倒影。解奚琅透过谈夷舟的眼睛看自己,忽然想起沧海院的往事。

那时谈夷舟已经很好地融入了沧海院,跟亲传弟子关系都还不错,某日晏笙闲不住,叫大家来下棋,晏笙拿出一块玉佩做彩头,其余人也一一拿出东西做彩头。

彩头不是重点,关键是想同门好好玩玩。

晏笙棋艺是她父亲亲自教的,这么多年和人比试赢多输少,所以晏笙特别有信心,想着她就算拔不了头筹,也能拿下二等。谁知一个时辰后,别说头筹了,晏笙连二等都没拿到。

输了自以为擅长的棋,晏笙自觉丢脸,竟然耍起赖来,说解奚琅偏心:“师哥你是不是给夷舟开小灶了?他之前还下不过我的。”

解奚琅棋艺是沧海院出了名的好,所以这类比赛他向来是被除名,不让参加的。这次解奚琅也没参加,被晏笙安排了当裁判,原先一切好好的,哪想比完了晏笙竟然耍起赖来。

解奚琅很是无奈:“哪有开小灶?不过是平时多下了几回棋。”

晏笙不服,还是认定了解奚琅给谈夷舟开小灶了:“我才不信,夷舟和我们不同,他可是师哥亲师弟,师哥开小灶我也是能理解的。”

解奚琅还要再说,赢了比赛的谈夷舟却起身走到解奚琅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表情嘚瑟地看着晏笙:“你都说我是师哥亲师弟了,那他就算给我开小灶,不也很正常吗?”

晏笙被秀一脸,嫉妒地大喊了一声,继续跟解奚琅告状:“师哥,夷舟他在炫耀!你快管管他!”

袁罗衣几人坐在一旁看戏,闻言眼睛都笑没了,没有要帮解奚琅解围的意思。晏笙叫嚷不停,谈夷舟也一直在喊师哥,解奚琅被两人包围,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还是晏笙叫累了,大剌剌地坐下喝水,解奚琅才得了清净。晏笙不闹了,谈夷舟也安静了,噙着笑坐到解奚琅身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解奚琅:“师哥喝水。”

彼时已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谈夷舟迎着太阳,递水时脸被夕阳照了个正着,眼睛也亮亮的,倒映出一片好看的云,而解奚琅正在云中。

“他确实不是你的对手,晋云宗也的确那你没办法,但你会给我带来麻烦。”解奚琅从回忆回神,偏过头不看谈夷舟。

“是我考虑的不周,师哥教训的是。”谈夷舟伸出手,让解奚琅打他手板:“请师哥责罚。”

以前在沧海院时,每次谁犯错了,解奚琅总会拿一根木板打他手板。谈夷舟也被打过,他现在正是学的曾经,想要解奚琅打他一下。

解奚琅当然不可能打谈夷舟,他忽略了谈夷舟伸过来的手,缓缓站起身,仰头看前面的树。谈夷舟不解其意,但还是跟着站起,立在解奚琅身后。

院内又陷入沉默。

“师哥。”谈夷舟受不了这种沉默,轻声喊解奚琅,还想要伸手去牵解奚琅手。

解奚琅避开谈夷舟手:“谈夷舟,你都看到了吧?”

谈夷舟一愣:“看到什么?”

“我早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你惦记的只是记忆中的我,现在这个我,不是你……”解奚琅没有解释,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然而他话才说一半,就被谈夷舟打断。

“那又如何?”谈夷舟牵住解奚琅的手,发现他手很冰,便双手握住他的手,同时强调说:“不管师哥是什么样,我都不在意。”

“师哥,我在意的一直是你——解奚琅。”谈夷舟轻捏解奚琅指腹,声音含笑道:“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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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奚琅也不是坚强到什么都打不倒他的人,解家被灭后,每逢团圆的日子,解奚琅就会情绪低落,一个人待在屋里,哪儿都不想去。

后来和谈夷舟重逢,再到这种日子,这位曾经的师弟就会想着法子逗他开心,还会抱他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哄他。

“谈夷舟。”

“我在。”

解奚琅从谈夷舟怀里抬头,很认真地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解奚琅自认他不好,从前那样是尽师哥本分,之后重逢又那么冷漠,谈夷舟为什么还会喜欢他?解奚琅想不明白。

“喜欢你很多啊。”谈夷舟低下头,解奚琅嘴唇一热。

“比如?”

