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朕是暴君 第39章

作者:贺端阳 标签: 古代架空

  游彦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从陶姜战死,到游彦快马加鞭的赶来,路上来回折腾,也有了十余日的时间,尽管为了入殓,对尸首都会做一定的处理,这些日子过去也还是会发生变化。可是,哪怕变得再让人目不忍视,游彦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陶姜的脸。

  其实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知道陶姜已经死了,也知道虽然他的死因有蹊跷,但这个棺椁里躺着的人却一定会是陶姜,郭准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再作假。况且,他心中有愧,自然不敢怠慢陶姜的尸身。

  这一切游彦都心知肚明,却还是让人拆开了棺椁,就好像这样,他才能够断绝心底那最后一点奢望。

  游彦一只手扶在棺木上,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却止不住的颤抖,他盯着陶姜那张已经青紫的脸,还有那双至入殓都没能合上的双眼,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我来接你回都城,不过,你要等我先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

  他慢慢回转过身,看着已经站到门口的郭准:“方才我与你说,我从都城不远千里而来,一是为了替圣上收拾残局,二就是为了陶姜,现在陶姜我见到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也该为圣上做点事情了。”话落,他朝着暗卫抬了抬下颌,“把人带上来吧。”

  郭准不解,下意识地回头往门外去瞧,看见方才已经退下的邬晟被人五花大绑带进了灵堂,不由一怔:“游将军这是何意?邬晟虽然戴罪,但好歹其先前也曾立下战功,陛下尚且留他一命,等战事终了再行清算,难道游将军才到西南,就要对我的人动手了?”

  “你的人?”游彦嘴角扬了起来,“郭大人若是承认了,也省的我麻烦。”

  “游将军,话还是说清楚一些,我知道你在都城是贵人,自你到了西南也尊你敬你,但你在话语里却几番针对,我知道你我尊卑有别,所以一忍再忍,到了现在,你难道打算就凭着这些含糊的话,给我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吗?”郭准涨红了脸,瞪着游彦,“游将军切莫欺人太甚!”

  “郭大人性子也太急了些,本将还没给你定罪,怎么就急着辩解起来?放心,会有你的,不过,我还是要先跟邬侍卫聊聊,”游彦走到郭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大人不如先耐心瞧着。”

  说完,他走到了邬晟面前,低下头看着他:“邬侍卫,这么快又见面了。”

  邬晟被两个暗卫按倒在地,勉强抬起头看着游彦:“游将军,我知因我当日冒失铸下大错,才至当日大好战局一步一步至此,我罪无可赦,却也是无心之失,你可以杀我,却不能如此羞辱我。”

  “我羞辱你?”游彦轻哼一声,面上居然露出点笑意,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了邬晟的衣襟,手背青筋暴起,竟将他整个人向前拖了几步,一直拽到棺椁跟前,按着他的头向里看去,“你们把我想的太清闲了,我叫你来,是因为陶姜他昨日跟我托了梦,说他想要见见你。”

  他按着邬晟的头,几乎将他整张脸都贴到陶姜的尸首上:“他大概是想问问你,你从背后将那一剑刺向他的时候,是不是还记得是他将你从零陵城带到战场上,想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邬晟仓皇间对上了陶姜圆睁的眼睛,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陶姜他因为轻敌死于战场之上,怎么就成了我杀的?”

  游彦放开手,由着他瘫倒在地,他站在棺木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邬晟:“用不用我解开他身上的衣物,让你亲眼看看他背后的那个直接刺入心口的剑伤?”

  “我,我又不认识陶姜,与他虽然都是都城而来,却并无交情,他,他好端端地又凭什么帮我,我又怎么可能近的了他的身?”邬晟虽然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还是不忘了反驳游彦,“就算他背后有伤,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就是我刺的?”

