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烟霞
两人行到一处院落,此间主人定是个好享受的,院落布置十分精巧,更奇的是里面开满一树一树的鲜艳繁花,层层叠叠的!紫嫣红几乎将树木本有的绿叶也遮盖过去了,就好像这不是夏暮时分,而是生机最旺盛的春日。
姒弄月虽只来过仪狄堂一次,但他记性非凡,加上面前这地方眼熟得过分,他只眯眼打量了一会儿,便饶有兴趣地问:“这莫不是仪堂主的住处?”这里那间满布机簧暗器的屋子可叫他记忆犹新,若非身不由己,他是定不会主动踏入一步的。
仪镜明点点头,把他引入一间屋内,柔和眉目中隐现出一点阴沈,他看着表情没丁点变化的姒弄月说道:“看来小公子记性甚好,何必装作把某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模样?”
姒弄月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自不会在此时显露出来,反而勾唇笑着,以着了然在胸的神情反问道:“那仪堂主倒是说说晚辈忘了什麽?”
他虽因着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惹到仪镜明,但此刻却不能撇清说自己什麽也没做,反倒要痛快地承认下来。仪镜明与自己本就是敌非友,若非仪镜明因为这件事情忌惮他不敢动他,恐怕对方早便翻脸。
仪镜明垂眸敛去情绪,没有回答姒弄月。他继续往里走至内间,内间的床上躺了个人。
那人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原本勉强称得上英挺的面容此时只余憔悴,要不是眉宇间尚存一分浩然之气,姒弄月怕是认不出此人了。
“柳渊?”姒弄月有些惊讶,他粗略一看昏迷不醒的人,稍稍看出点门道,“原来是中了毒。”
仪镜明原本正用指尖极其温柔地触碰着那没有生气的面容,听到姒弄月的话出口,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姒弄月,神色十分狠辣,连往日诱惑动人的伪装都褪去了。过了片刻,笑意重新浮现在他艳美的脸上,仪镜明回道:“是啊,此番便是劳烦小公子来为柳渊解毒的。”
姒弄月意外道:“这世间还有仪堂主解不得的毒?”
仪镜明低下头,用目光描摹着床上之人的面目轮廓,似乎是陷入某种情绪中,沈默一会,他才说道:“这世上奇毒千千万万,自然有我解不得的。”
姒弄月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易孤鸿闯入姒门偷取回天丹的事,心中当下有些明悟,却说道:“我所知所学,与医术毒术毫无相干,仪堂主都解不得,何况是我?绑我来,不如绑个大夫来。”
仪镜明轻笑一阵,笑声却越来越冷:“你亲自下的毒也不知如何解?”
姒弄月这下是真意外了。他原来以为对方是从易孤鸿处知晓回天丹在自己这里,想要要来回天丹给柳渊解毒。现下看来,却不是这麽回事儿。
在仪镜明的眼里,自己竟是给柳渊下毒了。这种情况下,仪镜明根本没必骗他,那麽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姒弄月给人背了黑锅。
姒弄月思量一番,竟突然朗声笑出来,他对仪镜明道:“真是好笑。堂主你有求於我,便是这番口气?”
唯今之计,便是把这黑锅背下去,要让仪镜明认为他手中有解药,仪镜明便不会对他动手。
作家的话:
都没有人关心苦逼的小月月麽!看来还要让小月月更苦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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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结束目标越来越近的赶脚真好!
第一百八十章 又遇
姒弄月话一出口,霎时间,屋中空气一凝。此间两人明明一者暂失内力,一者武功浅薄,却偏偏隐现出一股子剑拔弩张、锋锐无比的威势来。
忽然,仪镜明错开了与姒弄月针锋相对的对视,低下头让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到床上人的面容上,似乎只要多看床上的人一眼,便能坚定他心中的某些情绪。他终是压抑住怒意,抿了抿唇,缓缓说道:“你想要如何?”
“我不想如何,但以一换一才是公平。”姒弄月说得极为平静,就好像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有一点担心,“仪堂主要是真想要解药,得先解了我身上的毒才有诚意。”
姒弄月此刻语气不小,看起来也颇为淡定,但这只是表面。实质上他没有任何凭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便是那可救柳渊一命的回天丹也早已被他用了。可他料定仪镜明看重柳渊就如自己看重吟风,是万不敢轻举妄动出任何差错的。
仪镜明那双细长的凤眸眯了起来,掩去了其中蔓延的冰冷,他说道:“看来小公子是不肯乖乖配合了,小公子的胆色着实令仪某佩服。”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语气陡变,一字一句都蕴着森森寒意,“但他若是死了,我亦不会令你好过!”
