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烟霞
姒弄月却不因自己被人发现有所收敛,反倒更是明目张胆地仔细瞧了,就见到对方腰腹处一道长长伤口,在肌理分明的身体上显得突兀狰狞,不觉皱了眉头,这伤口只怕再深几分,就是开肠破肚,这个护卫还能带自己从姒门闯出来,着实能耐不小。
其他也还有几处伤,但和这麽大个口子一比,就什麽也不是了。好在这伤口几乎已经止血,只有些微血水渗出来,在水里化作淡粉色散去了。
“你在做什麽?”
“洗去血迹,清理伤口。”男人一本正经的回答。
哪有整个人泡到水里去清理伤口的?他是以前没受过伤,还是从来没人教,受了伤就一直这般处理的?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着我。”姒弄月无奈又好笑,想是自己方才挑剔对方身上有血味,才来了这麽出,於是他只好招招手对水里的人说:“过来。”止血疗伤的药他还是有的,总不会吝啬到藏着掖着不给人用。
吟风立马上岸,草草穿上衣裤,就一膝盖跪着了。
姒弄月扶额,直觉得跟这人沟通不能,干脆也不多解释,直接动手把人拉到一边,让他靠着棵树,然後把人的上衣扯了,取出止血药看准了伤口就撒上去。
整个过程,除了肌肉僵硬,吟风都很配合,只是看到姒弄月要给他亲自上药,他却不干了,挣扎着要起来。
姒弄月长眸一扫,语气不容置疑:“躺着。”
“是。”他应了声,眼睛一闭,乖乖不动了,整一个视死如归的模样。
姒弄月有些郁闷,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理解这些沈默寡言的护卫的思维方式,自己现在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吃不了人也伤不了人,有什麽好怕的。
在姒弄月毫不珍惜止血药的前提下,伤口上很快盖上一层白色药粉。抹匀药粉时,指腹下紧实柔韧的触感颇为美妙,於是他兴致勃勃地把上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一处理过,又很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要不要连对方的裤子也扒了,上上药,最终看着吟风极不自然的僵直着,还是作罢。
姒弄月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顺手摸了摸男人湿漉漉的头发。这算是他第一次给人治伤,成就感不言而谕。
“你的伤是怎麽来的?”手指向下滑,漫不经心地划过那道腰腹间的伤口,姒弄月问到。
“刺杀湛长老。”吟风迟疑一下,还是回了。
“微云吩咐你做的?”
吟风沈默,明显是不愿意答。
“不对,她没道理这麽做,那麽……”姒弄月饶有兴趣地问,“是你自作主张?”
“门主……”男人垂了眼,身体莫名颤抖了下。
“嗯?”姒弄月朝吟风低垂的目光瞧去,手上一僵,却原来他的指尖就这麽在谈话间不知不觉越移越下,现在轻轻摩挲的地方已是显得尴尬了。
“咳。”姒弄月清咳一声,松开手,指上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舍,“我饿了,你去寻些吃食来。”
“是。”男人像得了大赦,急急应了,就朝小树林里钻去,他本来体力尚未恢复,内力更是耗损得厉害,可这跑走的速度确实迅疾得很,就好像身後有洪水猛兽追着他似的。
姒弄月无语问苍天。
老天作证,他就是摸两把,跟心情好时摸小猫小狗的差不多,绝无半点戏弄的意思!
第八章.身死
几天下来,姒弄月发觉留着吟风不算坏。
料理吃食、探查周遭等等琐事都可以交给这人做,晚上若是磕着石头睡得不舒服或是觉得早春天气凉了,还可以把人捞过来当垫子抱住,绝对的功能齐全,任劳任怨。
有这麽个人在,他完全可以优哉游哉地过完人生的最後几日也不用担心死了没人给他收尸。
说来奇怪,以前这种闷葫芦似的属下他也有过不少,却从没起过兴趣。这几天他却以逗弄这个叫吟风的护卫为乐,看他窘迫无奈,心头会莫名泛起愉悦,思来想去,这般情况大约只能归结於他现在待事的心态与高高在上掌权时不同了。
这倒是说他往日错过不少有趣的事物了,真真可惜。更可惜的他没几天好活了,来不及认真体会这些人生乐事。
他能感到自己可以拖的时日已经到了极限,他有一种预感: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吟风日日为他身体里输入真气不过杯水车薪,效果一次不如一次,况且经常性的耗损也给吟风造成不小的负荷,如果之前他实力算作十分,现在顶多还能发挥出五分。
“门主,感觉可好些?”吟风运功完毕,从姒弄月身後站起来,脸色微有苍白。
“你做这些无用功,不如留着力气弄头野鹿来给爷饱饱口福。”姒弄月抹去唇畔血迹,哼哼笑道,语气中颇多不满。
吃了五六天的野果,他又不是吃素的和尚,哪能不憋出火气来?最可恨的是他跟这个护卫明里暗里多次表示过自己不需要他帮自己,可这个男人就是认准死理,每天坚持给他输真气。
吟风摇头道:“门主安危最为重要。”
这就是自家的属下和别家属下的区别,过往姒弄月给自己的手下下命令,谁敢说个“不”字?而这吟风三番五次违抗命令,都把“门主安危”挂在口上,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家微云小姐的命令是“保护门主”罢了。
别家的逗弄起来是好玩不少,真正使唤着就不够舒心。姒弄月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说出什麽“爷今个儿就死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之类的话来打击人了,毕竟人家也勤勤恳恳的照顾了那麽多天不是?
“前些天你说湛老头把这片林子都叫人围起来了,今天你再看看有什麽动静。”姒弄月想了想,说。
就算有动静,他也不打算挪窝,说这些不过是想把人支出去。
“是。”男人如往常一般回了有力的一个字。
“小心些,别被捉住。”被捉住了就没人能给自己收尸,他还没有给山林里花草树木当肥料的兴致。
“是。”
又是这种一个字的回答。
姒弄月一阵气短,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眼见那道黑色男子化作一道影掠出去,姒弄月眉间痛苦神色一闪而过,五指狠狠抠住石壁,就吐出一大口血来。血色透着一种诡异的鲜红,不断从他嘴间落下,仿佛不流尽便不罢休,一眼看去就是触目惊心。
他没有在人前示弱的习惯,所以把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吟风遣了出去。没有人在一旁,强自压抑在喉头的腥甜终於涌出来。
觉得好了些,姒弄月才直起身子,用沙土掩去地上血迹,再去外面潭边草草洗去脸上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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