  “你与陶姜并无交情,可是有人有。陶姜出身于韩王府,而韩王自少年时,便与乐昌公主兄妹情深,陶姜作为曾经的韩王近卫,也总受过公主照拂。这样的旧交,他出征之前,若是公主相托,求他帮忙照料自己的心上人,他自然不会拒绝。”游彦淡淡道,“况且,你的罪责,本就是可大可小,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陶姜出身行伍,也更能理解你的冒失,毕竟你也算得上是一个英勇善战之人,陶姜当然愿意给你个机会。”

  游彦话说完,扭头朝着棺椁里的陶姜看了一眼,微微闭了闭眼:“说到底也还是他识人不清。”他睁开眼,开口,“还要辩解什么,一次性说完,我好叫个人来跟你叙叙旧。”

  邬晟哑声道:“什么人?”

  “一个你以为,已经死了的人。”游彦说完,暗卫已经带了一个衣着破烂狼狈不堪的人进到灵堂之中,那人脚步踉跄,若没有身旁暗卫的搀扶随时都可能摔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棺椁跟前,跪下身,朝着那棺椁缓缓地叩了三个头。

  游彦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叩完了头,又重新站了起来,朝着游彦拱手:“将军。”

  “嗯,”游彦点头,朝着邬晟道,“邬侍卫可还记得这人?”话说完,他突然转向门口,“说起来,就算邬侍卫不记得,郭大人也该记得。”

  “如若两位不记得,那我帮二位回忆一下。”游彦挺直了腰身,一字一顿道,“郭大人的奏报也并非完全是假的,却也没几句是真的。当日萦都城一战,陶姜下令攻城,攻势凶猛,敌军被迫出城迎战,混乱之中,樊国国主率一支小队从城中逃出,当时战场之上一片混乱,陶姜来不及布置,便亲率了百余人前去追赶,其中,就有你。”

  游彦蹲下身,看着邬晟:“陶姜那时候大概还以为,若是生擒樊国国主之时你参与了,等回到都城就可以禀明圣上,免去你的罪责。却没想到,被一把利剑从背后刺进心口。本在逃难的樊国人趁机反扑,陶姜等人腹背受敌,尽悉战死,只有这一个,一开始便被陶姜打发回去召集援军而幸免于难,却没想到,等他在混乱的战局中找到郭大人的时候,还没等开口,郭大人便送了他当胸一剑。”

  游彦直起身,下颌微抬,目光冷峻:“幸而他要比陶姜命大的多,也或者是郭大人这些年在西南养尊处优,疏于武艺,才让他捡了条命。等他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才知道,我军在萦都城落败,而没有等到援军的他的同袍,他的将军,不幸身死,我军退守交州城,而差点杀了他的郭大人,接管了兵权。”

第86章

  “二位都如此沉默, 显然是对我的话并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我倒是有些疑惑希望二位来替我解答一下, ”游彦道,“邬侍卫当日那一剑,究竟是临时起意, 还是早有预谋?樊国国主率人出逃是走投无路,还是事先设下的圈套?”

  游彦瞥了地上的邬晟一眼,转过身, 一步一步地走到郭准面前:“还有郭大人你, 究竟只是为了除掉陶姜,夺取西南大权, 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樊国埋在西南的一根钉子?”

  郭准微微眯了眯眼,向后退了两步, 伸手指着游彦:“就算一切如你所说,又能如何?我知道你游彦在都城之中权势滔天, 连圣上都避你三分,但这里毕竟是西南。我能害一个陶姜,又何惧你一个游彦?”

  “我还以为郭大人还要负隅顽抗一会, 这样也好, 省的我浪费时间在这口舌之争上。”游彦侧过头,目光盯着郭准背负在身后的手臂,和他依旧试图退到门外的动作,轻轻笑了笑,“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这里确实是西南,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也不管你的立场究竟如何,西南的这数万大军,终究是我南魏的。还是你已经狂妄到,只因为掌管了几天兵权,就自以为自己这西南之主,西南这数万将士就会随你一起,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的又怎么会是我,游将军?”郭准已经站到了门外,他看着游彦突然大笑起来,“难道不是你到西南的第一日就对我与邬侍卫发难,妄图铲除异己,掌管西南大权,以便与外敌勾结?这太守府里的人可是都能作证。”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用力扔到了门外,陶器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的突然,游彦却面色如常,甚至还保持着一丁点的笑意:“郭大人倒是很喜欢效仿古人,居然想出这么个摔杯为号的办法。”他侧过耳,做出倾听的样子,“只不过可惜,似乎没什么人来配合你。”他抬了抬下颌,轻轻地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暗卫,不由分说就将郭准按倒在地。

