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白贫血
紧闭的城关忽然门户大开,领头的将手,秣马厉兵,旌旗猎猎,大大的一个‘林’字。
北疆名将林昌,亲自出战。
赫连冲得此消息也是热血冲头,两人博弈数年,此一战终能了却彼此刀剑相向心愿。
但恐防有诈,赫连冲不敢轻举妄动,只派麾下第一大将凯闽领三万精兵迎战。
秋风萧瑟,边城脚下厮杀震天。
何晏立在城墙上,眼瞅着底下林昌以一万强退凯闽三万人马,几欲攥碎了城楼砌石。
林昌铠盔浴血,领一千人退回城中,翻身下马时,已然体力不支。
可见了何晏却是豪爽大笑,
“差点死在外头。”
何晏笑不出来,“下次我来。”
林昌收了笑意,“到时候可没援兵去救你。”
何晏见其如此,眉间反倒宽了几分,
“无妨,我自有分寸。”
转日,何晏出战,旗帜上依旧是‘林’
如何晏所言,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姓,举谁的都一样。
这一回反倒换成了林昌在城墙上急的直跳脚。
何晏领走了边城最后的三万人,可对面敌军却是数倍与己。
依何晏的意思,是冲破敌军,绕道其后方,平军接连两次胜仗,赫连冲必然心生惧意,且前头都是平军,怕也是背腹受敌,定会就此撤兵。
只要冲破敌方阵营,便稳操七分胜券。
残阳如血。
边城外何晏先被六万骑兵包围,不断的朝外冲,一次次的被对方的弓弩手逼退,马背上翻下的平军不计其数。
已经看不出哪个是何晏。
赫连冲已然傻眼,本想着先派出六万人一试深浅,未料这六万人有去无回不说,反倒是把平军都逼成了狼,竟大有反扑之势。
入夜,战事依旧胶着,边城外三十里火光冲天,杀伐染血,如凤凰盘涅。
林昌立于城前,整宿未眠。
直到转日,青烟孤直,袅袅消散。
马尸残肢遍地,扎入地面儿上的旗帜,烧的只剩了木杆,看不出是哪方旗帜。
对面北夷仍在,却再没有何晏。
万籁俱静,生死线间。
林昌石雕一般,立于城墙,眼看着赫连冲退兵,半日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军马,奔腾有序,如黑云压境。
再看那铠甲兵刃,明显的是自己人。
林昌瞠目结舌,摸了摸眼睛,不敢相信。
直到何晏立在城门下喊话,这才如梦初醒,连跑带嚎的下了城墙。
北疆终于一胜。
林昌劫后余生般,眼泪簌簌而下,“我还当看的是你们的冤魂。”
何晏脸上两道血印,胸腹铠甲零碎,半片衣袖给血浸透了,好个狼狈,见林昌这幅摸样,眼底掩不住的讥诮,“本来还想着冲不出去了,结果刚巧来了援兵,这回赫连冲怕是有日子不会再来了。”
林昌瞪圆了眼,“援兵!怎么会有援兵!”
何晏身后的副将闻言,抱拳上前,“启禀总督,末将杨力,奉圣旨前来援城。”
何晏转而去看林昌,“这回知道了罢?”
林昌闻言,面东而跪,叩首连连,
“皇恩浩荡,末将感激不尽。”
何晏冷哼一声,“之前不是还在骂娘么。”
林昌忙道:“以后再也不骂了。”
起了身,扑掉身上灰土,又没头脑来一句,
“你贤内助真不错啊,哪骗的这么些人来充数?”
第75章 深井冰
何晏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便转头去看身后将首,
“你可是京城护军?”
那人点点头,“正是。”
林昌愕然,“怨不得…我还想这么短时间,皇上去哪里弄这么些骑兵来。”
后又到:“这竟都是先前我带去京城的兵,果然大平除了北疆,也找不出这么像样的兵来。”
何晏眼底沉郁,全无方才喜色。
林昌见何晏黑一张脸,自然知道这人是心疼自家皇帝了,便瘪瘪嘴,“不必担心,眼下除了你,也没人敢造反。”
何晏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造反,反倒是东南隐患极大,宁月关必不能长久,流贼若拿下临城,挥军北上,也不过是数十日的路程。”
林昌道:“你这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怎的还惦记上那边了。”
何晏淡然道:“惦记?这江山我从来不放在眼里,出来征战,还不是为了宽他的心。”
林昌闻言一笑,“他那般待你,你还毫无怨言的替他卖命,小皇帝手段了得。”
何晏心头迷乱,“怨,怎么不怨,我可是怨的很,只不过我现在不常见他还能忍的住,谁知道日后会怎样。”
林昌忙将人拉走,“行了行了,此战告捷,本是件喜事,怎的还生上这等闷气来,反正赫连冲一时半晌不会再来,走,今晚上兄弟陪你满饮。”
何晏摇摇头,“赫连冲并非等闲之辈,这种令其蒙羞之事,他又岂会善罢甘休,待下次再来时,怕是要一绝死战。”
正如何晏所言,事隔一月,赫连冲卷土重来。
圆月照苍穹,遍地寒刀。
何晏连夜清点兵马,一共五万平军,但城外敌军却远不止这个数。
回了屋,林昌正铺纸执笔,已经写了满满一页纸。
抬眼见是何晏进屋,便又垂下头继续写。
何晏上前,拿了林昌写完的那页纸端详片刻。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子,如剑走黄龙,歪歪扭扭,道的尽是琐碎之事,问老父安康,念妻儿平安。
何晏不禁笑道:“你还能写这么多东西,我当你不识字呐。”
林昌头也不抬,“行了,我知道你出身官宦世家,能文能武,不像我等小门小户,写个家书都绞尽脑汁。”
何晏搁下那一页纸,“你总有家书可写。”
林昌道:“你也可以写奏章给皇帝,同家书无异。”
何晏冷哼一声,“谁要写给他!”
林昌语气减缓,转了话儿道:“想我常年征战在外,近三年里就回那么一次,儿子都能蹒跚学步,却连爹都不认得…”
何晏微微侧头,“如何?”
林昌笑意酸涩,“家书自然要多写几页纸啊…”
言毕,便拿出几张白纸来,自桌面儿上一字排开,“这个给我爹,这个给莲月,这个给我儿…等他识字了再看不迟…”
烛心如豆,映着那人满面柔光,字里行间,虽是平缓无奇,却狰狞的如同北疆新坟,沙场忠血。
何晏音色低沉,“少做出一副赴死之态,令人作呕。”
林昌白一眼何晏,继续写字。
直到油灯燃尽,那厚厚的一摞纸,却怎么也写不完。
东方鱼肚,霜天断雁。
号角嘹亮,铁蹄阵阵。
何晏本就睡的不踏实,听得这动静,登时便从翻身而起。
林昌跟着抬头,眼底青紫,显然一宿未睡。
门板大开,进来的副将脸色铁青,
“斐督师,林总督,赫连冲攻城了!”
何晏登上靴子,同林昌冲出屋内,着手备战。
边城墙头上五千弓弩手同时放箭,一时间,天地间飞羽如蝗。
混战到晌午,城下死尸成山,个个都给射成了刺猬。
边城墙头破碎,断壁残垣。
缺口燃了火,狼烟腾空。
林昌转头问何晏,“怎么办?就这样一直硬撑?”
何晏沉默良久,张了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昌心底一沉,也便不再问了。
有副将自身后即上前来,单膝跪地,
“总督,朝廷来的急信。”
林昌接过来,拆了信,竟是瞋目结舌。
何晏凑上来,“何事?”
上一篇:含桃
下一篇:后宫三千(后攻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