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姗杉来迟
“一直算计我,很好玩吗?”
楚河猛然睁开眼睛,他大口的呼吸着,脑子里面的清明,让思绪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深刻。
傅当归此刻正靠在木桶边上,黑汁木桶之中的毒物尽数害怕退去,他冰冷柔软的手搭在楚河的肩上,摇晃着楚河,口中还叫喊着,“楚河……你醒一醒,怎么突然间昏迷了。”
楚河嘴角勾起轻笑,漫不经心的扣动着木桶,歌声蜿蜒而起,“隆冬又新雪,新叶唤来年,风霜寒雨渡,霖花不复开。”
阳光之下,黑气氤氲而上,傅当归黑着脸,听着楚河的歌声,他眼底带着惬意,慵懒,悠然自得,他轻咳了一声道:“楚河,你干嘛要吓我。”
楚河嘴角还是笑,颇为疲懒的伸了伸腰,歌声骤然停止,右手微微一抬,一把扣住了傅当归的脖子。
傅当归吃痛,头向下,眼眸瞧着那黑水药汁,“你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有多关心我。”他淡然的声音传递而出的话语是经过百般思量的。
空气之中暧昧气氛开始蔓延,傅当归却赌气道:“关心王爷若是死了,下官没了靠山该怎么办吗?”
楚河神情自然,不气不恼,一把拉扯着重心不稳的傅当归,傅当归一个翻身,便是摔落到了那木桶之中,溅起了一桶药汁不说,刚换的衣衫也湿了。
瞧着楚河似笑非笑的眼神,傅当归慌忙将自己的搭在楚河胸膛上的手移开,挪动着身子,便要站起离开,“你一时气愤,这下好了……”
“坐下来。”楚河的声音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坚定,眼神真挚瞧着傅当归。
话罢,他抬手将傅当归腰间的黑色药囊取下扔了出去。
只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傅当归扯着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毒物再度聚拢到了木桶边上,叫人头皮发麻。
他惊呼一声,便是要站起离开,楚河却一把拉出了他的手,“停下。”
傅当归一身青衣,衣角袖口绣着青的竹叶,却早已经因为湿透而变了颜色。
一根素簪挽着的头发也沾染了黑色的药汁,那汁水黏黏糊糊的附在头发上。
“楚河,你放开!别以为你是王爷,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傅当归来了气,甩手道。
日色被云彩掩盖,一阵微风吹过来,边上从赤红色的花朵上飞舞的黑蓝蝴蝶,又朝着楚河头上飞去停留。
傅当归瞧着那赤红色的花,直觉有些诡异,这近了看仔细瞧着那花儿,他才发现那花儿竟有几分像是骷髅头的形状。
“别动,你也中了蛊毒,没有药解只能靠着这个办法,延缓毒性的蔓延。”楚河忍着痛楚拧着眉毛。
傅当归点头,呆呆的看着诡异的一幕,蓝黑色的蝴蝶飞舞停留在楚河的头发上,面颊上。
那蓝黑色的蝴蝶花纹诡异无比,宛如是恶鬼一般张牙舞爪的展现在傅当归的眼前,但是配上楚河那张俊逸而又波澜不惊的脸,便是宛若是湖中日月星辰一般,让人可望也不可接近。
“瞧着什么呢?”楚河饶有兴致的开口道。
傅当归拧眉看着那些毒物爬进木桶,一动也不敢动,扯着嘴角道:“嘿嘿……这木桶还挺大的。”
“刚刚如此瞧着本王,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好看?”楚河挑了挑眉,得意洋洋道。
傅当归又怎么会承认自己刚刚瞧楚河的面容瞧得呆了,便是干咳一声道:“王爷好生自恋,若说容貌,这盛京之中那又能够比得上小白的。”
楚河的眼神忽而变了,冷哼一声,“衣服脱了。”
“脱衣服干什么?”傅当归惊愕的瞧着楚河,仿佛是瞧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般。
“你穿着衣服,这些小东西怎能给你控毒?”楚河讥讽一笑,仿佛是在嘲讽傅当归脑海之中奇怪的想法一般。
傅当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半信半疑的试探道:“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你若是毒发死了,谁给我完成计划。”楚河内心有些忐忑,他半拉着眼帘,故作镇定。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小心翼翼的脱去了外衫与上衣,只留下了里裤,便将衣衫放在了大木桶边上的小木桶之中。
瞧着傅当归白皙的胸膛,他本以为按着他着读书人的模样,应当是瘦弱不堪的,却没有想到,瞧着竟有几分干练。
