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赵念安坐在一旁愣愣看着他,半晌哈哈一笑道:“你怎么了这是?”
宋言抿着嘴不肯说,倒是他身旁贴身侍女插嘴说了。
赵念安捧着瓷果盘,用银签子叉着西瓜吃,闻言安慰他道:“他们姓沈的嘴巴都坏,沈康就是见你好欺负才敢说,见了我嘴上跟缝了线儿似的,下回我替你教训他。”
宋言愣了愣,接过侍女端来的瓷果盘,噗嗤笑了一下道:“你这样不是连沈容也一起骂了吗?”
“他嘴巴也坏啊。”赵念安脱口而出,说完又闷闷笑道,“对别人是好的,只对我嘴巴坏。”
宋言一脸木讷道:“只对你嘴巴坏?”
赵念安对宋言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拣着说道:“他好歹也是沈大人,出门在外自然要谦卑有礼,温文尔雅,回了府对着我自然什么都能说,你不知道,他嘴巴厉害着呢,什么都能拿来打趣,都不知道说他是嘴巴毒还是嘴巴甜。”他双手托着腮,半晌又笑眯眯说:“可能是抹了蜜的毒。”
赵念安吃饱了西瓜,却对宋言说:“你少吃些,马上吃午膳了,咱们下午还有消热解暑的绿豆汤吃。”
宋言含笑点头,叫侍女把他前日做了一半的刺绣拿出来,赵念安见他穿针引线,笑道:“赤子还要学这些呢?”
宋言颔首道:“也不是都要学,持家管账是要学的,读书写字也是要学的,其他的,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妹妹们学得精细些。”
赵念安躺去塌上,懒懒道:“我什么都不学,有沈容就行了。”
宋言抿着嘴笑了一下,越发觉得他们甜蜜。
宋言在王府里坐了一下午,临走时,赵念安打发了人去问,知道沈康回了相府,才紧忙传了轿子送宋言回去,免得让他们沿途又遇上,多生枝节。
夜里,沈容回了府,双喜伺候他更衣,赵念安在旁绘声绘色与他说起,沈容听得有趣,笑骂道:“你在旁瞧见了?描蛇添足!”
赵念安忙说:“双喜也听见了,他侍女就是这么说的,我也瞧见他眼睛红红的。”
“我进府的时候已经听管事说了。”沈容坐在椅子上,让双喜帮他将头冠拆了,又换了轻薄的衣裳,揽着赵念安在桌前坐下,对双喜道,“传晚膳吧。”
赵念安问道:“管事怎么说?”
沈容喝了口茶道:“言语措辞大差不差,却比你说的刁钻,像是要刻意挑火似的。”
“不是挑火,就是沈康无礼,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念安气鼓鼓瞪着他道。
沈容示意他稍安勿躁,缓缓说道:“沈康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原本说了什么倒是无妨,宋言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流言蜚语越传越凶,若是以讹传讹,最终伤的还是宋言清白。”
赵念安不明所以道:“咱们以前也同进同出,也不见人说闲话。你提亲被拒后,父皇也不曾让我避着你。”
“那怎么相同?除了我之外,哪有人敢将你当赤子看待?咱们都是男子,走在一起自然不会惹人非议,况且,你我是两厢情愿,便是别人说了闲话,也随他们说去。”
“那倒是。”赵念安闷声道,“难不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沈容叹气道:“吃了这个哑巴亏是一回事,只怕沈康已经相中了宋言,那才是大麻烦!”
赵念安脸色像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 ***
宋言被沈康调戏一事到底还是传出了风声,他与赵念安来往密切,旁人自然也以为他与沈家关系亲近,流言蜚语传到最后越传越邪乎,沛国公府与侯府的婚事还未定下,又传出了这档子事情,国公夫人哭得眼珠子都快瞎了,沛国公府向来都重规矩,几个孩子都是她精心教养长大的,尤其此次,分明是宋言受了委屈,却成了他放荡不矜持,撩拨了相府长子,又始乱终弃,沛国公气得几欲吐了血,他本就是爽快脾气,本想去相府论,又想去圣上面前参一本,可国公夫人硬拖着不许他去,只怕是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若是不能收场,他们与侯府的亲事黄了不说,以后家里几个孩子都会受影响。
沛国公可把相府给恼上了,他们为了沈容的婚事殚精竭虑,相府倒好,叫了沈康来毁人清誉,简直是无礼至极!
