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欠扁之包子
尽欢帝久居牵凤宫已逾一月之数,期间虽然偶尔会回永溺殿看看情况,但都只是在逝水小庭院的十步之遥徘徊良久,而后扭头就走。
在牵凤宫事事拘束,还得对着爱意的古妃装出流连忘返的样子,实在太过辛苦,怕是稍稍接近皇儿,心神一松,便过回了前几月优哉游哉,全真性情的日子,再也没有一丝欲|望回去做那专宠爱妃的多情帝王了。
有这样的担忧,甚至都没有敢问问禄全皇儿这些时日里的行踪。
每当想到这里,尽欢帝都会轻轻叹口气,他此刻叹气的姿势与当年的十三皇子已经相去甚远,那种高处不甚寒的,举目四望无处可寻对手的叹气,那种能游戏人间,玩弄他人情感于鼓掌中的叹气,尽欢帝已经许久没有做出了。
——这样的有了‘天下兴亡’职责之外的牵绊,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这晚,尽欢帝终于鼓足勇气,先是‘依依惜别’了脉脉深情如胶似漆的古妃,移驾回了永溺殿,然后特地挑了晚膳的时辰到了东间,还想差禄全去请大皇子陪同用膳,当先却是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皇儿他,可有问过孤最近在何处,为何许久没有去看他?”
“回皇上,殿下不曾问起。”禄全躬身,看皇上这话问的,近日里古妃娘娘三千宠爱在一身,这宴席也办了,游山玩水也过了,整个皇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皇子殿下也是明眼人,还用得着问么?
“这样啊。”尽欢帝没有想到这一层,便是有些失望,看了看排成一溜规规矩矩上菜的宫人,说道:“那你去请皇儿来用膳吧。”
“大皇子殿下去了荔香宫,还没回呢。”禄全摇了摇头,没有动身。
“荔香宫?是墨妃的殿上么?”尽欢帝拢眉,自己离开之时曾许诺皇儿,但说的是他可以去荔香宫,不是非要去荔香宫啊,皇儿现下以大皇子身份去看自家父皇的妃嫔,而且那妃嫔还是他以前的贴身宫婢,这个怎么想怎么别扭呢。
“是墨妃娘娘的殿上。”
“皇儿这些日子,常去荔香宫么?”
“是。”禄全思量了一下,又纠正道:“也不全是,殿下上月中旬时才开始去的荔香宫,听说墨妃娘娘非常喜欢殿下养的那只猫,就留下了,所以殿下接下来就三天两头往荔香宫赶,只是不知是去看猫呢,还是与墨妃娘娘闲话呢。”
“皇儿什么时候会回来?”菜都上桌了,再不回可就凉了。
“这个,老奴不知。”禄全有些为难。
“怎么会不知道?难道皇儿是不回永溺殿来吃饭的么?”尽欢帝有些急了,皇儿是怎么搞的?难道那么尴尬的场面,他还能流连忘返不成?!
“殿下的膳食,不归老奴管着,皇上不在的这些时日,殿下用膳皆是在西间的,老奴也没有时时看着殿下,所以真的不知殿下什么时候会回来,要不老奴让人把万竹找来,皇上亲自问问,或者若是皇上等得了,那老奴就直接差人,就去荔香宫把殿下找回来?”