傅当归看着那些毒物再度进入木桶之中,头皮一阵阵发麻,感受到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攀爬的时候,他使劲眨巴着眼睛,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害怕。
直到自己的背部传来了一阵阵带着寒冷的剧痛的时候,傅当归真的恨不得跪地求饶,他不知道楚河是为何能够面不改色的承受比这个多十倍百倍的痛楚的,但是从此刻开始他打心里面心疼楚河的遭遇,佩服楚河的坚韧。
“嘶……”傅当归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极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内心坚持道,本就被楚河算计了,便不能继续让楚河瞧着笑话。
面目狰狞着表达着苦楚,他内心倔强的不想发出声音,生怕自己因为这个被楚河笑话。
第七十章 表里如一
楚河瞧着傅当归的模样,有些心疼,便是抬手作二指轻轻划过了傅当归的胸膛,点了他的穴道,“虽是没了痛,但效果会降低,要泡的久一点。”
他的声线低沉,抚慰人心,傅当归只觉得自己周身失去知觉,无法动弹,但是那骇人的痛苦早已经消失。
见他露出温柔的笑意来,傅当归内心有些忐忑不安,但终是鼓起了勇气,试探道:“楚河,你一点也不觉得痛吗?”
他的眉头微微轻皱,露出思虑的心思,没有立即做出回答,“你说废话呢?当然觉得痛,倒也因为习惯了,还能忍受,只是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个?”
“不是……不是。”傅当归小声嘟囔,脸颊微微泛红。
楚河认真的瞧着傅当归,周身爬满的毒物,他抬起手,将傅当归有着遮挡眼睛的发丝捋到了他的耳后,正色道:“傅当归。我欢喜你,你瞧我怎么样?虽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冒昧,但是你应该早已察觉了吧。”
傅当归的神色微变,脸颊的红晕更甚,琉璃般通透的眸子仔细的瞧着楚河,虽是早有预料,但也不及此刻楚河亲口说出来,那般让人震惊,他低喃道:“楚河,你把我算计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话吗?”
楚河眸色认真,脸上也染上红晕,傅当归那羞怯的模样瞧着竟比周围的红花更为柔美几分。
“对,我承认我欢喜你,虽一直以来都在算计你,但我想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但只要最后一刻你能在我身边陪陪我就好。”楚河柔声的话语,带着几分脆弱,有几分奢求的意味。
傅当归脸上的笑容敛去,缄默不言许久,只听得黑色药汁翻滚的声音,与蛇发出的嘶嘶嘶声音,融入这缠绵悱恻的暧昧气氛之中。
忽然间他轻笑着摇头,脸上的表情半明半昧,眉头皱着,“楚河,你算计够了吗?就不能让我在你面前也聪明一次吗?还是说你觉得一直算计我很有意思?”
“我欢喜你,这次我没算计你。”楚河言语正经,眉目嫣然。
傅当归眉头再度深皱,瞧着满园的景色,冷声道:“你没算计我?对啊,换个说法,你从一开始就算计我,算计我的每一步,算计我的感情,算计我的心。如今觉得算计到了,便让我交出我的心。你又当我是愿意的吗?楚河,你把你自己看的太重了,也把我看的太轻了,难道我就没有我应当有的尊严吗?还是说你很享受把我耍的团团转的感受?”
瞧着傅当归气急的模样,楚河觉得更加可爱,“呆子,我所说的话,都是从心底发出了,你就那么生气吗?还是说你心里面没有我,难道你觉得白清风比我好?”
“楚河,我可怜你。但老实说,我也喜欢你,这并不代表你可以算计我控制我,你明白吗?”傅当归半拉着眼帘,厉声道。
楚河面色微沉,不言不语的瞧着眼前飞舞着的蓝黑蝴蝶,蝴蝶翅膀上的恶鬼花纹在空中旋转,好似要把他整个人拉扯进去一般。
他呆呆的瞧着,思绪渐渐的拉远,楚河向来聪慧过人,自视过高,将他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他算计了傅当归,心中明知道傅当归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却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傅当归此刻要这般同他说话。
思绪如同是微风一般,绵延流转在脑中带出画面,楚河细细回想着这么一些日子与傅当归的经历。
初次相遇的时候,以为他的圣上派来的人一定会给自己穿小鞋,但未曾想到是个正直的不行的呆子,公堂之前,义正言辞的问他,“王爷可是好男风?”
