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刘姨娘随口问道:“她心情如何?”
小花叹气道:“原本掉了孩子心情不痛快,康少爷还哄着,瞧着倒还好,如今康少爷与少夫人和好如初,小姨娘受了冷落,整个人都蔫了。”
刘姨娘摆摆手道:“这枚棋子无甚用处了,随她去吧,对了,你来干什么?”
小花走近几步,垂首道:“兆喜问小桃借银子使。”
刘姨娘吃了一惊,纳闷道:“兆喜好歹是沈容贴身侍从,他还缺银子使?”
小花似笑非笑道:“兆喜上回不是叫容少爷罚了么,跪在街上脸都丢光了,他就想着把卖身契赎回来,去相熟的庄子上当个小管事,攒的银子够不着,就去赌场赌了几把,全输光了,还欠了些。”
刘姨娘嗤笑道:“倒是和你们那个死鬼爹一个德行。”
小花幽幽叹气,又说:“他也是走投无路才会问小桃借,方小姨娘之前每月有一百两份例,他以为会打赏我们许多,当我们攒了多少银子呢。”
刘姨娘扶着额头叹气道:“他既然开口了,那就借他些吧,不能叫小桃断了这根线,总得笼络住了。也不必多,多了反而起疑,我拿五两银子给你。”
刘姨娘拿着钥匙去开柜子,点了五两出来,用绢帕包裹着递给小花,小花伸手捧过,叹气道:“容少爷许久没来咱们府里了,长此下去什么都办不成。”
“他总会来的,只要他还有一日姓沈,他就逃不开这个府邸。”刘姨娘捏了捏眉心道,“夜深了,你回去吧,方小姨娘那里不必再费心思,如今兆喜与沈容不睦,是我们的机会,叫小桃一定好好拢住他。”
小花点头应是。
*** ***
翌日,小桃拿着五两银子去见兆喜,兆喜依旧在他们常见的巷子里等她。
小桃走进巷子,见兆喜一脸潦倒,头发凌乱,颧骨还肿了个大包,她吓了一跳,怔怔地不敢出声。
兆喜苦着脸挠了挠头,笑说:“谢谢你的银子,不过你收着吧,老爷昨日给了我银子让我还赌债。”
小桃手足无措道:“你的脸是他打的吗?”
兆喜迟疑半晌摇了摇头道:“被赌坊的打手揍了两拳,不妨事。”他揉了揉脸,疼得龇牙咧嘴,又说:“我拿鸡蛋揉一揉就好了。”
小桃闷闷地看着他,许久才说:“容少爷倒是对你还不错,肯帮你还赌债。”
“哼。”兆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想得美,他不过是见我脸上有伤,怕给他丢人罢了,他向来睚眦必报,什么都要斤斤计较,我如今用了他五十两银子,日后他会一一讨回来,后面几年逢年过节我都甭想拿赏银了。”
小桃疑惑道:“容少爷看起来挺和善的呀?”
兆喜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反问道:“他如果和善,相府怎么会变成侍郎府?”
小桃干巴巴笑了笑:“这我也不懂。”
兆喜露出狠厉的眼神,咬牙道:“你见他吃过亏吗?我告诉你,他心狠手辣,手段比谁都厉害,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他一直觉得相府对不起他母亲,为了替他母亲报仇,他连心爱之人都可以放弃,宁愿断子绝孙也要娶安亲王,因为这样才可以借他的势力来报复!”
小桃被兆喜吓了一跳,她怯怯道:“他心里有这么多怨恨吗?”
兆喜耸耸肩靠去墙面上,自嘲笑道:“我这种命贱的奴才秧子哪懂他心里在想什么,算了,不说他了,说来就是一包气,也只有夫人能忍他,还当他什么香饽饽。”
小桃走去他身旁,贴近他站好,缓缓问道:“他这么做岂不是也委屈了自己心爱之人?那人是谁呀?”
兆喜怔了怔,微微皱起眉头,想了半晌摇头道:“算了,不说了。”
小桃不再追问,又与兆喜说了些其他的琐事,然后才抱着银子缓缓走回侍郎府。
*** ***
赵念安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寻常都是沈容自己悄无声息爬起来,走去外间穿衣洗漱,今日恰逢休沐,便也懒洋洋躺着,拥着怀里夫人睡了个回笼觉。两人睡醒了也不起身,窝在被子里絮絮说话,实在饿得肚子咕咕叫,方不情不愿从被子里爬出来。
今日是十月初一,方德子一早去了趟侍郎府,没要着那二百七十两银子,反叫管事阴阳怪气数落了一顿,特意回来禀报沈容。
双喜刚把午膳备好,方德子就一脸窘迫来了。
赵念安饥肠辘辘吃着饭,用看热闹的眼神望着方德子。
方德子悻悻地摸摸鼻子,说道:“人管事说了,以后去要银子他们一概不给,叫老爷您自己个儿去问沈侍郎拿。”
沈容盛汤的动作顿了顿,笑说:“他们倒是也学会了泼皮耍赖那一套。”他把汤摆在赵念安面前,低声说:“天凉了,趁热喝。”
沈容吃了口菜问道:“兆喜回来了吗?”