“师哥待我好。”

吻辗转加深,解奚琅没法再问,只好先环住谈夷舟脖子,同他好好接吻。

第41章

解奚琅到最后也没接谈夷舟的话,两人相对无言了半天,等到天色有变时,解奚琅才站起来,转身准备回房。

“师哥。”谈夷舟急声叫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遥州?”

虽然这几天解奚琅一直没松口,但谈夷舟从未将自己当外人,始终把自己当成陪解奚琅出行的另一人。现在看解奚琅不说去遥州的事,谈夷舟忍不住了,主动发问了。

解奚琅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之所以还没出发,一是因为分楼的事还没处理好,二则肖仲觞没审问出,是故耽误了点时间。

不过现下分楼安排好了,肖仲觞一时半会也问不出有用信息,解奚琅没必要再留下,否则有可能赶不上玄剑阁的冬宴,毕竟扬州去遥州路途遥远。

“与你无关。”解奚琅沉默许久,还是跟之前一样,没同意谈夷舟跟他同行。

谈夷舟早习惯被解奚琅拒绝,闻言也不伤心,自顾自点头:“我东西少,师哥出发知会我一声就行,我随时都能走。”

对此,解奚琅的回应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

解奚琅说和谈夷舟无关,出发那天也是偷偷的,不欲被谈夷舟发现,免得还要跟谈夷舟周旋。

解奚琅设想得好,却忘了上次他也是突然离开,而谈夷舟惯会吸取教训,他让解奚琅跑掉一次,就不可能有第二次。

于是解奚琅一出门,就见谈夷舟抱剑坐在墙上,看他出来了,还没事人一样地开口问好:“师哥晚上好啊。”

解奚琅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这么晚了师哥要去哪?”谈夷舟从墙上跳下来,笑着走到解奚琅身前:“我陪你一起去。”

谈夷舟今天没有再一身黑,换成了一身青衣,头发倒是如往常,梳了高马尾,绑了根青色的发带,发带随着谈夷舟的动作晃动。

为了方便赶路,解奚琅换了夜行衣,黑色本就显瘦,腰间又系着腰带,腰带勒出解奚琅细细的腰,谈夷舟感觉他一手就能抱住。

谈夷舟逼自己将视线从解奚琅腰移开,怕再看下去会有意外,转移注意力道:“师哥,不走吗?”

解奚琅知道谈夷舟难缠,但他没想到七年过去,谈夷舟竟然比之前还难缠。

解奚琅不理谈夷舟,越过他往外走。扶桑候在小院外,见解奚琅出门了,忙道:“马备好了,羡竹在门口等着。”

扶桑还要继续说,却突然看到解奚琅身后的谈夷舟,她愣了一瞬,不明白谈夷舟怎么会在解奚琅的院子。

谈夷舟对上扶桑的视线,难得主动和解奚琅外的人解释:“不用给我备马,我自己备了马。”

扶桑讪笑,心想我也没想给你备马。

谈夷舟并不需要扶桑回话,说完那句话就又去看解奚琅,同他解释说:“我不知道师哥哪天出发,就早早准备了马,这样说出发就出发了。”

解奚琅闷声往前走,当没听见谈夷舟说话,谈夷舟也不在意,紧跟着解奚琅往外走。

果不其然,羡竹牵着马站在院外,见解奚琅来了,羡竹低头问好:“主子。”

