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你去问。”穆清彦见陈十六跃跃欲试,干脆把事情交给他。
“穆兄你放心。”陈十六对探案热情不减,也特别认真,果然开始挨个儿询问车夫。
车夫一看陈十六就认出来了,是捕快啊!
车夫本来就是衙门公人忌惮,又因常在街头跑,生恐惹了这些爷,因此即便认不全所有人,但对陈十六绝对印象深刻。无他,陈十六跟其他捕快差异太大了!
县里发生的案子,车夫们都有风闻,见陈十六来问,不敢瞒。
很快,陈十六就问到一个年纪略大的车夫。
这人正是那天载过李良吉的车夫,正是见他在这儿,穆清彦才会有如此安排。
穆清彦不动声色的站在陈十六身旁。
陈十六问话,问的都是刘郓,其他车夫要么说那天不在这里,要么说没留意到。倒不是谎话,他们对刘郓失踪的时间只知道大概,便是当天在这里的车夫,也可能刚巧跟刘郓错开了。
现在这个车夫,同样摇头:“捕爷,我真没看见这人。”
穆清彦蓦地插言:“那你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车夫略有迟疑:“也不算奇怪吧,就是有点儿……当天有人租我的车,但是那位客人本来就是坐自家的马车来的,在他出茶楼前,他家马车刚刚离开。这都是我胡说,想来跟案子没什么关系。”
“那客人你认识?”陈十六见穆清彦在意,就追问了一句。
“谁不认识,他也是聚茗茶楼的常客,葛家那位表少爷,李少爷。”
“李良吉啊。”陈十六满眼失望,显然一听是这人,立刻就把嫌疑给撇清了。
穆清彦却不同,他继续发问:“李少爷的马车停在这里,离开时是空车?没有带什么人?”
车夫道:“好像有人吧。那马车停了片刻,赶车的好像跟人说了话,兴许是有人坐。”
车夫说着,拿手比划。
原来那马车停的凑巧,刚好车门冲着另一边儿,车夫们都在街角,根本看不到有什么人上了车。一般情况下,他们关注的都是行走中的人,可能会是个生意,主意到李良吉的马车,还是因着马车挡住了茶楼。
后来印象深刻,却是李良吉坐了他的车,给的车资不菲。
陈十六不笨,听他一句句发问,有点儿发懵:“穆兄,你该不会怀疑……”
穆清彦没言语,只让车夫带他们沿着那天李良吉行走的路,再走一遍。当然,车资一点儿不少的给。
李良吉坐车去了城西,看似闲逛,实则是留意周遭,而后又叫了辆车,绕了好大一圈,又返回了城南。他在一个街口下车,进入巷子,七转八转,拍响了某座宅子的后门。
穆清彦带着陈十六,白白耗费了很多功夫,这才最终到达这座宅子。
只看李良吉如此掩人耳目便知道,从一开始邀请刘郓,其心中就有杀意。
再联想先前刘郓称他“于兄”,莫非……李良吉并非真正的李良吉,而是冒充者?
想要冒充可不容易。
尽管葛家不知真正的李良吉什么模样,但葛大福肯定会旁敲侧击询问两家旧事。再者,早年李良吉随母离开屏山县,葛大福难道会不问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再依着葛大福行商多年的警惕,只怕也会让人去打探一番,而一年来都没对李良吉翻脸,起码证明李良吉没什么破绽。
或者,刘郓之死,是触动了李良吉别的什么隐秘?