沛国公一怒之下将相府送来的请柬给撕了,可转念又想,若是他们躲着不赴宴,倒显得他们心虚。
两厢较量下,也只好备了礼去赴寿宴。
第83章
沈康与宋言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她本是相中了镇国公的嫡孙女和振威大将军的嫡女,再不济还有睿王的庶女,左右不是沛国公家的赤子。
镇国公与振威大将军是朝廷重臣,睿王亦是人脉甚广,对于沈康今后仕途能有极大的帮助,沛国公虽是圣上敬重的国公爷,可他于朝中并无实权,门生也大多是翰林府的学士,对沈康无甚帮助,他们自己都巴巴地攀着侯府,想笼络朝中权臣,以保沛国公府长盛不衰。沛国公府绝非老夫人首选。
她把沈康叫来了跟前,沈康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檀香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蹙起眉道:“康儿,你过来祖母身边坐。”
沈康情绪低落着去了,老夫人见他这般,不忍心骂他,问道:“你和宋言是怎么回事?”
沈康不想欺瞒,爽快说了:“婚宴那日我见他眉清目秀,性格温柔,对孙儿又笑得亲热,孙儿难免有些心动,日前碰上与他说了几句话,本想约他去吃酒,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孙儿,忙着要去攀龙附凤,孙儿见他势力,一时心直口快骂了他几句。”
老夫人问:“你们私下可有其他接触?”
沈康沉着脸摇头:“只这些了,祖母。”
老夫人心疼叹道:“你性格诚实,与你父亲相似,祖母是知道的,只是你过于直爽也未必是好事,他们弯弯肠子心眼多,你却是个直肠子,傻孩子,你这般容易吃亏!”
沈康面色痛苦,他忍了半晌竟是掉下了眼泪,老夫人哪里见得宝贝孙子这般痛哭,连忙将他搂进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情就这般垂头丧气,那宋言本也不是顶好的,祖母自然有好的人家相给你。”
沈康啜泣道:“祖母,孙儿知道自己不是嫡子,从小到大处处不敢与沈容争抢,明明我是他兄长,他却从不敬我,这都罢了,如今我安分办差处处躲着他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来欺我,赵念安进门第一日,他就掌孙儿侍从的嘴,还有宋言,那日婚宴,明明见他对孙儿有情谊,不过数月,他就对孙儿不不睬,若说没有他们在背后挑拨,孙儿是全然不信的。”
老夫人拥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道:“容儿如今得势,自然跋扈一些,这也是可预见的事情,等日后缓了些,你该得的,祖母一定替你挣来,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可怜见的。”
沈康擦了擦眼泪,闷闷点了下头。
老夫人问道:“你如今与祖母说说,对那宋言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康迟疑了半晌说道:“是他来撩拨孙儿,孙儿如今见了他趋炎附势的作态,倒也不怎么喜欢了。”
“那就好,即是如此,此事就此揭过,若是有不知好歹的来问,你也三缄其口,只说与宋言不熟,往日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全都不记得了,与他撇开了去。”老夫人展露笑颜道,“寿宴那日,你只管好好表现自己,叫人看看你的气态。”
老夫人又拿了一千两银子给他,叫他摆在身边用,寿宴那日也爽气些,多多打赏奴才。
沈康无不应是。
*** ***
老夫人一心想要大摆筵席,又将席面摆到了王府,沈容自然要给她这个脸面,既然要大办,就摆足三日筵席,第一日请皇亲国戚,第二日请达官贵人,第三日请乡绅父老。
他与赵念安婚宴只摆了一日,许多老相爷的旧友门生都未请来,此次老夫人一一派人去请,他们给足了颜面,都答应会来,一时间老夫人风头盛起,这些人物里大多是参谋院言官老臣,在圣上面前举足轻重,沈容婚宴未将他们请来,寿宴却都来了,老夫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整个人气色红润、容光焕发,牟足了劲要给沈康争一门好亲事。