  游彦向前走了几步,倾身凑到郭准面前:“你不会以为,在陶姜横死之后,我对你还毫无防备?你将都城来的兵士派至外城,留西南军守在内城,安排自己的亲兵守护太守府,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西南军对你确实忠诚,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总管这副皮囊下面藏着什么样的祸心。但,他们显然更信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熟悉的令牌,送到郭准眼前:“圣上赐我兵符,统管全国军权,别说是西南军,纵观南魏上下,除了你这种包藏祸心之人,又有哪个兵士会不听命于它?”

  游彦说着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兵符,手指并拢,慢慢握紧成拳,慢慢地站起身来:“你贪图权势,自陶姜到了西南之后,你在各种琐碎事件上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如果只是这些,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陶姜是来西南打仗的,只要你能协助他,将这战事终了,彻底剿灭樊国人,后期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你,但是你却为了一己私利,置西南的百姓,国家的安危于不顾,勾结异族,构陷忠良,罪无可恕。”

  游彦摆了摆手,朝着暗卫吩咐道:“将他押下去,一日的时间,问出他与樊国人之间是如何勾结的。”话落,他淡淡地瞥了郭准一眼,“如若问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他这条命也就没什么用了,就直接拿去给陶姜陪葬吧。”

  郭准被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用力地挣扎了几下,差点就冲到游彦面前:“你以为就算解决了我,要了我的命,就能解决西南的纷乱?我在九泉之下,会等着看你的下场。”

  “多谢记挂。”游彦背转过身,听着身后的声音渐渐地走远,才终于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军,那这个人如何处置?”暗卫低声问道。

  他话音刚落,那个浑身狼狈的陶姜的旧部下已经拔下腰上的长剑:“让属下亲手杀了他,给陶将军祭灵!”

  “他暂时还不能死,我留着他还有用处。”游彦伸出手,将长剑从他手中抽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个大夫好生看看伤,我会给你们陶将军一个交待。”

  那人双眼通红,朝着游彦深深地作了一揖,在暗卫的搀扶下缓缓地退了下去。游彦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走远,侧过头看了一眼几步开外还敞着盖的棺椁,突然回手,将手中的长剑横转,直刺向瘫在地上的邬晟,正在一旁的暗卫犹豫要不要阻拦的时候,剑尖在邬晟胸前堪堪停了下来。

  游彦手腕一转,收了长剑,一脚踢到邬晟前胸,将他踹翻在地,用脚尖踩在他胸前,倾身看着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的邬晟:“刚刚那一刻,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要杀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跟陶姜用同样的死法,因为你不配。”

  游彦向后退了一步,收了脚:“把人带下去吧。”

  “我还有话要说!”邬晟被暗卫从地上整个拉了起来,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拼命挣扎着开口。

  游彦微微闭了闭眼:“说吧。”

  暗卫放开手,让邬晟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经过刚刚这一番折腾,他整个人已经十分的狼狈,但还是努力地站直了身体,看着游彦:“我想,我想先问一下,公主她可还安好?”

  游彦以为他会辩解,又或者说些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却没想到他开口先问的居然是乐昌公主,一时之间让他觉得思绪格外的复杂,最终只是发出一声轻哼:“你做下这诸多恶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否会安好?”

  邬晟偏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缓缓道:“当日我来这西南之前从未料想过,我居然会落入这般境地,更没想到,我会做下这种事情。”他长叹一声,“不管你信与不信,当日我到这西南来的时候,一心只想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然后回去求娶公主。游将军你生来便是世家公子,自然不会懂像我这种人的无奈。我每日守护宫禁,时时刻刻看着她,却因为身份悬殊,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却没料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豁上性命也愿意试一试。

  只是世事难料,天总不遂人愿,或许我这种人,就注定不配娶公主。那日零陵城一战,我一心杀敌立功,却没想到……虽然最后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却知道,我罪责深重,就算最后圣上开恩,饶了我的性命,我与公主的婚事却是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之后呢,”游彦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藏在袍袖之中的手指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衣袖,“你与樊国人是如何联络上的?”

