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46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沈容苦笑道:“舅父说的什么话,拨银子的事情有内需库把控着,且都有规制,哪里是我说了算的。”

北远侯揶揄了他几句,心里高兴,忍不住开怀大笑。

沈相看在眼里越发刺眼,板着脸说:“你如今虽然是林户院院史,但一切还得循规蹈矩,切莫让人抓了把柄,害了我们相府上下。”

北远侯笑声戛然而止,他拧着眉道:“大喜日子开开玩笑罢了,动不动上纲上线,这里是府里,不是你相部,摆你个青天大老爷的谱!”

老夫人摆摆手道:“侯爷说得不错,怀荫,分寸拿出来,不要口无遮拦。”

北远侯愣愣看着老夫人,这老婆子怎么转性了?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那心眼子坏了去了,做事不厚道,还处处打着公正公道的旗子,沈怀荫这个性完完全全就是像了她,如今怎么调转枪头帮他们侯府说话了?

沈相沉着脸坐回椅子里不再吭声。

老夫人缓缓道:“此次亲事办得匆忙,虽有宫里来人打点,但总归咱们自己府里也得出些力,要请哪些宾客,怀荫你拟个单子拿来,我再替你添补添补,等宫里来人问,陈氏你拿着单子再与他们商量。侯府那边若是有要请的宾客,也一并列个单子来,叫陈氏摆在一起呈上去。”

侯夫人笑道:“老夫人想得周到。”

老夫人道:“此外就是聘礼的事情,既然侯爷今日来了,也是赶巧,就趁着今日一并说了吧。”

沈相闷声看着老夫人。

侯夫人端正了身体道:“既然老夫人有心说,咱们就好好听听。”

老夫人问道:“陈氏,府里头还有多少松动银子?”

陈氏看了看侯夫人,呐呐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沉了沉脸道:“不必扭捏,侯爷侯夫人是自家亲戚,你直说了吧。”

陈夫人攥着帕子道:“上月圣上赏了容儿一万两银子,容儿尽数拿回了家里,除了这一笔,府里头还有六七千松动银子......”

“六七千?”沈相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我一年俸禄银子加上庄子里的收成也不只六七千,你怎么当的家?”

侯夫人连忙道:“聘礼是心意,咱们尚皇子,左右也越不过人家的嫁妆,尽力而为就是了,再不济我们侯府也能帮衬着些。”

北远侯与侯夫人对视一眼,抿着嘴偷乐。他们来时就商量好了,巴不得相府账上一分银子没有,这聘礼都由他们侯府出,到时候外头再去一宣扬,这大外甥除了姓沈,和相府有屁个关系,探花也是他们侯府的,皇子也是他们侯府的,面子自然也都是他们侯府挣了去。

老夫人喝止道:“你无需骂她,这个相府从前我当家,老相爷在时,先皇与当今圣上多有赏赐,宅子虽大,但里里外外连仆役也不过三十余人,自然年年有结余,如今这宅子光主子就有许多位,仆役更是六七十人,你如今又被罚了俸禄,府里捉襟见肘也是有的。”

陈夫人泫然欲泣道:“谢母亲体谅,容儿年岁到了,儿媳心里也是知道的,那日他将一万两赏银交给儿媳的时候,儿媳也同他说了,这些银子留着给他娶妻用,左右府里再贴补些,也差不多了。”

侯夫人轻轻笑了一声:“一万两?夫人平日里不在后宫走动,也不喜与人交际,怕是还不知道吧?”

陈夫人扬起眸子看着侯夫人问:“知道什么?”

侯夫人凉凉道:“二殿下陪嫁,陪一百万两。”

“多少?”陈夫人吓得立了起来,“多少?”

北远侯粗声粗气道:“一百万两!”

陈夫人手脚颤抖道:“相爷一年俸禄银子才三千六百两,加上庄子里的收成也不过七八千,一百万两?侯夫人莫不是见我小门小户,戏耍我吧?”