一番狠话虽抛出口,仪镜明也不过是阴沈着脸叫手下人将姒弄月押入地牢,别的却没多吩咐。
姒弄月听到仪镜明的这个命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先暗松口气。
他与仪镜明正面对峙不过一会,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只因此刻的情况同往常都不一样。他以往从来都很自信,从来不惧怕阴谋诡计,但所谓艺高人胆大,这份自信是以强大的武力为後盾的,如今他功夫使不出半分,要再想维持强势的姿态,便是自不量力了。
承认自己的胆量与淡定自信并非本性如此,而是源自武力的高超,姒弄月并不觉得有什麽丢脸。如果他确实有方法救柳渊,他是不介意放低姿态,和仪镜明心平气和地谈谈交易的,相信涉及心中所系之人,仪镜明不会再有心思耍花招。
他这思考的时候,仪狄堂的两名弟子已经领命过来押人了。姒弄月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本打算忍耐些时候,但走了一段,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喜有人拉拉扯扯。
上回,他在仪狄堂失手,也被押去过牢房,可那次仪狄堂弟子见着自己的堂主也吃了几分亏,便下意识地对他有不少畏惧恭敬。但这回,他自出现在仪狄堂便是这一副柔弱模样,手上还带了镣铐,那两名弟子看轻他,押送之间推推拉拉便也不客气。
姒弄月蹙了下眉,他丹田之中没有真气,可招式技巧还在,肩上稍用巧力,就脱开了对方两人并未用力的挟制。
他看了看手间的铁链,虽然腰间的剑是用不了了,但以这铁链做武器倒是不错,摞倒两个人绰绰有余。他不能脱出仪狄堂,不意味着他连对仪狄堂低级弟子动手的本事也没了。
见自己原本看不起的犯人竟有胆量反抗,两人脸色都不好。
姒弄月挑挑眉,刚准备先发制人,忽地听到一人声叫道:“弄月,我们又见面了。”姒弄月微微侧头一看,便见对方眉梢眼角含着显而易见的喜色,直接忽视了那两名弟子,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行至姒弄月面前,作势要扑上来。
姒弄月侧身一避,躲开了对方过於亲热的举动。
那人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倒也在这时候意识到还有旁人在,他只瞧了一眼,便极不客气地对边上立着的两名仪狄堂弟子说道:“你等都退下。”
“可是,易先生……”
易孤鸿微抬了头,斜睨他俩一眼:“有我亲自押人,你们还不放心?”
姒弄月冷眼看着那两个仪狄堂弟子乖乖退下,想着这次,易孤鸿又在打什麽主意。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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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渊源
易孤鸿路上一反平素跳脱性情,只与姒弄月并肩而行,半晌不语。
到把人送入牢房了,他才忽地眨了眨眼,问道:“弄月,你信不信天意?”
姒弄月脚步一停,神色莫测地回头看着他:“我不信。”他自然不信,若是信了,他便不会大肆改变那魂灵记忆中的未来,不会试着去改变自己的脾性,更不会……去接近去侵占吟风。
“我却信。”易孤鸿对上姒弄月的目光,他的眼里倒影出对方的身影,就仿佛他是在多麽专注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否则你我本该陌路,又为何会几度相逢?……也总是重逢在那样的时候,巧合得便连我自己都要觉得每一步皆是精心策划。”易孤鸿说着就不由苦笑,至於他口中说的是怎样的时候,只怕唯有他自己心中有数了。
姒弄月嗤笑一声,不再理他,兀自进了牢房,寻了角落盘腿坐下,闭目养神了。
他和易孤鸿喝过酒打过架,甚至还同眠共枕过,在常人看来,他与易孤鸿就算不是知己,也该是朋友了。此刻,易孤鸿说得情深意切,他理当有一点动容。
现下姒弄月脸上却是毫无异色,他或许待易孤鸿有一些不同,但在关键时刻绝不会因这些不同而生出不理智的情绪。他如此对易孤鸿,易孤鸿待他亦是如此。
虚情大过真意,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倒不知易孤鸿这番惺惺姿态是做给谁看。
易孤鸿继续在原地站了会,便走了。
姒弄月所处的牢房虽是简陋,连可睡的榻都未安置,只铺了层干草,好在并不脏乱,周围也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显然是事先清过人。