  “我与樊国人没有直接联络,”邬晟道,“那时候我伤势很重,虽是在零陵城养伤,但其实心灰意冷已经是一心求死,但郭大人派人去向我许诺,说待我伤愈,会再给我个机会弥补过失,重建功业,达成夙愿。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陶姜,他带着大军一路反扑,彻底反转了局势,待我伤势痊愈之时,他已经率军打到了萦都城。郭大人派人将我接到了军中,告知我,待大军拿下萦都城,剿灭了樊国,功劳便全都成了陶姜和他带来的援军的。”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如果,我能帮他除掉陶姜,他就将陶姜带来的那三万人交由我统领,等战事终了,也会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促成我的心愿。”言于此,他终于睁开眼,微微偏转头似乎想像那棺椁再看上一眼,但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我别无选择,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沦落至今日。”

  游彦听着他将话说完,良久,轻轻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你为了求娶公主,便将这家国天下,西南的安危全部抛诸脑后,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是对公主一腔情深,只可惜天意弄人?”

  “难道不是?若是当日零陵城一战没有意外,我早已经大胜而归,娶得公主,又怎会落得如此的地步,”邬晟涩声道,“你不是我,根本不明白我如何的痛苦。”

  “零陵城一战不是意外,是因为你,急躁冒进,自以为是,如若我是你,宁可在那一日跟那数千名将士一起战死,也不会苟活于世,最终做出这等事情。”游彦缓缓道,“你要说的都说完了,把他带下去吧。”

  “等……”

  游彦突然抬眼,朝他看了一眼:“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回转过身,指了指身前的棺椁,“让他先在这里给陶姜叩三个头,虽然现在赔罪没有什么用了,但,这是他必须做的。”

第87章

  自到这西南之前, 游彦就清楚, 西南的困局不是源于其外, 而要归咎于其内。三番两次地在胜券在握之时莫名其妙地战败,甚至连久经沙场的陶姜最终都折了戟,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只能是在西南内部就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因此自进入西南境内之后,游彦便派人四处查探,又专门在交州城中耽搁了两日, 苦心经营, 一步一步布置,才有了今日这种种这般。

  诸多阻碍此刻终于料理干净, 游彦正式接管了西南,但他心中清楚, 解决郭准只是一个开始,萦都城之败, 给了樊国及其盟国喘息之机,反观西南,主将战死, 原益州总管是罪魁祸首, 临阵换了主将,军中只怕早就是一片混乱,游彦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军心,让南魏军恢复应敌之力。

  但此刻游彦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鲜少有这样的感受,毕竟大多数的时候, 他都是淡然且从容的,鲜少有什么事能够耗费他如此之多的心神,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像此刻这般,痛心却无能为力。

  他可以做很多弥补的事情,他可以力挽狂澜,将西南从最坏的局面之中拯救出来,他甚至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西南的战局,但,他却不能救回陶姜的性命。

  陶姜的棺椁已经重新封好,在此之前,游彦找了仵作验了尸,陶姜的尸身上,除了那道刺入心口的剑痕,还有十余个箭疮。

  当日一战,他受了来自身后的致命的一剑,依然硬撑着一口气与敌军厮杀,斩敌数位,拼死想要接近被护在其中的樊国国主,最终身中十余箭,力竭而亡。

  游彦对着那些箭疮沉默良久,才亲手替陶姜换上他让人重新准备的寿衣,让人重新封上了棺盖。闲杂人等尽悉退下,这太守府中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每个人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唯有游彦,还孤零零地站在灵堂中。

  他伸手在棺盖上轻轻地摸了摸,最终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他一向觉得凡事自有命数,却始终对陶姜这命数耿耿于怀。他甚至有过一刹那的后悔,如若当初,是他亲自到这西南来,陶姜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但哪怕他再为悔恨,依旧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他倚着棺木慢慢地坐了下来,抬眼看了看供奉在高位之上的灵位,轻轻地摇了摇头,合上了眼。

  他一个人在灵堂中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脚步声传来,他才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暗卫:“何事?”