侯夫人面色沉静喝了口茶,笑说:“二皇子身份自是贵重的。”

老夫人心里虽诧异,但也知道侯夫人不至于拿此事逗乐,她尤其见不得陈夫人这般登不了台面的模样,她板了板脸道:“侯夫人方才说了,聘礼是心意,咱们相府三代清流,自然是比不上皇亲国戚富贵的。”

侯夫人含笑道:“虽是心意,却也不能太叫人笑话了去,不如由我们侯府拿二十万聘礼,权当是我们对容儿的一片疼爱之情。”

沈相刚要说话,老夫人道:“万氏辞世时留了陪嫁在相府,当时说好要拿来给容儿当聘礼。”

陈夫人倏然松了口气,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侯夫人温温笑了一下。

老夫人道:“她嫁入我们相府,侯府陪了三十万嫁妆,其中两枚价值连城的同心玉佩,折价二十,她辞世后,你们要了回去。”

北远侯瞪着眼道:“那是我老爹老娘的定情信物,自然要拿回去。”

老夫人颔首道:“另有十万嫁妆,她在相府十年也用的七七八八,还剩不到四万五千两,如今都在我私库里,这四万五尽数拿来给容儿当聘礼用,各位没有意见吧?”

侯夫人笑道:“这原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四万五,仍还是少了些吧。”

老夫人动了动身体,侍女连忙拿了个软垫枕在她腰下。她坐舒服了才缓缓说道:“老身手上值钱的有两个田庄,再有二万两银子,老身有两个孙子,日后康儿也得娶妻生子,留一个田庄与他,另一个田庄与二万两银子尽数给容儿,如此折价四万,加上万氏四万五嫁妆银子,陈氏你从公账里拿一万五出来,凑个十万拿去给沈容下聘。”

陈夫人慌张道:“拿了一万五千两出来,账上可就只剩二千两银子了。”

老夫人不紧不慢道:“公账上也有两个庄子,若是你肯,也可不拿银子,拿个庄子出来,折价两万,只是老身担心你今日肯了,日后少了庄子上的收成,府里不好过活。”

陈夫人紧紧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北远侯道:“若是勉强,还是由我们侯府出二十万聘礼,那也无妨。”

老夫人看了看陈夫人,叹了口气,又问沈容:“容儿,你为官一年多,手里可有些家私?”

沈容倏然站起身,诚惶诚恐道:“祖母不知,孩儿当官不久,之前只是七品书吏,月俸不过六十两银子,后来虽升迁,但父亲被罚俸后,孩儿的俸禄尽数交给了家里,想的便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同甘共苦。”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声道:“是祖母冒失了,想来也是,你虽官职不低,但资历尚浅,逢年过节圣上也未必厚赏。”

沈容舒了口气道:“多谢祖母体谅。”

陈夫人欲哭无泪,除了那一万两银子,沈容不过往家里交了几个月俸银,总共不过几百两,如今却要将相府唯一那点松动银子都拔干净了,喜宴虽由宫里承办,不需他们相府花什么大银子,但人来客往,茶水甜汤,糕饼果子总得备着些,哪能清汤光水的叫人登门,岂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陈夫人犹在想着,老夫人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凑十万两给容儿作聘。”

沈相面色铁青,忍不住说道:“母亲,是不是拿的太多了?皇子虽贵重,但咱们相府素来清廉,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

北远侯‘哦’了一声道:“此话说的难听,好似我们侯府的银子是贪污来的。”

“多什么?”老夫人不满道,“四万五是容儿母亲的陪嫁,还有四万是我出的,另有一万是容儿自己挣来的赏银,府里不过拿出来五千,多什么多?”

老夫人说话向来掷地有声,她板了脸,沈相便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应了两句,缓说:“那儿子今日就去列宾客名单,列好了再请母亲过目。”

北远侯与侯夫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默默喝起了茶。到底是老夫人精明些,硬着头皮拿出了十万两,半点不让他们侯府沾手。只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等着瞧吧。

几人又商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天色不早,北远侯携着侯夫人回了府。

第60章

康姨娘跌坐在椅子上,睁大眼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是老夫人提议要凑十万给沈容下聘?”

