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ey
谈夷舟赢下大比,夺得这颗丹药,当作礼物送给解奚琅,为的是想师哥以后若是遇到难事了,这颗丹药能救师哥脱离困境。
可是师哥怎么把丹药用在他身上了?
一时谈夷舟心又酸又软,不知道说什么好。
重逢以来,解奚琅展现出来的永远是冷漠疏远的一面,对谈夷舟更谈不上亲近。但谈夷舟就知道,解奚琅还是曾经那个解奚琅,他内里是柔软的。
想到这,谈夷舟坐不住了,他无视秦星河的劝阻,掀开被子下了床,径直往隔壁去了。
*
解奚琅没有睡着,或者说他没法睡着。
那天一进后山,他身体就不舒服了,之后更晕了过去。虽然再醒来时已经在客栈了,他也没受伤,可却四肢冰冷,浑身的骨头像被刀锯一样疼。
这是寒毒又犯了,若是还在扬州,扶桑一定去请齐章了。可他在遥州,身边没有齐章,犯病了解奚琅只能忍,再者就算齐章在,解奚琅也不愿再吃药、泡药浴了。
药吃多了,身体有了抗药性,吃了也缓解不了多少疼痛,解奚琅宁愿强忍——疼痛能让解奚琅清醒,更能让他记住仇恨,让他知道该做什么。
这次也是如此,解奚琅享受这份疼痛。
秦星河忙着收拾东西离开客栈,而谈夷舟脸色苍白地躺在一旁,鲜血洇湿了身下的被子,看着像是已经死了。解奚琅晕得早,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只是看谈夷舟这情况,他也猜到了他晕过去后战况激烈。
解奚琅没问秦星河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回房简单拿了几样东西,就和秦星河扶着谈夷舟离开了客栈,一路到了这里。
谈夷舟伤得很重,身上有很多伤,最重的一处伤在肩胛骨,伤口见骨,若不及时处理,伤口发炎就麻烦了。
然而山里没有现成的药品,他们借住的人家也不懂医,好在山里不缺草药,解奚琅又懂医术,在喂谈夷舟吃了回转丹后,再简单敷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吃了回转丹的谈夷舟情况很快转好,之后秦星河托借助的农家主人找了名值得信赖的大夫回来替谈夷舟看病,大夫重新给谈夷舟包扎,又开了药,谈夷舟喝完药后,就没再发烧了。
可寒毒发作的解奚琅却越来越糟,一开始还只是四肢冰凉,骨头疼,到今天他就起不了身,走不动路,只能蜷缩在床上了。
谈夷舟推门进来时,解奚琅刚翻了个身,疼痛让他脸色很差,额头还沁出了汗。
见谈夷舟进来,解奚琅立马变了脸,压眉看谈夷舟,声音也冷冷的:“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谈夷舟着急见解奚琅,一时忘了敲门,直接推门就进来了。如果是之前,谈夷舟一定会先认错,再合上门退出去敲门,等得到解奚琅应允才进来。
可现在谈夷舟看到解奚琅脸色不虞,他怎么可能退出去?
“师哥。”谈夷舟一脸着急,走到解奚琅床边,伸手要握解奚琅手:“你哪儿不舒服?”
他们借住的是普通农户,条件好不到哪里去,解奚琅住的更是农户家用来堆东西的房间,里面是没有床的,解奚琅现在睡的,只是木板搭成的简单床,上面铺了一层稻草,躺上去硌骨头。
除了之前在野外,解奚琅何时住过这么差的地方,谈夷舟看了心疼得不行。
解奚琅避开谈夷舟伸过来的手,表情较之先前更冷:“出去。”
“是不是生病了?”谈夷舟没有听话,手又伸过去,想要握解奚琅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谈夷舟还记得刚重逢时,解奚琅脸色就不太好,那时扶桑很紧张解奚琅,好像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再见面时,解奚琅脸色好了不少,扶桑也不紧张了,谈夷舟便没多想,只当一开始是他多想了。
但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想多,解奚琅就是身上有病。
解奚琅还是不回答,眉皱成了川字,又要刚谈夷舟走。谈夷舟察觉到解奚琅的意图,抢在他说话前开口,语气强硬不少:“师哥,你得了什么病?你告……”
这话不知怎么触到了解奚琅逆鳞,他原本只是冷着脸让谈夷舟出去,在谈夷舟说完这句话后,他脸发沉,眼低还带着一股不耐:“滚出去,我让你……”
解奚琅失了言,又说了滚,只是他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谈夷舟打断了。
谈夷舟终于碰到了解奚琅手,他手跟之前一样冰,谈夷舟翻身上床,跪坐在床上,张开双手抱解奚琅入怀。
“师哥,你可以信我的。”谈夷舟运转内力给解奚琅暖身体,贴着他耳朵,用气声道:“师哥,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一下的。”
谈夷舟内力至阳至纯,输送过来,解奚琅感到一股暖意,四肢暖了过来,也没那么疼了。
谈夷舟抱得很紧,解奚琅被他整个搂进怀里,下巴搭在谈夷舟肩胛骨上,半张脸都埋进他的颈窝。
生病让人脆弱,被谈夷舟抱在怀里哄,同时感受着他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内力,解奚琅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了。
于是解奚琅闭上眼,轻轻往谈夷舟颈窝靠了靠。
这个怀抱太温暖了,解奚琅告诉自己:你可以贪恋一小会。
就只能一小会。
第55章
“废物。”赵无涯阴沉着脸,一掌拍飞前来禀报的弟子:“两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还能凭空蒸发不成?”
