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102章

作者:故栖寻 标签: 古代架空

太后一怔,神色黯然:“他至今仍把策月那孩子的死怪在哀家的头上。可即便如此,他再怎么怨恨哀家与皇帝, 也不能冒险去做如此蠢事,哀家瞧着,他这是昏了头了。”

“太师这几年也过得十分不易,朝中凡是与他走得近的官员一律被认作谢党,在圣上有意无意的纵容下,遭到大肆排挤,势力大不如前不说,隔三岔五便有人翻起从前的旧账上疏弹劾,太师光是写答辩折子都分身乏术,心里自然就生出许多怨气。”福安道,“他先后失了二公子与二小姐,又与大公子生了嫌隙,一度闹到断亲的地步,这些年来也只有恭亲王夫妇在跟前尽孝,如今他做恭亲王的指望,想助他成一番事业,也在情理之中。”

“若果真能成大事,哀家也无话可说。”太后摘下手上缠绕着的佛珠,置于佛龛前,双手合十,“怕只怕他们想得太浅。哀家了解圣上,圣上既敢如此隆重地召集大议,必是有什么绝对有利的证据,到时再反过来做个圈套,请君入瓮,临了被一网打尽的还不知是谁。此事不能再耽搁,福安,速去备轿,哀家要亲自去见……”

话还没说完,外头通传皇上驾到。

二人相视一眼,雍盛已牵着小公主进来。

请过安,福安一干内侍便陪雍鸢在院中玩起摸瞎子,欢笑声不迭。

“皇帝公务繁忙,平常都是请了安就走,今日怎么得空坐上一坐?”太后边说边握着帕子,咳嗽起来。

“母后自入冬后就常咳嗽,太医每日请脉可有开方子?怎么总不见好?”雍盛关切询问,“可要换个太医?”

太后摆手:“年纪上来了,即便一点小毛病,也迁延难愈,无甚大碍,圣上无须挂心。”

“无碍便好。”雍盛道,“儿臣今日来,其实是想问问母后,可知道当年元德太后身边有一位姓蒲的宫使?”

“姓蒲?”太后微微眯起眼睛,“依稀有些印象,可是叫唯儿?”

“正是。如今此人构陷元德太后昔年与济北王有染,母后可也知道此事?”

雍盛在案上精致的食盒里捡了个果子,扔进嘴里,只觉甜得发腻。

太后蹙眉:“竟又是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不知是受了何人唆使,胆敢如此攀咬污蔑旧主,卑鄙小人之言岂能当真?”

“偏有人拿她的话大做文章。”雍盛抬眸,目光直射而来,“儿臣听闻昔年元德太后因骤染恶疾下世,心中有疑,便命人去查找太医院的医史档案,没成想扑了个空,太医院回说俱以奉命销毁,他们奉的,可是母后钧命?”

太后端起茶盏,啜了口茶,默而不语。

“不止如此。”雍盛接着说,“当时负责为元德太后诊治的太医此后也或死或失踪,元德太后下葬后,其宫中内侍婢女尽数被驱赶出宫,贴身伺候的几个全都意外身亡,这蒲唯儿倒是个幸运的,先被毒成了哑巴,后来靠混在染了时疫的死人堆里逃出了城,才躲过一劫。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数十条人命,母后,你想知道他们都是因何而死的吗?”

太后阖上双目,眼睫颤动,鼻翼两侧深深地法令纹锁住紧闭的嘴巴。

“儿臣并非逼迫母后。”见状,雍盛掸掸衣袍起身,“儿臣亦是无可奈何。大议之前,母后就安心待在慈宁宫静养,外间嘈杂,恐扰了母后礼佛清修。”

大议当日,皇帝照常上朝听政,听取完各部汇报陈事后,又议了一阵刚推行的新政,话题刚止,敬王便迫不及待出列道:“圣上,近日京中谣诼四起,风言风语积毁销骨,桩桩件件都意欲动摇我朝国本,臣忝位宗人府宗令十余载,清查此事责无旁贷,今日便斗胆奏请于御前传唤人证,叫列位宗亲与众朝臣一起断断此案!”