仆役弓着腰道:“小人听得真切,是老夫人提议,也是老夫人拍板的。”

康姨娘挥挥手叫他下去,拿起绢帕就开始擦眼泪,泣不成声道:“到底是相府嫡子,成个亲把咱们相府掏了个底朝天。”

沈康皱着眉道:“他把咱们相府家产都掏干净了,我拿什么去尚公主?”

康姨娘擦干净眼泪,琢磨了半晌道:“这还是后话,银子的事情都还是小事,再不济咱们可以想办法从沈容身上再讨回来,他日后富贵了,想必从他身上拿点银子也不是难事。”

沈康坐下凳子上,看着康姨娘,费解道:“那阿娘你还哭什么?”

康姨娘拧着眉道:“老夫人这次从大钟寺回来后,变得太奇怪了,对我不不睬,反倒对那沈容上了心。”

沈康迟疑道:“祖母对我倒还算好,并没有什么不同。”

康姨娘缓缓道:“我与你父亲青梅竹马,他本想娶我为妻,老相爷也同意了,是老夫人压着不肯,只许他纳我为妾,可也因此,她对我心中有愧,我入府后她对我可谓是百般爱惜,老夫人是我姨母,又是我婆婆,可以说是亲上加亲,后来有了你,对你更是疼爱有加,她向来不屑万氏母子,若非老相爷帮衬着,就凭万氏那不谙世事的小姐脾气,早就被我踩在了泥潭里,何必要费十年之久,如今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半点看不明白了。”

沈康沉思半晌道:“许是我不争气,让祖母看扁了。”

康姨娘按住他的肩膀道:“好孩子别这么说,你别忘记了,你是相爷长子,日后还要尚公主,他沈容是什么东西,尚了皇子为妻,迟早是断子绝孙的命,切莫想的那么远,当下最紧要的是,你要好好表现自己,若是能在喜宴上压了沈容一头,必能叫贵人们看到你的出色。”

沈康苦着脸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 ***

侯夫人喜气洋洋下了马车,身后侍女手中提着食盒,临进门时,侯夫人对侍卫道:“这里有些小菜,你们拿去分了吃,遣人替我通传一声,就说侯府来人了。”

侍卫岂能不知道侯夫人是谁,连忙笑说:“这几日宫里来了人,府里乱成一团,咱们王爷说了,若是舅母来了,不须通报,直接进去就是了。”

侯夫人含着笑道:“你倒是机灵,你们统领如今何处?”

“统领正带着人四处巡视,夫人是否要请他过来?”

侯夫人笑道:“不必了,不要耽误他办差,你叫他有空回家吃饭,我先进去。”

“夫人请。”

侯夫人点点头,侍卫传了轿辇来,请侯夫人坐着轿辇进去,侯夫人不敢托大,并不肯坐,侍卫又说是安王吩咐的,若是侯府女眷来了,请了轿辇进去。

侯夫人笑得高兴,连忙坐了上去。

她今早进了宫,去给各宫娘娘请了安,赵念安如今开了府,自是从安王府出嫁,皇后娘娘与万贵妃不便出宫,虽有典司院与内务府操持,但终究没个主心骨,侯夫人言语间热情了些,皇后娘娘看出她的来意,托她多去看看,侯夫人又去万贵妃宫里坐了一会儿,万贵妃乃是赵念安生母,自然比皇后娘娘更上心,侯夫人自告奋勇要去安王府操持,万贵妃没什么不答应的,还赏了侯夫人一些东西,请她多费心。又拖着她问了沈容许多事情,侯夫人自然夸得天花乱坠,让万贵妃多少安心了一些。

