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胶东大葱
王修一哆嗦:“老李……”
李奉恕伸手,摸摸王修的脸,眼神深沉如渊。
敞轩里烛火跟着王修一抖。
李奉恕微微轻笑:“不要怕。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怕。”
敞轩外面站着的人低声道:“殿下。”
王修站起,跑出敞轩,拉着朱大夫的手:“您来看看!老李醒了!好像退烧了!”
朱大夫进来把脉,心里一惊:“殿下……这是平稳了……”
王修喜极而泣:“真的?”
朱大夫一时之间傻了:“是,殿下脉象平稳了,殿下没事儿了,殿下种痘成功了!”
李奉恕吐出肺里最后一口火气,心平气和:“有劳朱大夫了。”
王修害怕自己是做梦,手足无措。李奉恕搂着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朱大夫慌忙退出敞轩,关上门。王修听见李奉恕沉稳有力的心跳,眼泪滔滔,不是做梦。
……而且,胸肌没清减,仍然坚挺……
“我这一口气咽不下去,有人着急了。”
摄政王森然的声音,穿透了夜空。
那一天,王修彻底认识到,这个男人,是王。
他又是张皇又是平静地看到锦衣卫指挥使司谦,邹薛两家的神枢营,皇城戍卫司指挥使张敏跪在摄政王面前。王修恍惚地想,这是对的。这个天下,应该跪在摄政王面前。
王修提笔写字条“沉住气”,递给司谦:“告诉周烈,不到时候,不要进京。”
摄政王要拔毒。
鲁王府门口血战,叛军金吾卫指挥使乔鸿授首。鲁王府一开大门,王修竟然看到了拎着剑的张同昶。十几岁的少年,袍子边上沾着血,迎风拂动,拍着靴子。
他能来勤王,不意外,不意外。王修想,汹涌暗流终于成水面风浪,泥沙翻涌,所有的人心,到底要面对天日。
张同昶傲然挺立守护着鲁王府,张敏都被他的战斗力惊着。张太岳的子孙,心性如铁,苍天可鉴。
王修帮几乎站不住的李奉恕换上火色绣金龙的朝服,李奉恕急促喘息,对他笑:“没你,我怎么办。”
周烈潜进鲁王府。
摄政王微笑:“孤……该出去见见他们了。”
寿阳大长公主府的护卫没看见尸体,只看到……摄政王仪仗简直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踏着血泊,赳赳行进。
摄政王的赫赫威仪,蓬勃燃烧。
十六台大轿中的摄政王,根本坐不住了。王修平静地用肩膀扛着昏沉的李奉恕。李奉恕面上红疹略有褪却,高烧多日,李奉恕面无血色。王修心想,我撑得住,老李疲累之时,可以靠着我。
摄政王的仪仗从王府街一路碾压进宫,轿外杀戮四起,王修轻轻拍着李奉恕,微微摇晃身体,温柔地呵护摄政王的小憩。
大轿平稳落轿,王修透过帘子,看到了武英殿。辉煌的武英殿与往日并无异样,王修却觉得嗓子一紧,心绪涌动,堵在胸口。李奉恕睁开眼坐直,依旧面无血色,却瞬间气度磅礴。
他是王者。
王修那一刻清晰无比地理解了,天选李奉恕成为摄政王。
一支又一支的响箭穿透云霄,打断王修思绪。阴森的云层诡异地缓缓裂开,露出金灿灿的阳光。铅色云层持续开裂崩碎,阳光清澈犀利一扫人间阴霾。
最后一支响箭升空,张敏冲进武英殿:“摄政王殿下!京师清扫完毕!”
云破日出,从此刻起,李奉恕便是真正的摄政王。
为王者,受天命而王天下。
第205章
北京城所有城门开启, 京营全部入城。
浩浩荡荡的军队汇入大晏帝国最辉煌的权力中心, 在承天门外高呼:“吾皇万岁!吾王千岁!大晏万年!”
摄政王手肘撑着宝座,捏鼻梁。
自始至终,没有往下看一眼。
粤王终于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六哥!”
是你让我代替你的!是你把我叫去鲁王府的!是你……明明就要死了!粤王疯癫地挣脱内卫,要往御阶上冲。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监国的是你, 掌兵权的是你, 得人心的还是你!父皇眼中你从来不存在, 兄弟们眼中你也不存在!可是他们, 城外那些人却在信仰你!
粤王神思已经乱到只能惨叫:“六哥!”
他终于明白自己很早就已经从云端摔下来了, 成庙继位,母亲被赐死他被赶出北京的那天,他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虚幻的假相曾经让他风光过,如今他大梦方醒, 只能站在阶下仰望坐着的摄政王。
粤王笑起来:“六哥……五哥活着的时候就说,你是个不叫的, 因为你咬人。咱们兄弟十一个, 你等到最后了。你没继位,你摄政了。你啊你啊,原来你才是黄雀!皇帝陛下!你六叔日后乾纲独断,但愿咱们都不后悔!”
西宁侯邹玉站起一扯粤王:“粤王殿下累了, 您要不要休息!”
富太监看摄政王眼皮都没抬, 立刻用平静到阴森的声音悠悠道:“銮仪卫,诸位大官人都累了。”
大势已去。勋戚们瘫在地上, 大势已去。
祖上一刀一枪拼来的荣耀,付诸东流。摄政王甚至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们,哪怕他们是叛军,摄政王眼里也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