雍盛抿了口茶,头也不抬地道:“准。”

一声令下,两名殿前司侍卫便押进一名还算体面整洁的妇人。

妇人四十岁上下,细瘦伶仃,一身缟素,即使突兀地立在这满是权贵的堂皇大殿之上,也不见如何瑟缩惧怕,她慢慢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便垂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圣上,此妇名唤蒲唯儿,曾是已薨元德太后的贴身婢女,如今是个哑巴,所幸粗通文墨,烦请赐她文房四宝,以便接下来问讯。”

雍盛仍是挥手准奏。

内侍于是为其搬来书案。

“臣请呈上物证。”敬王随后双手封上木匣。

匣中躺着几封书信,并无署名落款,看字迹,分属两人。

雍盛一一拆视,内容无非是些互诉衷肠的缱绻暧昧之语。

“经各方核验,此皆元德太后的笔迹,另外的回信,皆出自济北王之手。”

此话一出,令人想入非非,殿内多数人已僵成了木雕泥塑,一动不敢动。

杨撷出列道:“无论是元德太后还是济北王,人都已亡故,不知现下将此事翻出意欲何为?”

“圣上幼时体弱多病,众人皆以为是当年出生时并未足月所致,如今细想,圣上或许是足月出生,元德太后当年在济北王府上时若已有孕在身,那……”

“亲王慎言!”杨撷暴怒而起,厉声指责,“此诚祸国殃民之语,非千刀万剐不足以……”

“尚书大人稍安勿躁。”恭王雍峤打断道,“且看人证怎么说。”

杨撷于是抢步上前:“圣上,请准臣详问这蒲唯儿几个问题。”

雍盛应允。

杨撷绕着蒲唯儿左右徘徊,先问:“你说你当年侍奉元德太后左右,寸步不离,那你可曾亲眼目睹二人曾有过逾矩的举动?”

答曰:【不曾。】

杨撷又问:“二人往来信函中,可曾有一句提到过元德太后的腹中龙子?”

答曰:【从未。】

杨撷最后问:“你是从何时开始侍奉元德太后的?”

答曰:【潜邸三年。】

“这么说来,你到元德太后身边时,圣上业已降生,在此之前的事你其实一无所知?”

蒲唯儿点了点头。

杨撷哼了一声,侧目而视:“仅凭这几封书信就捕风捉影,敬王未免也太操之过急。”

“恐怕并非操之过急,而是老谋深算,这般闹一场也不为别的,只是想在众人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薛尘远昂首笑道,“有没有铁证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有关身世和得位不正的谣言将终身伴圣上左右,圣誉受损得厉害,哪怕再来几次御驾亲征也无法挽回啊。”

“我一心为大雍社稷着想,不在乎背负多少骂名与指摘。”敬王倨傲挣辩道,“无论如何,我与皇室宗亲断然不会将大雍交到一个叛臣之子的手上!”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铁骨铮铮。

“啪啪啪”,只听龙椅上传来清脆的鼓掌声,众人震惊回视。

只见皇帝缓缓走下高台,一团和气地夸赞:“好好好,看到皇叔对大雍皇室如此忠心耿耿,朕心甚慰。”

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款步走到蒲唯儿跟前,俯身询问:“这些年来想必过得艰辛,何以谋生?”

蒲唯儿略有迟疑,写道:【刺绣。】

雍盛点头,又道:“将你的手摊开来,朕瞧瞧。”

蒲唯儿听命照做。

“朕看你身有文气,手指指腹上也没生出常做针线活的薄茧,恐怕并非以此为生。”雍盛仍是笑盈盈的模样,“答话前要仔细想清楚咯,欺君大罪,凌迟刮骨,你可承受得住?”

蒲唯儿生生打了个激灵,手一抖,毛笔跌在砚上,溅出几滴墨来。

她的反应教众人心生狐疑。

“方才朕通读那些信件,发现每封信的末尾都会附上一首诗,其中一首里有这样一句。”雍盛举起手中泛黄的信纸,念道,“去年今日风花已老,空结同心佳期渺渺。朕问你,这封信,是哪年哪日写就?这回可要想好了。”

蒲唯儿颤抖着接过信,细细思索后,捡起笔答:【元诏七年十月十五。】

雍盛挑眉:“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答曰:【此信信封上有一团油渍,是奴当日收到时未净手不小心留下的,因此还被太后狠狠责罚,是以印象深刻。】

“你也算是个有心人。”雍盛不忘肯定她,“若真如这信上的诗所言,去年今日,也就是元诏六年十月十五,他二人应是见过一面。”

蒲唯儿一愣,忽然反应剧烈地摇起头来。

林辕随即大声道:“绝不可能,元诏六年十月十五,是先帝在西岭秋狩的日子,当时济北王亦在,而陪驾的妃嫔只有当时的皇后与王贵妃,并没有董淑妃。”

雍盛看向蒲满儿,蒲唯儿亦点头。

“哦?”雍盛疑惑道,“西岭狩场距皇宫甚远,就是快马加鞭,也需三四日,两人既不在一处,便断断见不上了,那济北王信中见的是何人?”