侯夫人进了府,一路兜兜转转,从正院到正堂再到后花园然后才是后院,这府邸比侯府还大一些,若非坐了轿辇,侯夫人也觉得这两条腿累得慌,她一路坐着轿辇进来,顺道看看这府邸修得如何,上回来吃开府宴是晚上,也不曾好好看过,尤其不曾去后院,她沿途看着,这府邸虽气派,却并不奢靡,倒是十分雅致,尤其那后花园,曲径通幽十分有滋有味。

侯夫人看得满意,去了后花园,赵念安正在八角亭里听琴嬷嬷念叨,琴嬷嬷本是她奶嬷嬷,虽是皇后派来的眼线,对他却还算亲近,只要他不犯皇后忌讳,琴嬷嬷也总是纵着他,恨不得能纵坏了去。

赵念安看见侯夫人过来,立刻站了起来,小跑着过去,笑眯眯道:“舅母来了。”

侯夫人掩着嘴笑道:“瞧你这小嘴甜的。”

她正要行礼,赵念安将她扶起,笑说:“这里没有别人,舅母无需行礼,快点过来坐。”

琴嬷嬷弯了弯腰,默默退了下去。

侯夫人笑吟吟坐下,赵念安吩咐侍女奉茶。

“你这里倒是热闹,怎么不见方管事?”

赵念安道:“开府还没几日,那时带来的东西都还没收拾齐全,如今内务府派人来说,都得装回箱子里去,等喜宴那天要抬了出去走一圈,我怕人弄乱了,叫方德子去看着。”

侯夫人笑道:“你如今是赤子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嫁妆,寻常用的就罢了,贵重些的都要列进嫁妆单子里,宫里另外给你备的嫁妆择了吉日抬出宫,说是摆到正院,等喜宴那日抬了出去,绕着走一圈再抬回后院。”

赵念安叹气道:“左右都是我的东西,我又不去相府住,何必这么麻烦。”

“傻孩子,那是你的门面,得叫百姓们好好看看。”

赵念安笑眯眯道:“舅母替我操持吧,沈容说,本就不该我来管,我只管喜宴那日高高兴兴出嫁就好,其他舅母说了算。”

侯夫人听他一口一个舅母,听得高兴,连忙就说:“那自然好啊,既然你开了口,舅母一定替你操持。”

“嗯,谢谢舅母。”

侯夫人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连夜回侯府安排了家事,幸好侯府上下都是安分的,子女们也都乖巧,姨娘赤子们平日里相处也都和睦,她暂时甩下了侯府的家事,日日往安王府跑。

侯夫人办事利落,侍卫们也都是北远侯手下出来的,统领是他庶子,怎么都使唤的动,只是府里头仆役下人们懒惰了些,所幸还有典司院与内务府派了人来,府里奴才们的调教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如今赵念安当了赤子,方德子不便再近身伺候,琴嬷嬷也不是贴心的,侯夫人想把赵念安从前近身侍女调回来,那几人本就是琴嬷嬷调走的,轻易不肯调回来,找了许多托词,把她们都放去了正院做小管事。侯夫人也不与她较劲,从侯府调了八个侍从侍女过来,说是从前伺候沈容的奴才,沈容成婚后要住进安王府,手底下奴才自然一并带来,都是侯府来的人,又是驸马爷的近身侍从,琴嬷嬷也使唤不动,只好将人先留下,日后再做打算。

双喜是赤子,虽没有许人家,但一早在户籍上登了记,侯夫人便叫了他来伺候赵念安,方德子脱了手也好,这府里要管的事情太多,只顾着赵念安衣食起居可不成。

双喜之前伺候沈容也十分尽心,但看着赵念安那做派,仍是惊呆了,谁家衣箱里能有三百来件衣裳,那还没算上寝衣与中衣,还件件奢华精致,花里胡哨什么颜色都有。

方德子见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十分好笑,拉了他去偏阁细细和他说,他家王爷衣服首饰虽多,却也不是随便穿搭,什么场合穿什么衣裳,见什么人穿什么颜色,里头都有讲究。双喜胖乎乎的脸蛋上,一双眼睛没了神采,讷讷道:“这比做学问还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