被拍飞的弟子吐了一大口血,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疼得他眼发黑。但他不敢喊疼,甚至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就又跪了,低头认罪:“弟子无能。”
赵无涯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废物认错,他脸又黑了几分,怒道:“滚。”
跪着的弟子不敢多言,很快退了出去,一时屋内只剩赵无涯和聂云晖了。赵无涯发火,聂云晖也不敢吭声,怕赵无涯的怒火会烧到他身上,但现在弟子走了,聂云晖不好再沉默。
“来人受了重伤,应是走不远,我们再派一些弟子去找,定能找到他。”聂云晖道。
“应是?定能?”赵无涯盯着聂云晖,表情阴鸷:“云晖现在只会说这些词了吗?”
聂云晖立马跪下,磕头道:“云晖知错。”
“再给你三天时间,还找不到人,那你也不用做掌门了。”赵无涯指着门外:“滚。”
赵无涯语气随意,似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聂云晖却听得背冒冷汗。外人只知赵无涯武功高强,待弟子很好,是一位好师父,可聂云晖再清楚不过——赵无涯才不是个好师父,他心狠手辣的很。
赵无涯说他可以不做掌门了,不会是废了他那么简单,是他再也不用出现的意思。
聂云晖不想这样,他必须把人揪出来。
*
看聂云晖走远,赵无涯收回视线,对着空气问了句:“你怎么看?”
“进玄剑阁而不被发现的,不会是普通人。”马无名从后面走出来,脸色黑沉黑沉的:“无涯长老有怀疑的人吗?”
玄剑阁虽防守很严,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湖里有这本事的人不少,赵无涯没必要从这点去找人。可能入后山,还能斩尽白虎和傀儡的人就不多了,赵无涯从记忆搜寻一圈,只想到几个人。
“不像他们。”赵无涯摇头:“这些人没必要这么做。”
马无名问:“无涯长老想到谁了?”
赵无涯盯着马无名眼睛,不答反问:“马掌门以为是谁?”
赵无涯不做掌门后,就在后山住了下来,为防止外人拜访,后山养了不少猛兽,白虎只是其中之一。除此外,赵无涯培养了好些傀儡,这些傀儡都是由武林高手炼制而成的,身手不错,能挡住绝大多数来访者。
正因如此,赵无涯很放心,根本不担心有人闯入后山,这些人来也只是有来无回。但赵无涯哪里想得到,那日他不在后山,后山就来了位不速之客,这人武功极高,杀了六头白虎不说,还杀了他三尊傀儡,最后竟成功离去。
于赵无涯而言,这无疑是挑衅,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下他面子了。
马无名想的没赵无涯多,打知道玄剑阁出事后,他就想到了两个人。
“解奚琅,或者是谈夷舟,”马无名顿顿,补充说:“也有可能是两个人一起。”
虽然马无名一再提到解奚琅,还让他小心为上,但赵无涯却没太把解奚琅当回事,想要将人赶尽杀绝,也仅仅是不想让当年的事暴露。
“解奚琅作为沧海院的大师兄,的确是个天才,当初在一众同辈中很耀眼,可解家被灭,他又离开了沧海院,从此销声匿迹,若真有本事,早在江湖扬名了,而不是现在这样。”赵无涯问马无名:“近年来江湖上有什么厉害的年轻一辈吗?”
赵无涯自问自答:“谈夷舟算一个,他确实厉害,七年前还武功平平,这几年却声名鹊起,倒也适配被称清风剑客。”
“可也仅此而已了。”赵无涯不以为意道:“后山的傀儡不说是顶级高手,在江湖也能算一流了,而这样的傀儡我有三个,三个一流高手一起上,”赵无涯停了下来,噙着笑看马无名,问:“恕我直言,六头白虎加上三个一流高手,马掌门你有把握杀尽他们,还全身而退吗?”
