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 第133章

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标签: 种田 古代架空

  林若兰因着没喝有问题的酒,纵然被砸晕了,可当大火烧身,反倒生生痛醒。求生的本能令她要张口呼救,可嘴唇刚动便觉撕裂般的痛苦。她身上被泼了油,大火不仅烧了脊背手臂,便是脸上也没能躲过。痛苦令她不能思考,她本能要往外逃,水能克火,房间乃是临水而建,她下意识就朝那边的门窗摸过去,强行破开窗子,一头就扎进了湖水里。

  原本湖中有数条小船,可巧合的无人看见。

  待得大火引起注意,轩馆中客人全都逃了出去,救火之人也不敢进去,只是不断汲水去灭火。没人想到是有人故意纵火,只觉得那火势太大了,一桶桶的湖水泼上去,激起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靠近,又给救火带来阻碍。

  当火势终于被扑灭,最早起火的小院儿已是一片废墟焦黑。

  火势波及了整个轩馆,损失惨重。

  最后官府来勘察,从小院儿中搜出尸骨,颇为零散。得知是春风阁的若兰姑娘来赴局,又不曾见人出来,都以为人死在里头。

  不过……

  哪怕尸骨再零散,仵作总要拼一拼,核对遇害人数才对。春风阁加上林若兰,是五个人,另有请林若兰的客人,至少也是六人。火中丧身的乃是四人,缺了两副尸骨,且不提别的,难道春风阁不追问?林若兰乃是阁中赚钱工具,哪肯轻易撒手。

  从异能中退出,疲惫席卷全身。

  “躺着。”闻寂雪指着房中竹榻说道。

  穆清彦没逞强,这回虽说只是回溯五年前,可时间很长,自然很是疲惫,只不过脑中发沉发闷,倒是并不刺痛。

  他在榻上躺了,闭上眼,忽觉额头一抹凉意,睁眼看时,是闻寂雪在他额上放置了一块玉牌。

  “不过是块玉牌,有用就行。”闻寂雪没什么节俭的想法。

  早先穆清彦依着前世习惯,只将玉石留着关键时候使用,乃是前世好玉石难寻,动辄数十万上百万,便是他自认颇有积蓄,也觉肉痛,自然要省着一些。

  闻寂雪从不缺银钱,他当然知道,之前没多想,这会儿见了,倒是想起来,便问他:“你得了影楼的东西?”

  “自然。人都死绝了,那些东西也就落在我的手里。我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记得里头也有好玉,只取来费工夫,眼下有这些就够了,那边取了就直接送到凤临。”闻寂雪说得这般详尽,也是安抚他,让他不要有顾虑。

  穆清彦也不跟他客气,只说:“你让高天去一趟县衙,打听一下当年县衙勘察大火的详情。我总觉得县衙定论过于马虎,可能其中有人授意。”

  甚至他猜着是罗坚,或是相关的什么人,如今只是去确认一下。

  “我知道,你只管歇着。”闻寂雪早就摸清楚了,他此刻必然疲惫至极,正该歇息调息。

  穆清彦便阖了眼,汲取玉牌中的灵气帮补自身精神。

  当晚高天就打听到了消息。

  经手此案的县令已经调任,但捕头儿没换。这也是陈年旧事,凡事相干之人或死或走,给些银钱打点,捕头就没什么顾忌的说了。

  当初轩馆大火,春风阁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林若兰,疑心有人相助,借大火掩护林若兰死遁。别看林若兰在春风阁多年,但阁内的老鸨清楚,林若兰一直暗中供养着情郎,指望情郎高中,救她脱身。殿试结束,金榜张贴,林若兰积极打探消息,老鸨也知道罗坚高中了,还准备坐等狮子大开口呢,结果林若兰赴个饭局,竟说丧身火场了。

  老鸨当然不信!

  那罗坚可是回来了,指不定就是俩人窜通设计,不愿出赎身银子。

  老鸨咽不下这口气,又觉得罗坚就是个进士,又没得官,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以为仕途那般好闯的。老鸨不怕罗坚,毕竟青楼后面也有金主撑着,便往县衙打点,指望找回林若兰。

  然而,县衙却告知她,林若兰烧死了,从大火里发现了一具尸骨,身高与林若兰吻合。

  老鸨又自己去打听,又得知出事当晚,罗坚在家乡摆宴。

  那个邀请林若兰赴局的客人也寻不着,显得很可疑,偏生县衙说那客人临时有事走了,说轩馆里就是春风阁的一行五人。

  无奈,老鸨只能认了林若兰已死,又从轩馆老板处要了一笔赔偿,聊胜于无。

  捕头讲起这件事的内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当初那位县令大人这般糊弄春风阁,乃是受了指示。那是京中来的贵人,应该是个管事,端的好威风。后来县令无意间说漏了嘴,我才知晓,原来是寿山侯府的人。当然,现在他家犯了事,是寿山伯府了。”

  捕头敢讲,倒不是不畏惧寿山伯府,而是因罗坚已死。“山高皇帝远”,寿山伯府因着当年在天水县欺压百姓谋夺良田而早严惩,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田家……”倒不算意外。

  既然来的是个管事,又能用田家名义,肯定不是田秀芳。那时田秀芳尚未出嫁,哪怕再得宠,也不能驱使府中管事。或许是老侯爷?亦或者……田秀芳的亲娘?帮着罗坚扫尾,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暴露出来。

  但是,最初派管家暗中跟来天水县,目的何在?

