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二楼临街的窗子开着,一行人过来动静不小,闻寂雪在这儿吃饭,朝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穆清彦。
穆清彦似有所感,一抬头,四目相对,略微惊讶后颔首一笑。
闻寂雪的脸上也显出笑意,原本挺无趣的宴席,这会儿也添了几分滋味儿。
他坐在二楼的雅间,桌上酒菜果品丰盛,但除他之外,雅间内只有另一个人。
那人坐在他对面,三十四五岁,身材魁梧,脸面周正,眉眼凌厉,气息彪悍。对方盯视着他,犹如蓄势待发的猛虎,警惕戒备,也是忌惮猜疑。
闻寂雪却是神情闲适,品着酒道:“卢县尉不必如此,我既然已跟你家少主谈妥,自然不会擅自毁约。”
“果真如此,自是再好不过。”这人名叫卢东田,正是凤临县新到任的县尉。听到闻寂雪亲口表态,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神色和缓。
不是他太过紧张,而是闻寂雪声名在外,他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相邻的一间雅座内,酒菜很快上齐。
今日陈十六是主角,既然来贺喜吃酒,不管抱什么目的,自然都带着几分真心实意,席间气氛也热闹。越热闹越喜庆的场合,越少不了酒,别说陈十六,便是穆清彦都推拒不掉的喝了三杯。
他酒量有限,只觉面颊微微发热,便不肯再喝。
别人跟他不熟,也不好强行再劝,于是都去灌陈十六。何川如今身份转变,好在一张嘴还是能说,这些人多少给些面子,于是帮陈十六挡了不少酒。
席还没散,外头凉风一吹,哗啦啦就下起大雨。
“哎哟,这天气!快关窗,雨都溅进来了。”
何川离窗户近,忙起身关窗,但窗户一关,雅间内光线就暗了,又有些闷,于是没把窗户关死,底下卡住,虚掩着。
又小半时辰,终于散席。
陈十六醉的分不清南北,何川酒量大,还能搀扶陈十六。其他人哪怕没倒也是醉了五六分,各自都有仆人打伞来接,铺子就在这条街上,几步路就回去了。
穆清彦让何川带陈十六先走,他准备让酒楼小二帮着找辆马车来。
谁知小二指着早已停候在门前的一辆马车,道:“穆公子,早先有位闻公子给你叫了车,车资也付过了。”
穆清彦楞了一下:“他走了?”
“是,小半时辰前就走了。”
“哦。”穆清彦不知怎么的,就笑出声来。
第39章 客栈东家(倒V)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之前陈十六住在县衙后面一个单独的小院儿,乃是周县令给他找的,方便就近照顾。到底是大家公子哥儿,平日里生活起居没人照料肯定不行,周县令跟夫人通了气儿,一早就送去两个调教好的丫鬟和小厮。
神断局一开,陈十六直接搬到后院住。
昏沉睡了一天,次日一早,陈十六精神抖擞坐在后堂,外面街上行人如织,但自家铺子却冷冷清清。
何川就坐在前面,见他时不时的来回踱步十分焦躁的样子,笑着安抚道:“少爷,我们这才开张,又不像卖米面杂货,冷淡是肯定的。再者说,平日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用着急。”
这都是安慰话,道理都懂,但何川自己其实也很希望赶紧来一件委托开门红的。
陈十六只能点点头,耐着性子等。
熟料一等就是四五天,没生意,连个苍蝇都不往这儿飞。
陈十六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照何川的说法,这般门可罗雀的日子说不定还会持续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这不成,生意不上门,他就不能主动去找吗?
他把主意跟何川说了。
何川苦笑:“少爷,这我早想到了。衙门那边的兄弟打了招呼,平时帮咱们留意着,另外老伍几个也被我打发出去了,就是让他们想法子打探消息、寻找商机呢。”
陈十六烦躁道:“以前在衙门觉得事儿多,怎么现在就没一件事了。”
一开始还端着姿态守在后院,每天吃了睡,要么就是发呆,实在无聊透顶。近来几天他干脆就坐在前堂,懒洋洋的歪在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外头的行人。那些行人看向神断局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怪异,看陈十六的眼神也格外奇特,陈十六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少爷,茶楼的郑老爷送了帖子来,说明日常先生要说新书,请少爷赏光。郑老爷还说,穆公子也收了帖子。”
陈十六立时来了精神:“终于要说新书了!”