马无名被问的表情一僵。
尽管现在晋云宗在武林里地位不低,马无名跟着被称一句马掌门,好似一切都不一样了。但作为掌门,马无名再清楚不过晋云宗是如何发展壮大的,就如他们几人武功,也没有非常厉害。
所以听到赵无涯这么问,马无名才会表情僵硬,因为他知道他没那个本事,如果换成他,或许能斩杀白虎傀儡,却很难全身而退。
马无名的反应泄露了他的回答,赵无涯心下了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马掌门都做不了的事,两个年轻小辈能做?”
赵无涯说的自然,马无名不知他是真这样觉得,还是借此挖苦他,不过马无名接触过谈夷舟,就他在大比上的表现,谈夷舟确实当得起清风剑客的雅名。但也正如赵无涯说的那般,从后山全身而退不是易事,仅凭谈夷舟大比时展现的实力,他还不够格。
“是不是他们,且等等就是了。”赵无涯笑了起来,眼神凶狠:“我可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就是不知他们有没有命收了。”
马无名知道赵无涯这几天一直在忙,只是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闻言,马无名好奇道:“无涯长老准备了什么礼物?”
赵无涯没立马回答,而盯着幽幽跳动的烛火,嘴角弧度上扬:“既然对我玄剑阁感兴趣,那就永远留在这吧,我正好缺傀儡了。”
赵无涯似笑非笑,表情扭曲狰狞,犹如地狱恶鬼,马无名站在赵无涯对面,忽然脚底发凉。
*
谈夷舟给解奚琅输了内力,解奚琅身体渐暖,慢慢睡着了。解奚琅睡的香,谈夷舟却脸色惨白,嘴巴也没了血色,头更沁满了汗水。
谈夷舟受了重伤,本就元气大伤,又才醒不久,还没恢复好,就运转内力输给解奚琅,饶谈夷舟是铁人,他也扛不住。
知道谈夷舟有很多话要和他哥说,秦星河虽追了过来,却没跟着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看到谈夷舟不要命的给他哥输内力,秦星河急得要进来阻止。可秦星河明白,他走进去也没用,以谢舟对他哥在意的程度,哪怕知道这么做很危险,谢舟也不会停。
再者输内力很危险,一不下心内力倒流,那就麻烦大了。
于是尽管秦星河快急炸了,也忍着没进去,等解奚琅睡着后,秦星河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想活了?”秦星河瞪谈夷舟,压低声音生气道:“你不久前才醒,身体也没恢复好,你输什么内力?”
秦星河翻了个白眼:“想死的话也别弄这么麻烦,干脆离开这儿去平宁城,让玄剑阁的人把你抓走,我保证不出两天你就死了。”
秦星河越想越生气,嘴没个把门,话一茬一茬的往外冒。但谈夷舟却什么都没听见,因为秦星河进来没多久,他就眼睛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解奚琅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废弃的木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秦星河正撑着下巴打盹,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他突然浑身一激灵,睁眼醒来了。
猛地惊喜着实算不上是个好体验,秦星河揉揉眼睛准备再睡,余光却发现解奚琅已经醒来了。
秦星河像见了救命恩人一般,语气激动:“哥,你可算醒了。”
秦星河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先前解奚琅还在睡觉,他想说也没地方说,只好憋着。现在解奚琅睡醒了,秦星河不想再等,哭诉道:“哥我快被你俩吓死了,你刚好点谢舟就晕了,这是要吓死我吗?”
“算我求你俩了,你们先别折腾了,好好养伤吧。”秦星河生无可恋:“我实在照顾不过来你们两个啊!!”
解奚琅微微皱了下眉:“他晕过去了?”
“虽然你喂的那颗药让他没有性命之忧,但谢舟受了重伤,没十天半个月,他是恢复不好的。”说起这个秦星河就气,他没好气道:“本就没恢复好,结果谢舟还跑来给你输了一通内力,这他哪撑得住,所以很快就晕了。”
解奚琅没断片,记得谈夷舟过来后发生的事,解奚琅只是没想到他能在谈夷舟怀里睡着。
秦星河怨气冲天,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像要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我不知道你俩那晚做什么去了,可是哥,不管是你还是谢舟,你们都得好好休养,要不然以后有的苦吃。”
怕解奚琅不当回事,秦星河有意往严重了说:“谢舟那一身伤,若没你那颗药,他大概早就见阎王去了,至于你——”秦星河语气更严肃了:“哥,你中的是寒毒吧?”
在解奚琅眼中,秦星河就是一小孩,所以哪怕他出自天机堂,解奚琅也没有太看重他。但这会儿,解奚琅却不得不正视秦星河了,他没想到秦星河竟然能看透他中的毒。
解奚琅没说是不是,表情也一如往常冷漠,只语气稍有缓和,对秦星河说了句:“辛苦你了。”
原本还很不满的秦星河,在听到解奚琅这句话后,却忽然变得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