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姗杉来迟
明明楚河就知道楚王府有奸细,今日里无论是谁与自己答话,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是他还是引诱自己去别院,舍弃幺娘的命诱出奸细!
“傅当归!”楚河冷着脸,声音低沉道,“此案一日不查清,本王也一日不得安宁!”
“那还请王爷不要再防备我!反而害了更多人的性命!”傅当归猛地拽住楚河的衣领,温热的气息呼在楚河的脸上,眼中满是怒气。
楚河不再答话,一双墨瞳眼睛倒映出面前人的身影,好似秋水寒潭,令傅当归打了个寒颤。
“你想知道什么?”楚河语调微扬道。
傅当归松开了手,面上满是戒备道:“楚王知道谁是凶手吗?”
“不知。”楚王果断道。
傅当归看不出猫腻,凝重的皱着眉,似乎在思考案情。
楚河看了他一眼,寒风吹入车帐,傅当归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下一秒,厚重的大氅便披在了他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暖热的余温。
“这……”傅当归一愣。
“别在楚王府染上风寒,旁人还当本王苛待你。”楚河讥讽的笑了一下,转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马车飞驰,一路到了衙门口,傅当归吩咐虎子去将柳师爷找来,自己掌起灯带着楚河向义庄走去。
“你大半夜急急火火的,就是要来这种地方?”楚河面露鄙夷,“这三具尸体已经不知道被查过多少次了,你还来做什么。”
“自然不是看那三具尸体,”傅当归将手中的灯笼放低,对身后的楚河道,“小心门槛。”
楚河看了他一眼,抬脚买进了义庄,却见傅当归向里间走去。
义庄已经被打扫干净,空气中浓烈的腐臭几乎熏的人作呕,楚河站在门口处便不再往里走,看着他一个个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最后停在了梁生姐姐的尸体前。
女子身上的衣料不算差,虽是洗的褪色,但仍旧整洁,指甲上血迹斑斑,但仍能看出是染了粉色的丹蔻,衬的一双手指细长。
“你会尸检?”小枫见他有模有样看得仔细,出言问道。
“不会。”傅当归伸手扯开女子的衣领,光洁的酥胸瞬间半露,衬着死白的皮肤,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楚河瞬间眯起了眼睛,脸色阴沉的难看。
柳师爷连鞋都没穿好,就被虎子拉扯过来,一边蹦跶一边弯腰伸手拽鞋,看着义庄里的众人一辆茫然。
“这是……嘶!”柳誉年的瞌睡虫瞬间被惊飞了,楚王爷竟然陪着京兆尹验尸!
“你来的正好,”傅当归头都没抬,向他招了招手,“今日里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点是什么?”
“是老鼠的脚印,遍布整个义庄。至少有上百只老鼠曾在此乱窜,而后消失不见。”柳誉年赶忙走了过去,皱着眉看向梁生姐姐的尸体。
“野狗分尸,老鼠偷尸,”傅当归抬起头道,“凶手为何能让动物听命?”
柳誉年摇了摇头,显然也想不明白,只得道:“梁生姐姐头部受到撞击而死,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打斗痕迹,应该是自杀。”
“不对,”傅当归抬起了死者的手,“死者染着丹蔻,指缝干净,且衣服整洁,说明死者很爱美。”
“女子爱美,没什么不对啊?”柳誉年茫然道。
“可是这么爱美的女子,从头到尾,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包括发簪。”傅当归指着死者的发髻和光白的脖颈。
楚河目光一凉,眼神却跟着傅当归的手指慢慢移动。
“而且,死者刚刚痛失弟弟,穿着一身红衣招摇过市?”傅当归挑眉道,“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
柳誉年瞬间恍然大悟,他只将重点放在了死者的死因上,外物却没有细做研究,不由道:“京兆尹真是心细如丝。”
“穿着红衣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夜里闹上衙门,白日撞死宫门,她想将事情闹大,”傅当归目光一沉,“死者的首饰全部被带走,说明凶手要么是贪财,要么……便是看上了这几件首饰。”
“既然雇得起人闹事,那么贪财的可能性极小,”楚河冷眸微眯,“或许凶手是个女人?”
傅当归点了点头,吩咐柳誉年派人去查,有没有首饰铺收到了要改的首饰,再去查查,梁生到底有没有一个所谓的姐姐。
“傅大人有了如此的进展,幺娘便没有白死。”楚河一字一句道。
“幺娘自当不会白死,这里的所有死者,都不会白死!”傅当归板起了脸,“我自当护这一方平安!”
楚河不由得愣住了,似乎一瞬间与他记忆中孱弱的身影重合。
第五章 梨园寻访
傅当归又检查了一会,而后将白布慢慢的盖在死者的脸上,长出了一口气。
柳誉年困的直打晃,听小曲儿到深夜,刚睡下就被虎子拉了出来,瞌睡虫现在已经将他重新包围,他打了个哈欠,“王爷,要不您先回府,我和大人在府衙休息,明日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
虎子本想说他们现在住在楚王府,但傅当归估计还在记恨楚河的话,顺口道:“也好,这样明日也方便早起。”
楚河瞬间就阴沉了脸转身离去,当他的楚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二日一早,傅当归便在楚王府的门前堵住了楚河。
“……”楚河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王爷!下官想进府!”傅当归眼神炯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可是本王要出去。”楚河瞥了他一眼,语调微扬,冷如冰窖。
“这样啊,”傅当归有些失望道,“那王爷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身后的小枫被惊呆了,这傅当归是真当王爷没有脾气啊!