方德子陪笑道:“去了庄子上收租,没这么快回来。”
沈容点点头,琢磨了半晌无奈地笑道:“这六万两才还了几个月?到底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既然如此,我怎么也得厚着脸皮去一趟了。”
赵念安着急道:“你不会又被一闷棍吧?”
沈容哑然失笑:“放心,吃饭吧。”
沈容与方德子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发他离开后,把双喜叫来身旁,叮嘱道:“最近你不许去前院,就在后院伺候。”
双喜一头雾水看着他,沈容复又阴沉着脸说道:“被我瞧见一次打一次。”
双喜缩了缩脖子,苦哈哈道:“小人知道了。”
用过午膳沈容又陪着赵念安消遣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沈怀荫也该归家了,方慢吞吞往侍郎府走去。
第130章
老夫人最近几日正在忧思,哪怕是为了睿王的面子,她也想给沈康一个嫡子身份,如今沈容已经分家出去,也明摆着是闹翻了,自古事情都有两面性,这次沈府出了兄弟阋墙的事情,虽闹出了笑话,但沈容既然已经净身出户,沈康继承家业也是所当然,只是康姨娘被皇太后杖责,如今抬她当正室,实在是时机不当。
再过三五载......老夫人嘴里抿着侍女喂来的汤药,她近来脾胃不佳手脚虚软,经过几次大喜大悲,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还不知能不能看到沈康长进出息的一日。
老夫人喝完了药,叫侍女去正门瞧瞧,若是老爷回来了,把他请过来。
侍女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禀报,温温说道:“容少爷来了,说是来找老爷,管事的请他去老爷书房等,老爷回来后怒气冲冲去了书房,没往咱们小院来。”
老夫人沉叹道:“这个怀荫,心性太盛,半点压制不住,每每冲动都要吃亏,走,咱们去瞧瞧。”
*** ***
今日兆喜不在,沈容领了万常青过府,管事请两人进书房,又吩咐侍女沏茶过来。
沈容把茶端在手里,懒懒地用杯盖拨弄那茶叶碎子。
万常青站在一旁瞟他一眼,幽幽道:“表哥,这茶你得酝酿着喝,小心又掺着不三不四的东西。”
管事陪着笑站在一旁,闻言只得说:“这茶没问题,容少爷放心喝,小人拿人头担保。”
沈容勾了勾唇角,把茶盏摆去一旁,淡淡道:“你的人头可够不上本官的命,这里没你事,出去吧。”
管事松了口气连忙出去,却不敢走远,站在围廊下的盆景旁,弓着身观察书房里的动向。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沈怀荫回来,万常青无聊地在屋子里踱步,举着一只甜白釉花瓶道:“呵,沈府清俭,居然也有这么好的瓷器。”
沈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这花瓶是我母亲在时添置的,怎么也得值个一千两银子,还有旁边那些摆件也都是她添置的。”
万常青啧啧道:“还是姑母有眼光,这暗沉沉的书房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没有,就靠这些装点的熠熠生辉。”
沈容但笑不语,书房的大门直敞着,远远就见沈怀荫领着一干侍从大动肝火地走来。
沈容站起身,温温行了礼。
沈怀荫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还来作甚!书房重地岂由你乱闯!”
沈容一脸疑惑道:“怎么?父亲如今还有公务要处吗?”
沈怀荫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滚!我不要见到你!滚!”
沈容幽幽叹道:“父亲既然不想见我,我不来就是了,只是这每月的二百七十两债银,请父亲奉还吧,儿子拿了银子立刻就走。”
“你还有脸要!”沈怀荫冷冷一笑道,“就因为这六万两,你搅得天翻地覆,一通连环套下来,害我们相府被贬成了侍郎府,你还有脸要这银子!”