  监视罗坚?

  闻寂雪略一思忖,讽笑道:“你忘了不成,便是寻常百姓家对儿女相看亲事,也要将对方家世人品细细打听,田家嫁女儿,岂能不查罗坚?罗坚这人,除了才学拿得出手,别无其他长处,只怕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查的一清二楚。若查了,必然知晓他跟林若兰的纠缠,那么派个管事暗中跟着,用意就很明显了。”

  那时田家只私下跟罗坚约定了婚事,并未对外公布,所以外人皆不知情。

  田家纵然知晓林若兰身份,可偌大侯府,岂会将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个风尘女子,连自身都做不得主,还妄想寻侯府报仇?他们所在意的只是罗坚,要看罗坚如何抉择,若罗坚不能料理了林若兰,田家的管家便是后手,而私下定好的亲事也做不得数,甚至田家还要压着罗坚不得在仕途露头,乃是丢掉性命。

  当罗坚为了前程对林若兰下手,田家管家便替他扫尾。

  此事,恐怕罗坚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正因不知道县衙做掩护,才没觉察异常,认为林若兰已死。多年后再看到林若兰出现,他才那般惊骇。

  “既然田家知道尸骨数目不对,肯定在天水县搜查过,竟没搜到?”穆清彦想来很是不可思议。

第186章 方向错了

  就近在星子湖寻了住处,歇息了两三日,偶尔便出门租了只小船。湖中有莲,这个时节荷叶初成,一团团一簇簇浮于水面,为这湖水增添了色彩。

  穆清彦再度回溯那夜大火,自林若兰跌入湖中而始。

  湖上有数只小船,岸边灯火明亮,按理来说林若兰跌入水中后,只要没有沉入水底,总会露出痕迹,被人发现。然而她入水之时,轩馆火势已大,尤其是她砸破窗户,火苗顺着席卷出来,终究被人发现,叫嚷起来。水火无情,哪怕是临水的建筑遇了火也难保留几分,当下里人们或是救火,或是关注火势,哪里还会注意水里是否漂着人。

  这既是遇害者的不幸,却也是林若兰的幸运。

  这座湖与另一小湖勾连,彼此间挨着,有一道豁口,林若兰虽无力挣扎,但毕竟还活着,浮浮沉沉顺着豁口漂到那一座小湖里去了。

  那边略微偏些,晚上基本没什么人。

  林若兰随着水波到了岸边,那张烧毁的脸露出水面,月光照映下,恐怖至极。许是她求生意志极强,慢慢儿的竟也睁开了眼,她本能的爬上岸,趴伏良久,喉咙滚动,一个清晰的字都说不出来,只看到她的手死死抓着地上草皮,本就烧伤的皮肤鲜血直流。

  她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甚至,她这般严重的烧伤,又泡了水,能活着都是奇迹。

  她只是朝前爬,爬过荒草地,爬过田埂,爬过土沟……途中几次停歇,一动不动,几乎以为人死了,可她就是撑着一口气,继续爬。终于,前方出现一户人家,她停在篱笆院外,连推开竹篱笆的力气也没有,那软绵绵的手抬起来,在篱笆上拍了两下,无力的垂落下来。

  已是五更天,不远处的农家已有动静,这户人家起的也早。

  从屋里出来的是个面容端庄的婆子,浑身收拾的利索,天光蒙蒙亮,却是一眼看见了篱笆旁昏迷的林若兰。这婆子惊疑出声,走近一看,凭着被烧的残破的衣裳看出是个年轻姑娘,忙把人小心的弄进屋子。

  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谭婆婆。

  谭婆婆将灯点亮,看到林若兰惨状,倒吸口凉气。当下忙打水来擦洗,林若兰浑身是伤,有烧伤,有摩擦破损,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谭婆婆尝试着唤了两声,没得回应,又举着灯凑近细看,竟是把人给认了出来:“若兰姑娘?!”