寿宴这一日,沈容一早派人去请老夫人过府,他在正堂里摆了茶,前来拜贺的客人也都先去正堂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再去席位上落座。
老夫人今日穿了正红色的新衣,一派祥和端坐在椅子里,沈康亦是器宇轩昂立在她身旁,陈夫人忙着四处打点,倒是沈相坐在椅子里默默喝着茶,略有些意兴阑珊,他向来不喜与人交往,平日在朝中也只与相部众人多言几句,今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明面上是寿宴,实则也是为了相看,沈相于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老夫人心里绸缪着,今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自然是为了相看,明日来的是官场同僚,为的是笼络人心,最后一日乡绅父老走个过场倒是无妨,这第一二日都得叫沈康好好表现,少不得也得沈相在旁扶持,他才是一家之主,是相府的老爷,他器重沈康,外人才能更加对沈康高看一眼。
沈相不是不知道老夫人心思,只是他向来孤僻惯了,如今叫他迎来送往,他到底有些放不下架子,哪怕对方是皇亲国戚。
赵念安起了大早,如今正困着,眼皮子耷拉下来,老夫人见他如此,寻了借口叫他去偏茶厅照看女眷们,也免得他在这里搅局。
赵念安巴不得离开这里,女眷们从西角门进,先去偏茶厅稍坐,然后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其余人从正门进,直接往正堂去向老夫人贺寿。
赵念安刚去偏茶厅坐下,林倩儿就来了,她本该第二日才来,只是她听说今日睿王一家会来,连哭带闹非要今日来,赵念安拿她没办法,就叫她两日都来吃席。
林倩儿今日装点的还算雅致,从前被人笑话了一通,如今也过了一年多,到底也有些长进,不再那般夸张地装金戴银。
赵念安拉了林倩儿坐下吃茶,不必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今日人多眼杂,她是以表妹身份来赴宴,没必要上赶着叫人打量,她不去露脸也无伤大雅。
林倩儿还算听话懂事,兀自坐下,却也不吃糕点,时不时拨弄了一下头发。
竹笙是从前沈容在侯府的侍女,对林倩儿不甚熟悉,见她拨头发,拿来一枚两捧手大小的铜镜,笑吟吟道:“小姐今日头发梳得别致,甚是好看。”
林倩儿朝她笑了一下,握着铜镜道:“表哥,这小铜镜好生精巧,不如送给倩儿吧,让倩儿随身带着。”
赵念安无奈道:“你喜欢就拿去,随身带着干什么?不伦不类,竹笙,你帮她找个盒子收起来,等她走的时候给她拿上,再挑几匹颜色娇艳些的绸缎给她。”
林倩儿笑容满面道:“谢谢表哥。”
林倩儿平日里虽有些贪慕虚荣,但说到底他父亲官职不高,又是苦差事,林户院户吏只有六品,月俸不过八十两,他若是不多照拂些表妹的吃穿用度,走出去也是叫人笑话。
林倩儿拿着铜镜爱不释手,正高兴着,就听旁边有人嘲讽她道:“哟,这不是那位婶娘吗?”
赵念安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打扮雍容华贵的小姐走了进来,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梳的发髻活泼俏丽,发簪步摇也都相得益彰,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她虽说话不客气,仪态却十分端庄,走路的时候连耳坠子都不曾摆动一下,进了门就向赵念安欠身行礼。
“你是谁?”赵念安冷冷问道,正要发作,林倩儿拉了拉他的衣摆,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表哥,她是睿王庶女贾千怡,你不要跟她计较。”
赵念安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这个表妹真是叫他火冒三丈,她在睿王府吃了瘪,他与沈容一通忙活替她找回来,她自己又上赶着去受气,非还要巴巴地嫁入睿王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赵念安咬着牙,忍住了怒气,问道:“怎么不见睿王妃?”