陈十六满头雾水的跟着他,跑了城西,又回到城南,最后来到陌生宅院的后门。好几回都忍不住想发问,但见他似在沉思,不敢打搅,只能自己抓心挠肺。
跟了这么一路,异能颇有耗费,穆清彦也略觉疲惫。
考虑到之后还有很长的追踪,他便收回异能,直接坐在后门石阶上闭目调息。身体上的疲惫,只要运转异能吸收草木精华便能立时消除,但精神力的耗损却恢复的很慢。
足足大半个时辰,就在陈十六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穆清彦睁开眼站了起来。
“穆兄,你没事吧?”陈十六早先见他如此,只在心里感慨他身体实在太弱了,倒也没太生疑。
这段时日,陈十六没少跟穆林打听,对穆清彦自小以来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觉得十分惋惜,还琢磨着是否去请个太医来给他看看,顺便还能降彼此的交情再加深一下。
“没事。有什么疑问暂且别问,稍后再说。”
穆清彦再度施展异能。
李良吉一到达这所别院,立刻便有先前那名随从迎接。
尽管周遭没有旁人,随从依旧是压低了声音:“少爷,刘公子被安排在后园花厅,已吩咐厨下置办酒宴招待。”
李良吉点点头,却是先去了书房,打开抽屉内一个暗格儿,自里面取出一个指长的青色小药瓶儿。随从拿来一只长颈酒瓶,李良吉打开小药瓶儿,从里面倾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把酒水晃了晃,又交给随从。
“若我唤你,你便将这酒送入花厅。”
“是。”随从很清楚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
穆清彦仔细观察李良吉的表情,顿时明了。李良吉对刘郓的确是有杀心,但还略有迟疑,而接下来便是试探,一旦刘郓有些许不对,那瓶掺了毒的酒就会要了刘郓的命。
即将达到花厅,李良吉整了整衣衫,加快脚步,一脸旧友重逢的喜悦:“刘兄!”
“于兄!你我可真有缘分。”刘郓起身相迎,尽管爽朗,却不代表他心细粗陋,早先没多想,但在来别院的途中,已有疑惑,这会儿他也没藏掖,张口便问:“于兄,我听茶楼里那些人称呼你‘李少爷’……”
刘郓初来凤临县,对葛家之事并不知晓,也是在茶楼初次听闻葛家表少爷李良吉之名。他之所以留心,乃是觉得这名字耳熟,又因旁人议论,发现了雅座内的人,哪怕其他人都称其是李良吉,可刘郓却记得对方名于坤。
李良吉神色微微变化:“这里头自然有段缘故。”
“那、不知哪个是你真名?”刘郓似有调侃,但神色间明显起了警惕。或许他还没有想明白这整件事,但常年在外游历,见识不少,此刻他已有些后悔轻率赴宴。
他本性爽朗,喜好交友,又因跟这“李良吉”相识,印象颇佳。如今他乡遇故知,一时间就毫无防备的来了。然而重逢之喜稍退,略略想想名字异常的古怪,难免防备起来。
“于坤乃是我本名。”疏忽意料,李良吉竟坦诚名字。
此计不可谓不大胆,但却切中了刘郓的性情。
果然,刘郓见他这般坦然,觉得自己揣测太过,防备稍去,饶有兴味的询问:“于兄可是要讲故事?”
这刘郓对各地异闻十分有兴趣,自然爱听故事。
“不急,你我异地相逢,此回我算东道主,定要为刘兄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李良吉朝外吩咐,不多时便有下人奉上一桌精致菜肴,随从捧来美酒。李良吉亲自为彼此斟满一杯:“刘兄,这乃是京城邵记的梨花白,十年佳酿,不可多得。”
“哦?如此好酒!”刘郓眼睛一亮,当即便拿起酒杯,细闻其味,而后细品,一杯酒水尽皆入喉。
第29章 梅香寺
初饮一杯,刘郓尚未察觉不对,在李良吉殷勤之下,又连饮两杯。
李良吉既有杀心,又苦心布局,只有刘郓死了才能安稳,自是想要快速解决此事。他在酒水中掺的乃是剧毒砒霜,溶于酒中,无色无味,分量也重。
刘郓酒喝得舒畅,便想听故事了,便道:“于兄,既然你的本名是‘于坤’,那现今是如何缘故?‘李良吉’这个名字,颇为耳熟,似听于兄提过。”
李良吉见他已喝下三杯酒水,必死无疑,也就不再惧怕。
“这个名字你自然听过,当初与你相识,我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他就是真正的‘李良吉’。”哪怕语气再柔和,然话中之意,令人震惊。
“那……”刘郓惊愕,刚想再问,忽觉四肢发冷、腹痛如绞,目光触及对面于兄嘴角的冷笑,一股明悟涌上心头,然而已经迟了。他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双手不甘的紧攥住桌布,倒地的瞬间把一桌酒菜全都翻倒,整个人抽搐了片刻,不动了。