  这二人果然是早就相识的。

  来到天水县,是为查红丸出处。

  目前来说,也不确定高良骏那里的红丸就来自天水县,可若是这里,调配人不是谭婆婆便是林若兰。穆清彦希望是林若兰,毕竟林若兰还活着,若是她出手的红丸,还能寻到人问一问线索。再者,林若兰当初去京城报仇,很顺利,可能是谋划已久,也可能是有人相助。

  为弄清楚这一点,穆清彦花费半个月,来谭家旧址三回。

  他想着,林若兰遭逢大难,被谭婆婆救后,情绪跌宕,很容易倾诉。若谭婆婆是救她之后才教调弄香脂药丸,也必然会从第一年就开始。因此,他花了大力气,将第一年快速回溯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第一年的下半年,林若兰情绪稳定,伤情好转之后,谭婆婆教她制香。

  如此看来,高良骏那处的红丸与林若兰没有干系。

  倒是谭婆婆劝慰林若兰的一番话,颇有深意:“你只要活着,总有报仇的一天,我却没有机会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曾错看了人,比你还不堪。我与那人自小青梅竹马,早有婚约,自以为了解他,谁知,却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林若兰激起共鸣,恨声问道:“婆婆为何不杀了他报仇?”

  谭婆婆低声一叹:“如何报仇?我知他一分,他知我十分,况且,他早就死了,我哪里去寻他。”

  “死了?”林若兰一愣。

  谭婆婆垂下眼,不再多说。

  谭婆婆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对着林若兰也只是透露一言半语,多的都不肯讲。倒是她说自己姓花,娘家乃是世代制香,她名“三娘”,乃是生在三月春暖花开,是家中唯一女儿。从她怀恋的语气看,在家中时,她备受宠爱,父母和睦,家境富足。

  “红丸的线索断了。”穆清彦很无奈。

  多年查案的经验,让他觉得谭婆婆身上藏着秘密,可却不敢肯定红丸是否出自她的手。毕竟天下间有故事有秘密的多了,女子弱势,苦楚更多,不独一个谭婆婆,也不独一个林若兰。

  闻寂雪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了,失望在所难免,却不是不能接受。

  “等高家那边的消息吧。”

  离开蓟省时,他们是追着红丸这条线来查,但也没彻底放弃高家。尤其是高良骏身边服侍的两个小厮,为了自己安危,隐藏了高良骏真正死因。即便如此,这二人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高家定然迁怒两人,责怪二人没服侍仔细。再者,两人跟高良骏的关系,不可能瞒过所有人,高良骏既然死了,高家肯定也会有所处置。

  只要二人现今没死,总能教他们开口。

  或者,能得到红丸的线索。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高良骏的死当做意外,而是当做人谋。利用红丸来诱使病发,定是对高良骏十分了解。要知道,高良骏有心悸,很多人都知道,这种病忌口很多,且不能激动,自然不能服用助兴药物。幕后者依旧利用红丸,必然是知晓高良骏的特殊嗜好,而这个嗜好,即便是高家内部,也是个别人才知晓一二,乃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

  如此一来,高良骏之事,黄立之事,何其相似,皆是死在他们的喜好之下。

  若非这几人都牵扯了雪家之事,朝廷必然不会起疑,只当意外处理了。

  便是查了又如何,终究是给出个意外结果。

  名单又被细细看过,穆清彦静寻不出个可查之人,且他琢磨了许久,总觉得不可能如此利落。

  “这名单全吗?”即便知晓闻寂雪的慎重,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闻寂雪眉色沉郁:“除了已死的,其他人都在上面,哪怕解甲归田的也在上头。”

  穆清彦心头一动:“已死的?那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闻寂雪直觉反驳,随之说道:“这份名单并非后来收录的,而是当初军中一应将领亲兵,能跟我父亲接触的人,都在上面。在雪家出事后死去的人,但有可疑,我也查了。”

  他取出另一张纸,上面也有许多人名,后面缀着不同的死亡时间。

  之前这张纸穆清彦并未在意,这会儿仔细看了一遍,问道:“你父亲的幕僚不在名单上?”

  闻寂雪点头:“跟随我父亲而死的人,都不在上面。”

  他的确怀疑有人背叛雪家,可是,那些雪家心腹亲信,因受雪家牵连而入狱乃至惨死,他都抱有敬重和愧意,并未将那些人列在名单上。

  穆清彦犹豫了片刻,道:“若他、诈死呢?”

  闻寂雪眼中寒芒一闪:“阿彦,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出他情绪激动,穆清彦声音依旧平缓:“你看黄立三人的下场,目的达成,他们三人便没了用处,甚至为防泄密,一律灭口。这计谋,定是一开始就定下的,那么,他肯定也给自己想好了退路。有什么退路比得上‘诈死脱身’干脆利落?或许他自此由明转暗,或许他改名换姓……”

  不待他说完,闻寂雪已出声质问:“你是说,他因雪家而受牵连的某一人,对外死了,实则没死?”

  “我是有这个怀疑。”若不然,为何他们查了这么多,却始终摸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他不得不猜测,他们追查的方向错了,怀疑的人错了,那个人或许早跳出了他们的怀疑圈子。

  闻寂雪起身走到窗边,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声若寒霜:“不管他是谁,即便他真死了,我也要撬棺鞭尸!”

  穆清彦道:“你派人查一查谭婆婆,如今也说不好是否有用,权且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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