楚河被气笑了,“主人不在家,你可擅入?”
傅当归觉得楚河说的有道理,于是退而求其次道:“那王爷要去何处?我与王爷一同去,再一同归。”
楚河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傅当归赶忙跟了上去,十分不见外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虎子也机灵的坐在了小枫的身边,示意他赶快走吧。
“你若是想监视本王,大可不必那么早就守在门口。”楚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王爷说什么呢,”傅当归佯装惊讶道,“王爷又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监视王爷。”
楚河冷冷的剐了他一眼,外面渐渐喧嚣起来,似乎进入了闹市,随后马车一阵颠簸,突然便拐了个大弯。
傅当归一个没坐稳,“哎呦”一声就向前扑去,直接将楚河压在了身子下面。
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傅当归长长的睫毛扫过楚河的脸颊,酥酥麻麻的,就连身上都带着墨卷书香。
傅当归赶忙爬了起来,看着楚河一双幽深的墨瞳近在咫尺,竟是连自己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一群小叫花子不知怎么的,将车团团围住,一副不给钱便不肯离去的样子,口中唱着童瑶,“三月三,人兽换,红鼠现,把马牵,偷条老狗换酒钱。”
小枫拔剑,却被虎子按下,两个人也吵的不可开交。
“虎子,拿些银钱散落给他们。”傅当归嘟囔了两句莫名其妙的唱词,掏出袖子中的银子递给虎子。
虎子领了命将钱尽数给了领头的小叫花子,小叫花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带着几分俏皮劲,将手一挥,便带着其余的孩子跑远了。
“回去让柳师爷查查,怎么会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傅当归眉头紧皱道。
楚河看着他重新坐回了马车内,慢慢开口道:“京兆尹这个职位,在皇城中不大不小,权无真权,活却不少,你认识上一任的京兆尹,陈老吗?”
“陈翔?行贿受贿,毫无作为。”傅当归皱眉道。
“呵,他新官上任,收流民,开粮仓,平冤案,”楚河眸光微深,看着傅当归吃惊的表情道,“不出个把月,儿子横死街头,老伴淹死河中,这就是你口中贪官的下场。”
“怎么会……”傅当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怎么不会?傅大人,你屁股底下的这个官位,是会吃人的。”楚河语气泛寒道。
傅当归沉默了一会,忽然释然一笑,“定然是他们没找到靠山,不像我刚入京,便于王爷亲如弟兄。”
“……”楚河真的被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
好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傅当归赶在楚河之前下了马车,外面是一出偌大的宅院,街道宽阔,理应门庭若市才对。
可现在却是杂草丛生的石阶破败不堪。
“这里是?”傅当归道。
“梨园,”小枫扶下王爷,一扬下巴道“这就是那三个戏子待的地方。”
“还来这里选人?”傅当归吃惊的问。
“幺娘死了,自然要有人接替她的位置,”楚河面无表情的与他擦肩而过,声音弱不可闻道,“他们死与出身无关,只是因为进了我的府而已。”
就是请其他园子里的人,下场也是一样。
傅当归愣了一下,见他已经进了梨园,赶忙跟了进去。
破败的院子空空荡荡,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爷选人。”
几乎是一瞬间,便蜂拥而出了几十号子人,皆是目光热切跃跃欲试。
“楚王要选个乐师,”小枫冷清的眸子一一看过众人,“只要女人,不要男人。”
戏子们面面相觑,不要男人?不是说楚王喜欢男人吗为什么不要男人?
“女子不得会武,不得成家,不得带病。”
几个条件一摆出,剩下的人便没有几个了。
楚王扫了他一眼,随后指向一个瘦小的红衣女子道,“就她吧。”
又是红衣。
傅当归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他已经有了想法,却还是想不出原因。
那女子瞬间欣喜万分,面黄肌瘦的脸上都有了些许红润。
“王爷!奴婢唤碧桃,我还有个弟弟!他擅长琴萧,您只要给他口饭吃就行!”女子有些激动,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却被小枫的眼神吓退。
“你可知楚王府上已经死了三个戏子?”傅当归皱着眉道。
“那又如何,”碧桃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边,眼神中满是悲伤道,“我们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傅当归闻言一愣,回过头来时碧桃已经跟着楚河出了梨园,青石台阶上有些苔藓,碧桃一个没站稳被虎子扶住。
裙子下的绣鞋漏了出来,赫然点缀着几颗通透的珍珠。
傅当归刚想说些什么,肩膀便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他回头看去,是一个白净的男子,一身青衣显得有些病态的柔美。
那男子手上牵着一匹肥壮的马,正躁动的踹着蹄子,直勾勾的盯着傅当归,眼神十分可怖。
“玉琅!你又牵着这匹捡来的畜生!咱们自己都吃不饱饭了哪里还有空管它!赶紧扔了!”碧桃责怪的扯过弟弟,夺过他手中的马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