早在酒菜上齐后,李良吉就做了指示,除了贴身随从,花厅周遭没有任何下人。
李良吉抬了下巴示意。
随从进来,将匍匐在地上的刘郓翻过来。但见其面色青黑,已然气绝。
“少爷,人死了。”
“把他带到客房去,就说人喝醉了。”
李良吉很谨慎,哪怕邀请刘郓时做过掩饰,但保不准消息不泄露,因此尸体绝对不能在别院久留,唯恐夜长梦多。
将近黄昏时分,一辆马车从别院离开,出了城。
此时现实时间已近正午。
天气十分炎热,陈十六又热又累,关键一头雾水,耐心已经磨没了。
穆清彦收回异能:“去吃饭。”
陈十六好似残喘着一口气,可怜巴巴的抬着脸道:“穆兄,看在我从头到尾随侍的份儿上,解解惑吧。”
“放心,一会儿还有事情交给你办。”穆清彦想要追出城去回溯时间,起码要从宅子查出点线索,否则平白无故,惹人疑窦。
这种时候,他有点儿怀念前世。那时候他身边雇佣着保镖和助手,凡事以他为主,委托者们只要结果,因此他做起事来可以放开手脚,哪里像现在瞻前顾后。
“我要做什么?”陈十六尽管很累,但更无聊,一听有事可以做,疲惫都减轻了。
“查一查这座宅子,刘郓失踪当天,宅子进出的人都有谁。你尽量别暴露身份,打探时自然一点儿。”穆清彦虽说是这般嘱咐,但陈十六是否真暴露,他并不太在意。
“穆兄放心,我一定做好!”陈十六摩拳擦掌。
两人出了巷子,寻了家小饭铺吃饭。
饭后,陈十六略歇了歇,就跑出去打探。
穆清彦则抓紧时间调息。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陈十六回来了,连灌几杯茶水,这才喜滋滋的说道:“打听到了,可真不容易。这一片儿我没来过,是生面孔,那些人都不认识我,肯定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装成想买宅子,跟人打听,那些商铺都没起疑,总算让我问到之前那座宅子的主家。倒是奇怪,不是李良吉,他们都说宅子主人姓于。”
于?
穆清彦心头一动,眉峰一蹙。
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李良吉本名“于坤”,这处私宅,他竟是用本名购买的么?亦或者,是对外的时候用了以前的本名?不论如何,太过大胆了,然而也着实出乎意料。
这里头,还有点东西值得琢磨。
古代虽不如前世科技发达,但要冒充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起码李良吉要冒充,首先得有一样东西,那便是身份户籍。
在毒杀刘郓的酒席上,李良吉对刘郓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承认他非李良吉,真正的李良吉曾与他在一处。李良吉的口音是屏山县人无疑,又能得原主信任,又知晓李家旧事,可见跟真正的李良吉定然关系匪浅。
冒名顶替,这个于坤的真实身份,值得探究。
另有个疑惑,李良吉今年已然十九,跟葛家乃是自小订了婚约,葛家这边寻不到李家倒罢了,李家能找不到葛家么?为何直到去年才来凤临县重提婚约?在常理来说,难道不是早早互通音信,确保婚约不会起变化么?
陈十六不知他心里所想,继续说道:“虽说刘郓失踪有些时日了,但因着那姓于的人家一贯深居简出,不大跟邻里来往,因此他家但凡有人进出,反倒惹人注意。刘郓失踪的那天,有人就看见那于家来了辆马车,尽管没看清车内人的相貌,但据邻居家小孩儿说,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蓝衫,个头的描述也跟刘郓仿佛。”
又道:“大概在黄昏时分,有马车从宅子出来,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陈十六眼睛晶亮,大胆猜测:“穆兄,难道刘郓就是在宅子里被害,马车是出城抛尸的?李良吉肯定跟这宅子有关,可是、他为什么要杀刘郓?”
“跟我出城。”穆清彦并没有回答。
这番出城,不止是看李良吉如何抛尸,更是要去一趟梅香寺,查清孙茂哲是如何失踪的。在他看来,孙茂哲的生死很难说,但见于坤那般谨慎,便是有心杀刘郓还要试探一番,或许孙茂哲只是失踪,是于坤准备的后手。
回溯到事发当天,那辆装载着刘郓尸体的马车,出了城,一路奔向梅香寺。
梅香寺一贯香火鼎盛,马车来往很正常。
驾车的乃是于坤的随从,于坤并未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