禄全感觉尽欢帝有些怒气,赶忙提议,尽欢帝却是闭了口,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来,也不让人去寻万竹,更不看满桌还热乎着的玉盘珍馐,只是一展衣袖毫无拖沓地就往东间门口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回殿一趟,满心期待地就等着皇儿回来了,谁料得却是这样的情形。
既然皇儿仍然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那便让他三天两头借着那只破猫的借口,往荔香宫跑好了,自己也落得眼不见为净,可以心甘情愿去牵凤宫‘郎情妾意’。
只是不知皇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当着如许多宫人的面,和那个女人恭谨相谈,矜持相视而笑,掩去所有已经不能容于世的情愫;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能在明明已经满心愤懑,甚至想插手禁了皇儿足的情况下,只是选择不出一言,抽身离去。
大概是因为羊谷事急,朝纲繁乱,又要提前部署好暗卫的职责,自己已经没有余心余力再顾念其他了吧。
这样想来,大概也快到了要操练兵马的时候了,先君们开国立业的那些将士的后嗣们,在这太平盛世,不知已经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相较之下看来,常将军虽然耿直,但对自己弑常妃,抄常司马一家的不留情面,大概一直怀恨在心,又与君民同心尚未甘心并入朝中的羊谷处了那么些时日,这两方约莫已经是同坐一条船,共进共退,暗地里已经筹备地七七八八了吧。
“唉——”
尽欢帝负手仰面看着已经零落的群星点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去牵凤宫的脚步。
虽说是兵力悬殊,但兵家无常事,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说是‘必胜’,更何况还要顾及边疆百姓的性命,到时候人乱马更乱,流矢纷飞,刀剑无眼,若是重伤以至于身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若是如此,不知皇儿会作何感想。
——哎呀呀,怎么会开始这般的胡思乱想,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某包:最近时间跨度比较大,这一章就到一月初了,下一章会直接到二月中旬,因为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大事情发生的说,还有,某包在尽欢这里用的都是阴历,挺纠结的说。】
第二十九章 稍有头绪
“喵——”
“小栗子乖了,真是不该把你寄养在墨妃娘娘殿上,又被惯坏了,也不知娘娘喂你吃的什么,怎么又变胖了这么多。”
逝水轻轻顺了顺小栗子脸颊边的细细绒毛,动了动已经酸麻的膝盖,而后视线上挪,看向了已经吐露新枝,绿油油惹人爱怜的海棠上,见时节到了,紫色的枝桠上已经绽开了伞状的花,重瓣的下垂状小花沾着璀璨的雨露,甚是俏皮。
“大皇子殿下,来本宫这儿除了看猫就是赏花,荔香宫还成了殿下的后花园了不成?”
带着点酸味儿,脆若银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逝水站起身来扭过头,果见墨雨歪着脑袋站在亭阶边,右边的金凤钗流苏偏斜摇摇欲坠,还不成体统的叉起了腰。
逝水再四下里看看,宫人都被打发走了,整个庭院里便只剩了自己和墨雨两人,若非怀里还有小栗子,整个情景简直像是时间倒退回了半年。
“逝水给娘娘请安了。”
“还请什么安啊,殿下来荔香宫一口一个‘娘娘’‘娘娘’的,害得奴婢老有一种年华已逝的错觉。”墨雨娇嗔地嘟起嘴来。
逝水以手抚额,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前些时日自己刚来看她那会儿,还是毕恭毕敬矜持端庄的,后来见父皇那厢没有动静,便放开了胆子支使开了宫人,做回了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宫婢,连自称都改回了‘奴婢’。
让自己说她什么好呢,天真么,却又是罗网的小少主,在宫中成功蛰伏了几近四年了,但若是城府很深,又不太贴切,因为这些日子,自己来荔香宫明里暗里的打探,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仿佛罗网交给她的任务,就是嫁个人就完事儿了一般。
“逝水不敢……”
“不敢有违宫规,请娘娘收回‘奴婢’二字。”墨雨顺溜地接口,而后看着逝水万般无奈的表情快速说道:“哎呦喂殿下好烦人咧,不就是个称谓嘛,奴婢都叫了快四年了,奴婢叫着顺心,殿下听着也顺心,反正也没人知道,殿下还管什么宫规不宫规的,也没见殿下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在意过什么宫规咧。”
“墨雨!小心些说话。”逝水的声调有些严肃。
“好啦,不提不提了,殿下就是不许奴婢说一点殿下老爹的坏话,小心眼儿。”
逝水看着墨雨撅撅嘴,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阶上,托着腮帮子用手绞打面前的海棠花,片片柔嫩粉红的花瓣离了枝头飘落下来,尽数散在了尘土里,便有些不忍地说道:“好了,不要再打了,不要把气撒在花上,这花不是你种的,就不心疼是不?”
“哼,就算它是奴婢种的,奴婢也不会心疼,奴婢呀,就只有对殿下种的东西才会上心的咧。”
“……”逝水一时语塞,只能低头又抚了抚已经眯起眼睛来的小栗子。
“算了,奴婢知道殿下也是不会哄人的人,要是奴婢撅气了不理殿下,殿下肯定也不会主动来找奴婢的,奴婢撒气也没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