沈容啧啧摇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父亲这就受不住了?你既然知道是我捣的鬼,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否则后面还有你好看!”沈容突然厉下眉眼,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表情凝视着沈怀荫,似是要将他拆骨入腹一般,浑身充满了狠厉。
沈怀荫吃了一惊,回过神后大骂道:“你这逆子,你反了天了,我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沈容倏然红了眼,他一语不发走到那只甜白釉花瓶前,撩袖砸了个粉碎,在沈怀荫倒吸一口气时,他又将书房内所有瓷器通通砸到地上,一时间书房里只有瓷器落地的声音与沈怀荫的怒骂声。
沈容痛快地在书房里发作,将他眼前能看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砸碎撕烂,书画瓷器墨宝,统统不留,仿佛要将这个府邸拆了一半,用尽全部力气,撕心力竭般的发泄。
沈怀荫叫人上去擒他,万常青拔出佩刀将众人喝退。
沈怀荫心头滴血一般心疼不已,他虽自命清高,但谁人没有几件自己爱惜的玩意,这些书画瓷器都是他心爱之物,在这一瞬间全部毁于一旦,全部毁在了沈容手中。
沈容砸了个痛快,他扬声大笑,疯癫一般指着沈淮荫骂道:“从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我费劲心机宁愿断子绝孙都要尚皇子,为的就是要你家宅不宁,如今不过刚开始,从此以后,侍郎、谋吏、谋役我要你一步步跌落泥潭,沈康我也不会放过,贾千怡是谁,她拿什么跟赵念安斗,沈怀荫!你且张大眼睛看清楚,我要如何叫你生不如死!”
老夫人来时,恰好听见沈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她吃惊不已,沈容如今竟此般猖狂,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
老夫人加快了脚步,阴冷着脸走上前,大喝道:“沈容!你枉为人子,你岂能直呼父亲名讳!什么生不如死,全是些狗屁倒灶的话!”
沈容仰头大笑,笑停了方凉凉说道:“祖母如今来说什么大道,既然都撒泼开了,我也不妨直说,你们如今已经没有了活路,我拿捏住了赵念安,等于是笼络住了圣上,你们名声已经臭了,哪怕你们去告御状,谁又会信你们,自讨苦吃!”
他深吸了口气,复又回到温文儒雅的模样,含笑作揖道:“今日孩儿失手,如此书房里的物件抵三千两银子,之后一年孩儿就不来讨要债银了,等明年是继续砸还是直接扣了父亲与兄长的俸禄,等明年再说。”
沈容勾着眉飞色舞的笑容,携着万常青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幽幽道:“只是明年这时候父亲与兄长还能不能继续当官,还两说。”
沈怀荫心绞痛,颤巍巍指着沈容离去的背影,哽声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老夫人头晕目眩,脚一崴,整个人栽了下去。
庭院内乱成一团,沈怀荫对着沈容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骂声久久不绝于耳。
刘姨娘听闻赶忙跑去老夫人小院,又请郎中来把脉,待郎中走后,老夫人躺在床上悔不当初道:“早知他如此,当日就不该成全他尚皇子,哪怕废了我这条老命也得阻止他!”
刘姨娘眼神苦涩道:“老夫人心慈,又怎会知道他这般心机深重。”
沈怀荫坐在椅子里,懊恼地拍着大腿,眼神悲痛不已:“以为他光宗耀祖,结果是拆人家来了。”
刘姨娘哽咽道:“老夫人,咱们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吗?他不会暗中再使什么手段吧?”
老夫人与沈怀荫皆静默不语,原本他们皆打算着与沈容分干净了也好,以后各过各的,等过几年沈康出息了,沈怀荫官复原位,沈府还能在朝堂上立起来。却不想那沈容像是咬住了他们的尾巴,死活不肯放过他们。
刘姨娘见两人不出声,缓缓站起身将汤碗摆去一旁,淡淡道:“今日容少爷大发雷霆,许多仆役都瞧见了,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不会叫他们乱说话。”
沈怀荫怒目道:“他既然敢说,就不怕旁人知道!”
老夫人抬了抬眉头,思忖半晌道:“如今流言蜚语不利于咱们这边,既然沈容大逆不道,也该让他长长教训。”
刘姨娘微微蹙着蛾眉,似笑非笑道:“这哪能伤他什么,各家吵吵闹闹都是有的,旁人听个乐子罢了,平白叫人笑话。”
老夫人冷笑道:“水滴石穿,总有成事的一日!”
三人正说着话,康姨娘一瘸一拐地过来了,她不顾侍女阻拦,冲进来趴在老夫人床头眼泪汪汪:“姨母您这是怎么了?姨母!”
老夫人拍拍她的肩头,烦躁道:“好了,我没事,有你们这群不争气的,我老婆子怎么也得撑起来。”
沈怀荫起身走过去,半跪在床头将康姨娘揽进怀里,心疼道:“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过来作甚。”
康姨娘靠进他怀里,垂泪道:“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能安心修养,姨母吃苦了,老爷您也吃苦了。”
沈怀荫苦叹道:“都是沈容那讨债鬼,真真是气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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