贾千怡面色变了变,温温笑了一下,却说:“母亲身体不适,今日在家中歇着,父亲与世子哥哥已经去给老夫人贺寿了。”
赵念安淡淡道:“坐着吃茶吧,等一会儿正堂人少些,女眷们再过去请安。”
贾千怡含笑应了,款款走去桌前,由侍女伺候着坐下。
睿王不曾有嫡女,贾千怡是他宠妾所生,自小就千宠万娇养大,吃穿用度皆与嫡女无异,睿王妃嘴巴刻薄,却也没什么手段,否则也不会在茶宴上口无遮拦以奚落林倩儿取乐,如今贾千怡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从前睿王妃拿贾千怡母女没办法,如今终是到了这对母女看她脸色的时候,她压着贾千怡的婚事不勤相看,或是敷衍请了来喝茶,也都是些门第小的。睿王与她吵了几顿,拿她也属实没有办法,又不能到处宣扬睿王府不睦,只好卖了老脸,亲自带着女儿出门赴宴,亲自为她择婿。
不多时,振威大将军夫人也带着嫡女进了偏茶厅,赵念安缓缓站了起来,她到底是北辰舅母,赵念安该给她一些颜面,不敢坐着受她礼。
将军夫人为人也和善,稍腼腆些,不似侯夫人那般爽快泼辣,嫡女的规矩仪态也是极好的,端端正正坐在椅子里,用纨扇挡着脸,小心喝了口茶。
论模样贾千怡显然更貌美,但性格不如振威大将军嫡女温婉,林倩儿虽活泼可爱,但论家世自然不能与其他两人比肩。几人坐在一起说不上话,陈夫人满面笑容进来,携着将军夫人去正堂说话,留了小姐们自己喝茶。
第84章
双喜悄悄递了话进来,镇国公已经到了,只自己一人,未带世子与女眷。
赵念安心里大抵有数了,镇国公无心与相府攀亲,若非看在老相爷的面子上,恐怕连门槛都不打算踏进来。
其他世家的女眷们也都陆续到了,皇亲国戚们,能攀得上关系的,今日都请来了,只是有许多虽沾亲带故,但到了这一辈也逐渐门第没落,老夫人原是不想请的,合着第二日的官僚宾客并做一日,只办一日罢了,可沈容坚持要大办特办,左右是王府里使银子,多些人也热闹,老夫人也就随他去了。
沈容想的是,这些皇亲虽门第不兴旺,但祖上几代也都是一家人,没道同宗的兄弟只独请一家,今日来的宾客里多的是皇亲国戚,也有许多是看了赵念安的面子来的,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别人也只怨赵念安不近人情,反正要大办,不如都请了来,也叫赵念安长长脸。
赵念安坐在椅子里不动,许多婆婆婶婶向他行礼,如今府里也没个能担事的长辈,这些都是什么亲戚他一概不知,他吩咐侍女们把茶点都端来,一个个走过去问他们是谁。
婶娘们见他和善,心里松了口气,从前只听说二皇子跋扈,后来又听说他第一日就在相府立规矩,来时路上心里惶恐难安,总怕说错什么惹了这位爷,她们虽是皇亲却非贵戚,再往下传两代就成庶民了,难得相府看得起他们,请他们来吃寿宴,自然不敢不从,一大早就欢欢喜喜备了礼,坐着马车来了,听说寿宴摆在王府的时候吓了一跳,谁也不知道那无法无天的安亲王会是何种青面獠牙的模样。
今日见了却当真是叫他们吓了一跳,哪里有娇纵蛮横的模样,模样清俊可爱,眼睛乌黑透亮,虽穿着打扮雍容,却没有半点盛气凌人,温温受了他们的礼,然后一个个来问他们是谁,似乎是有些弄不明白,略略有些苦着脸,皇婶皇嫂乱喊一气,倒是把气氛弄得轻松不少。
正堂里,老夫人似是怕沈容抢风头,借口打发了他出来,这会儿子也没宾客入门,他索性来了偏茶厅,刚进门,就见茶厅里笑成一团。
沈容只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含笑道:“念安,在笑什么呢?”
赵念安见他来了,连忙向他跑去,羞赧地躲在他怀里,茶厅里又是一阵窃窃嬉笑声。
沈容扬开袖子将他搂在怀里,忍俊不禁道:“你倒是害羞起来了,闷不闷?要不要出去走走?”
赵念安忙不叠点了下脑袋,沈容不便与女眷们多言,温润笑了笑,拉着赵念安出去。
贾千怡走近林倩儿,问道:“那是谁?”
林倩儿纳闷道:“这你还看不出吗?自然是我表兄夫,沈容沈大人。”
贾千怡挑了挑眉头,喃喃道:“模样真是不错,只可惜身子差了些。”
林倩儿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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