  “将军,这太守府已经清理干净,先前郭准的手下已经全部羁押等待审问。”暗卫道,“属下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命人去军中通知各位将军来府里议事。”

  游彦点头:“待人到齐了再通知我。”他又合上眼,“还有何事?”

  “还有就是,那日咱们在城中遇到的两个小孩已经接到了府里,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安置。”暗卫稍有犹豫,“过几日军中安定下来,咱们怕是就要离开这交州城,战事紧迫总不方便带两个孩子在身边,但,若是留在这交州城,您是否会放心?”

  游彦睁开眼,目光始终看着陶姜的灵位:“先把他们带过来吧。”

  “带到这里?”暗卫环顾四周,上上下下地看了看整个灵堂,“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先带过来,”游彦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去吧。”

  暗卫虽然觉得带两个孩子进灵堂多少有些不太合适,但还是朝着游彦施了一礼,转身退下。

  游彦背对着门口站在棺椁前,对着陶姜的灵位缓声道:“此行西南,除了我本就该做的事情,还有了点别的收获。”他说着话,转过头,看见暗卫将两个孩子带了过来,小的那个抱在怀里,大的那个乖巧的跟在身后,在看见游彦的时候,一双眼瞪大了些,脚步也比先前迈的更大了。

  游彦唇角向上扬了扬,朝着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似乎得到了鼓励,一路小跑到游彦跟前才停住脚步,仰着头看着游彦,眼底带着几分期待,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忐忑。小姑娘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她为见到游彦而感到欢欣,却又担心自己对方并不喜欢自己。

  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配上她本就十分出众的异族容貌,加上一双似乎总是闪着光的眼睛,漂亮的讨人喜欢。游彦目光在对上小姑娘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和缓了不少,在她身前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小姑娘似乎松了口气,悄悄地用手指勾住游彦的衣角,自以为这样细微的动作不会被发现,却如何能瞒的了游彦的眼,他只是用余光瞥了瞥,朝着小姑娘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走到棺椁旁,轻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小姑娘眨了眨眼,朝着那棺椁看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虽然未必完全明白,却也知道只有死去的人才会装进那棺椁里。

  “那你怕吗?”游彦抬手轻轻覆在棺木上,“这里面是我的一位老友,算是你的叔父,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怕。”

  游彦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向上翘了翘,他将手臂搭在小姑娘肩上,倾身看着她的眼:“那日我说要认你为女儿你可愿意?”

  小姑娘看着游彦,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游彦笑了一下:“那好,喊声爹来听听。”

  小姑娘舔了舔下唇,低低地开口:“爹爹。”

  游彦弯了眼角,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软垫:“给你陶叔父磕几个头。”

  小姑娘对游彦格外的信任,乖巧地走到软垫前跪了下来,朝着陶姜的灵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游彦盯着她瘦小的身影看了看,朝着陶姜的灵位缓缓道,“因为这西南的战事,害的这小姑娘父母双亡,流离失所。今日就当着你的面做个见证,从此我也是为人父的人了。她给你磕过了头,就是认了你这个叔父,将来便是我不在这人世,也有人替我去你灵前祭扫,给你送上两坛竹叶青。”

  游彦说到这儿,笑着摇了摇头,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既然成了我游家的女儿,就再为你取个名字吧。”他低下头看着小姑娘,“从此你后,你便名游悠,愿你此生悠然逍遥,肆意洒脱。”

  小姑娘仰着头看着游彦,轻轻点头认下了这个名字。她看了看游彦,突然扭过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暗卫,轻声道:“那弟弟呢?”

  “你跟他才认识这几日,倒是记挂的很。”游彦笑了起来,朝着暗卫伸手,接过他怀里那个婴儿,大概是这几日吃饱喝足,有专人照看,这孩子比前些时日精神了不少,到了游彦怀里还在不停的扭动,一双眼四处张望,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游彦轻轻地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转头朝着灵位道:“当日你出征前我答应你为你寻一桩亲事,等你大胜归来,让你娶妻生子,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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