他早得了消息,常云生要说李良吉案,其中可有他出场呢。他都开始幻想,若这故事传回京城,到时候也叫家里人瞧瞧,他跑出来可不是胡闹,也是办了大事的。
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
*
穆清彦的确也接到了茶楼送来的帖子,但他却不打算去,总有种去捧人吹嘘自己的感觉。与其听书,他倒是对赛龙舟更感兴趣。
距离端午节还有半个月,凤临临水,每年端午节都非常的热闹。各村各镇都会出青壮,组队赛龙舟,县令也会出席,奖品丰厚,又有荣耀,被当地人视为盛事,早早儿就开始筹备。
这对穆家也是头等大事。
穆林是青山村龙舟队的主力,而穆文穆武则参加凫水比赛,便是穆婉穆绣也跟村里女人们一起忙碌准备。
前两天穆婉来了一趟,给穆文穆武送新衣裳,又把新摘的瓜果菜蔬送了一竹筐,还嘱咐两人下水注意安全,走船的河道不准去,那里水深危险。
穆清彦自然不敢马虎,每天傍晚穆文穆武去下水,他都要在岸边盯着。
他们练习的地方距离渡口不远,是属于清河的一条支流,深处直延伸到大山腹地。这条支流从柳树村经过,途径田地村庄,还跟青山村擦肩而过,是周边灌溉田地的主要水源,又因它蜿蜒流淌,有三道大的弯口,当地人都叫它三湾河。
在三湾河与清河交汇处,形成了一座很大的湖,那里是每年端午凫水赛龙舟的场地。
这些天去游水的人很多,也常看到龙舟穿行。
这天早晨,穆清彦在菜园子看菜,目光看到隔壁的客栈,竟有些羡慕。
如今大半月过去,这家客栈终于建成了,工饭也在昨天截止。
这客栈是前后两部分,前面两层楼经营,后面是东家私人住宅。从一开始建房就在这儿招呼的人叫张忠,本以为就是个管事,却原来是个掌柜。另有一对夫妻掌厨,两人的女儿打下手,还有两个跑趟的伙计。
客栈瞧着就挺不错,关键是后面的宅子舒适。
虽说有院墙遮挡,但精神力能将内中场景布置一览无余。乍看就是普通的小院,一排三间屋,左侧有厨房,修盖上跟客栈选用木料为主不同,私宅基本都是青砖,院子都是青砖铺的,又有花架子、盆栽草木,透着清闲舒适和雅致。
前世穆清彦曾想过去农家养老,这样的院子就是他喜欢的。
屋内的卧房、书房全都布置妥当,只等主人入住。
这么久了,那位神秘的东家还没现身过呢。
不过,应该快了,兴许今天就能见到。
今日是客栈开张,门前已挂起了长长的鞭炮,牌匾也装饰了红绸。
作为邻居,穆清彦自然也要去道贺。
如今早上馒头都不用他管,穆武蒸馒头做面条手艺比他不差,穆文跟着打个下手,主要还是负责收钱,招呼客人。他就中午晚上炒菜炖汤,或是有客人点菜忙碌一下,基本上能腾出空闲,只是不忍心看两个半大孩子操劳罢了。
离得近,穆清彦听到鞭炮声就过来了。
牌匾上的红布揭开了,客栈名字很寻常:清河客栈。倒是好记,在渡口做生意,要么就是渡口大通铺,要么是渡口歇脚店,倒还没有用清河来命名的。
张忠冲着来客拱手,笑着请众人入内:“今日敝店开张,多谢诸位道喜,中午摆席,大家都别走,留下吃杯水酒。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往后还请诸位多关照。”
“张掌柜,开张这样大的日子,你们东家不来?”对客栈东家好奇的人不少。
张忠笑道:“这样喜庆日子如何不来,东家就快到了。”
这话一出,穆清彦都来了兴趣。
贺喜的钱,随大流给了二十文,也有给的更多的。
当初穆记铺子开张,周边生意人给的就几文罢了,不得不说,人们也是看人下菜碟儿。倒也是,这样一家客栈,如果真拿几文钱来,都不好意思出手。
客栈一楼大堂是吃饭的地方,很宽敞,摆着五六张桌子,左侧靠墙是柜台,右侧有楼梯通往二楼。楼上大小房间七八个,一楼大堂后面也是房间,不过是大通铺。因着客栈跟穆家饭铺子挨着,所以在另一边圈了栅栏,修了柴棚,可以停车喂牲口,也跟厨房连通。
可以说,不算后面私宅小院儿,这家客栈比穆家饭铺子大两倍尚有余。
穆清彦在心里估算着,前前后后建起来,怕是耗费上百两银子。地方大,又用料讲究,尤其是那个小院儿,且还不算内中家具摆设。
一辆青绸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张忠见了忙迎上去,亲自打起车帘。
宾客都猜到来人身份,连同穆清彦在内,全都好奇的望过去。
当那人一下车,所有人都愣住了。
闻寂雪!
穆清彦才是最吃惊的那个,但再回想认识以来的种种,似乎也没那么吃惊了。
这个,算是惊喜吧。
“诸位,欢迎。”闻寂雪朝众人拱手示意,目光更多的落在穆清彦身上:“穆掌柜,随我入后宅一叙。”
穆清彦点点头,随他去了后面。
直至两人身影消失,安静的大堂才恢复声音。
不得不说,闻寂雪的声势做派颇为唬人,来贺喜的宾客都是渡口做生意的,说到底就是普通人,看到闻寂雪这样的人物,觉得彼此间犹如天堑,大气不敢喘,这是一种敬畏,敬畏闻寂雪背后可能惊人的家世,也是不敢亵渎,这源自闻寂雪那张世间罕见的容貌气质。
闻寂雪带他来到小院儿,就坐在院子里。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开客栈?”
“为什么?”
闻寂雪笑道:“舍不得你做饭的手艺。”
穆清彦哑然失笑,但这个答案他是信的。
要知道,尽管闻寂雪之前没住在渡口,但每天来吃饭风雨无阻。饭菜都是他亲手做的,闻寂雪贪图的正是菜肴附带的功效,考虑到其身上并无外伤,也不似生病,八成是中毒。
植物的生命精华对毒素治标不治本,但它代表的是生机,摄取之后,会修复被毒素破坏的经脉内脏等,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毒素的破坏毁灭。或许在最初摄入时会有错觉,觉得毒素会被解除,其实没那么简单。
穆清彦道:“往后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食材,我给你做。”
闻寂雪眼神一亮,笑容越发醉人:“却之不恭。”
又道:“闻某闲暇颇多,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说。类似上回进山寻人的事,你最好不要独自一人,未必次次侥幸安全。”
穆清彦忍不住将他上下一打量,若非他来历成谜不好冒然,他此刻已经开口雇佣了。可惜啊。
闻寂雪正觉得他眼神奇怪,就听见有人过来。
来人是张忠,后面还跟着穆文。
“二哥,陈少爷派了车来接你,说要请客吃饭,请你务必赏光。另外,还有事商量。”
车都来了,穆清彦也只好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