他对吃住没什麽执着,这样便也满意了。此处想来仪堂主不会没事过来,姒弄月便安心地歇息了大半天,纵使内力使不出来,经过休息,精神还是好了不少。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动,他懒懒睁眼一看,是个低级弟子来送饭。
他思绪一转,叫住那少年,问道:“你过来陪我说会话。”他这话说得颐指气使,几乎如命令一般。
那低级弟子却不敢发作,面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虽是阶下囚,还无内力在身,但方才他是亲眼见得易先生和颜悦色地将人引进来的,而且他手里这食盒的饭菜也是易先生吩咐他送过来的。
别说那易先生的功夫不止超过自己一筹,便是堂主亲信的这个身份地位,也是自己不可得罪的。於是,少年把几碟子菜一一拿出来,而後几步来到姒弄月面前,深深做了一揖:“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过於恭敬的声音让姒弄月稍有疑惑地抬了眼,他想不出对方同自己恭敬至此的缘由。但这样一个小角色他没闲心去探究,不过顿了一下,姒弄月便回神说道:“没什麽,我只是想问问易孤鸿的事。”
低级弟子显然犹豫了一下。
还不待他开口说,姒弄月便哼笑了声,继续说:“我不会让你说那些不能说的,只是问问易孤鸿为何如此得仪狄堂仪堂主的信任。”
少年略一思索,大概觉得这已是仪狄堂中人尽皆知的事儿,不是什麽秘密,便答道:“易先生的亲姐乃是一名绝世佳人,连堂主都为之倾倒,若非老堂主阻挠加之红颜薄命,只怕早便与堂主结为连理,做了这仪狄堂的女主人了。易先生自其姐亡故後,便一直随在堂主左右,至今已逾三年。”
姒弄月意外地扬起眉。他已觉察出易孤鸿并非真正忠於那仪狄堂堂主,故而有此一问。但不曾想,易孤鸿与仪镜明还有这般渊源。
他原先以为易孤鸿是临时在仪狄堂取得客卿地位,再通过一番算计,令仪镜明追杀於自己。可若是易孤鸿三年前便在仪狄堂,那他来仪狄堂的缘故,便远远不是那麽简单。
作家的话:
女配是浮云……小易的姐姐也是浮云……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在牢中好吃好喝供着,又无所事事度过几日,姒弄月倒觉得有些无趣了。
其实,他不是对仪镜明下的毒毫无办法。他出姒门前,曾从姒静平处得到一枚无极丹。此药功效便是暂且增人功力,便是不通武功之人服用後,亦可徒增十许年功力,对武功高深者增强更甚。不过这丹药反噬过大,普通人药效过後,便会经脉断裂而亡,即便内力不俗之人也需耗费半身功力方能保住经脉。其效果与那传言中的天魔解体大法几近一般,是万不到走投无路之时不可用的。
但此时,他性命无忧,自然不值得去使用这枚丹药,倒不如留在这里看是否有从仪镜明那儿获得解药的机会。
易孤鸿却是日日都来与他说些有的没的,无非就是说一些挑拨他与亲近之人关系的事情。反正闲着没事,姒弄月都一言不发地听了,却不做评论,只有对方直截了当地问了,他才冷淡答一句。
易孤鸿今日又说了半天,末了看了眼姒弄月平平淡淡的神色,总结道:“弄月,你遭至亲至信之人背叛,好似并不如他人一般反应激烈,乃至失去理智。”
他本不指望姒弄月回答,便要离去,却听对方清朗的声音道:“你是想见我失去一切的模样?”
“可你一点都不像初逢剧变的人。”易孤鸿端详着姒弄月漆黑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眸,“我知道你仍是不信,你的眼里摆明了不信我,就算我举出这般那般的事实来证明。”
姒弄月没有答话,他倒不是因着易孤鸿说的这个缘由。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易孤鸿提到的地方确实有不少令人疑虑的,他的话里起码也是掺了三分真话的。
只是倘若一个人早便将这一般的叛离都一一经历过,他自然是不会觉得这有多难以接受了。姒弄月思及上一世犹如隔了层翳的记忆,脑海中就忽地现出那伴随自己度过最後一段时日的沈默侍卫,他的唇畔忍不住隐现一丝笑意。
“你定是在想就算虎毒食子、兄弟阋墙,你那个木头似的侍卫是不可能背叛於你的。”易孤鸿托着下巴,蹲在姒弄月身前,猜测着他的心思,“但是识人之明救命之恩又算什麽,只要你那侍卫是因他人的内应,奉命接近於你,便是救他七八次、便是与他相处个十年二十年,他也还是别人的内应,终是要背叛你。你该更比我清楚他是暗卫出身,对命令与服从是刻在骨子里,怎样也抹消不掉的……”
姒弄月冷冷地瞥了易孤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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