解奚琅嗯了声,接过缰绳,飞身上马。谈夷舟也不磨蹭,从一边牵出他的马,一飞而上,拉着缰绳骑到解奚琅身边。

解奚琅没看谈夷舟,侧目吩咐扶桑、羡竹:“有事写信。”

扶桑、羡竹齐应:“遵命。”

解奚琅嗯一声,攥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仰头长啸,奔跑而去。

谈夷舟见此,骑马追了上去。

*

遥州在扬州的西边,离开扬州城后,他们得先走官道到余县。余县是一个富县,县中叫卖声不停,好生热闹。

解奚琅不缺钱,也不准备在住的方面委屈自己,一进余县他便准备去县中最好的客栈。但他刚走两步,谈夷舟就骑马追上来,压低声音说:“师哥,我订好客栈了。”

余县富饶,傍晚时分,街上仍人来人往,骑马难行,因而入城后,解奚琅就没骑马了,只牵着马沿街慢行。谈夷舟却和他相反,入城后还骑着马,还一下就见不着人影了。

谈夷舟没说他要去哪,解奚琅也不关心,谈夷舟走了更好。

只是谁想没一会谈夷舟就回来了,还说他订好客栈了。

“浅云阁是余县最好的客栈,我订了两间上房。”谈夷舟翻身下马,走到解奚琅身边:“我让小二备了热水,我们过去后师哥先洗个澡,我去点吃的。”

出扬州后,两人骑马驰行,一路未停,出发时洁净的衣裳此时也变得灰扑扑的。解奚琅有洁癖,从前出门一趟,回来就要盥漱换新衣服,这会儿身上脏脏的,他早就受不了了,准备到了客栈就洗澡。

但自己想和别人替你考虑了,这完全是两件事,尤其替你着想的还是你不想有牵扯的人,这就更烦人了。

解奚琅冷着脸:“不用。”

解奚琅改道,不准备去浅云阁了。余县好的客栈又不只有浅云阁,别的客栈也不差,他没必要去浅云阁。

“师哥。”谈夷舟哪能让解奚琅走,他叫住人:“浅云阁住着舒服,饭菜做的也不错,师哥就去这住吧。”

谈夷舟观察解奚琅的脸色,心一狠,让步道:“如果师哥不想看到我,那我换个房,就不住师哥隔壁了。”

谈夷舟有小心意,刚才去订房间时,故意要了相邻的两间房,这样他也可以照顾解奚琅。但既然解奚琅不想见他,谈夷舟也不敢忤逆解奚琅,万一真将人惹恼了,苦的还是他。

听了谈夷舟话的解奚琅:“……”

虽然早有准备,知道谈夷舟不可能太识趣,可真听到谈夷舟说出来,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这样了,让我搬出去住,我做不到。”见解奚琅不说话,谈夷舟以为他还不满意,就再开口道:“师哥,你不能赶我走。”

“别叫我师哥。”解奚琅这下没再沉默,他斜了谈夷舟一眼,冷声道。

说话得到回应,谈夷舟心中欣喜,可解奚琅不让他叫师哥,谈夷舟又觉着委屈:“不叫师哥,我叫什么啊?”

谈夷舟眼巴巴地看着解奚琅,像等着主人摸头的狗,然而解奚琅不是谈夷舟主人,谈夷舟也不真是狗,所以他得不到摸头。

“不许叫师哥。”解奚琅没有给出回复,只是重复道。

谈夷舟面露失落,还在为这事儿伤心,犹豫着要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但临开口前,谈夷舟默念了一遍解奚琅刚说过的话,忽然福至心灵,思绪开阔了。

师哥只是不让叫师哥,却没说不让叫别的啊?

谈夷舟喜上心头,一改刚才的郁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解奚琅,一个称呼快要脱口而出。

解奚琅不知道谈夷舟想了什么,表情竟然变了又变,不过解奚琅也不关心谈夷舟在想什么,他说完想说的话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往浅云阁走。

既然谈夷舟换了房间,那他没必要委屈自己去住次一等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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