殿中一片死寂。

敬王后知后觉惊讶道:“圣上的意思是,与济北王私通的另有其人?”

“敬王殿下。”范臻劝道,“此间闹剧能否就此收场了?再追究下去,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可这分明就是元德太后的笔迹。”敬王仍旧不依不饶,难道元德太后为了掩护某人,特地将这些书信誊抄一遍?”

雍盛转身,含笑望着他。

敬王被自己或许歪打正着的猜测惊吓到,后背登时冒出冷汗,若元德太后要护某人,那人就只能是……

变起仓猝,恭亲王也意识到什么,脑袋里嗡地一下如遭雷劈。

殿里变得乱糟糟一片,雍盛抬手往下压了压,撩袍重新走向高台:“殿上难得如此热闹,太师,你也难得上朝,今日来都来了,为何一言不发?”

皇帝突如其来的点名,令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前排谢衡身上。

谢衡从容不迫道:“都是些无稽之谈,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朕倒以为,你要说的话,可还有很多呢,现在不说,往后可就难说了。”雍盛意有所指,拍了拍手。

霎时间,两队披坚执锐的金羽卫有条不紊地自两侧冲到殿门前,黑鸦鸦一字排开,直如一堵铁墙一般,严密得连似风都透不进来。

殿中群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煞气袭面,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出现了轻微的骚乱。

“朕敢说,今日的大议若不是在这明雍殿,而是在宗人府,朕如今已然身首异处。”雍盛声调不高,但说出的话却耸人听闻,所有人都在凝神谛听,不敢有丝毫松懈,“殿前司,侍卫司,永安军,哪个不是骑在墙上观望?擎等着看呐,一旦今日确认朕非先帝血脉,就一窝蜂冲上来将朕拉下龙椅,再扒去朕的龙袍,罢免朕!是也不是?”

“臣不敢!”

“微臣不敢!”

“臣万万不敢!”

殿前司都指挥使、侍卫司都指挥使与镇南王匆忙跪下。

他三人看清形势,并不做任何申辩。

雍盛又看向雍峤,扯开一个堪称残酷的笑来:“九皇叔,眼下闹成这幅样子可在你的意料之中?”

永远儒雅得体的恭亲王又惊又怒,牙齿咬着下嘴唇,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臣,臣不知圣上为何如此相问,大议乃祖宗之制,臣助敬王召集宗亲亦是职责所在……”

“那你暗中勾连朝中武将,欺上瞒下,收买人心,亦是职责所在?”

恭王双膝一软,心中斗志已溃,但仍强撑着梗起脖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非就是一条命,圣上想拿,拿去就是。”

“朕要你的命何用?朕也并非那等滥杀嗜杀的主。”雍盛俯视百官,语气沉重,“朕即位之初,尚在幼冲,常见有识之士永堕青云之志,见奸邪宵小将朝廷搅弄得乌烟瘴气,见谗佞横行,忠臣蒙难,百姓受苦,朕痛心疾首,常因无能无力无法而恼怒愤恨,也常心生怯懦,不愿,也不敢坐上这把龙椅。但朕不得不坐,因为朕若不坐,昔年忠臣的冤屈就无法洗刷,奸贼则永远逍遥法外,所以朕咬牙挺着,一直挺到今日。你们不是有人证吗?朕也有。怀禄,传威远侯。”

第101章

金羽卫让出一条通道, 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青年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踏入殿中。

他身形颀长,气质出众, 容貌因过于俊美而引起殿中嘈杂的议论,无人能将其与赫赫有名的威远侯划上等号,因为比起杀人如麻勇猛剽悍的将帅, 此人更像是位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

戚寒野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撩袍行礼:“臣祁昭, 叩见陛下。”

满殿文武审视着他, 他眼里却只有龙椅上的天子,如若视线有热度有力度, 那他须花费很大的力气, 才能将自己的贪婪与热切从眼中剥离, 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至于烫到或施加给那人明显的压力。

那一刻,他惊觉自己的思念竟如此浓烈。

双膝尚未跪到实处, 雍盛即大袖一挥:“平身吧, 你截获的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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