楚河觉得好笑又气愤,但是同时也对傅当归来了兴趣,从这方面来说,楚河一开始对傅当归只是感兴趣,正如同是瞧上那些服侍过他的小倌一般。
哪知道后来,这家伙竟然拉着尸体硬生生的进了楚王府,一点也不顾及楚河的身份与流言,还聪明的祸水东引。
楚河对于傅当归从感兴趣到觉得他有趣,想要多了解他一点,渐渐的他开始关注傅当归,他的情绪,他的行为,他的一切,发现他与之前所见的那些人都不同。
不为财色,圆滑且正直,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也从未丢失过自己,从不害怕楚河外界的传闻的恶名,反而是在楚河面前说话也变得迎刃有余。
楚河也不知道如何为何心中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在骚动,好像多年之前已经近乎停止跳动的心又开始活跃的起来。
也曾提醒过他身下的位置会吃人,让他早早离开,但是他却坚定不已,并且死皮赖脸的缠上了自己。
他聪明,楚河内心莫名的有些蠢蠢欲动,想将他掌控,想得到他的心,这是第一次楚河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以前想来只是为了满足欲望,此刻竟起了这份心思,怎叫楚河不自惊。
正所谓情难自控,楚河到底是在傅当归面前栽了跟头。
因为这些年的孤寂,以及身边人的难以相信,楚河从未觉得自己喜欢上傅当归是一件好事情,反而觉得愚蠢,所以他处处设计,让傅当归的人,甚至他的感情都完美操控在手中。
只可惜他算错了,傅当归纵然是喜欢上了自己,但是他并非是提线木偶,也不是没有主体意识的人,他也有自我,不允许楚河操控他。
“好,从此以后,我楚河答应你,绝不算计控制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楚河思虑了许久,像是突然间下定了决心一般,道。
楚河深沉如墨色的眼眸也填了几分清亮瞧着傅当归,他木呆呆的顿了顿,点头,拧眉似乎有些不解,“所以你设计利用了夜宴会之乱,让我可以毛遂自荐随你一同下江南,就是为了让我陪着你?”
“莫约是知道自己时日无久了,所以想要自己最在乎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吧,我这辈子没几个熟络的人,唯一能交心的便是你。”楚河轻笑。
第七十一章 要活下去
傅当归呆呆的瞧着楚河的故作轻松自在的神色,他从未觉得楚河如此认真过,不免内心有些酸楚不已。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如果说是替你保守秘密,亦或是帮你找寻解药的话,我想我可以让我阿娘帮你,虽然慈云谷已经避世,但想来我阿娘的身份一定能够求的来她师傅出山,再不行,我阿娘也是神医……”傅当归自顾自的说着,未曾瞧见楚河变换的神色。
楚河神色绚烂,高兴不已,但是还带着几分探究,他低声开口,音色带着几分情欲的沙哑,“当归……”
他低声呢喃叫停了傅当归连绵不休为了掩饰紧张的说话声。
“嗯?”傅当归顿了顿,带着疑问的腔调。
“答应我,离白清风远一点。”他声音温柔,低喃带着魅惑的意味,骚动着傅当归的心弦。
傅当归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上面爬行,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想要抓住,却又无法控制一般。
“他是我的好友……”
“那又如何?我说他不是好人,你若是喜欢我不就应该听我的话吗?”楚河语气里面带着霸道。
“我也说过,你不可以控制我,我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提线木偶,我自己有我自己的判断。”傅当归默然一会儿,突然高声道。
楚河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好吧!都依你。”
“真是霸道……”傅当归眨巴着眼睛,忍不住轻声呢喃。
“当归……”楚河又捋了捋傅当归洒下来的发丝,犹豫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摩擦。
温柔暧昧的温度,随着楚河的手掌一点点深入傅当归的脸颊,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升腾而起的是,火辣辣的温度。
他低声道:“嗯?”
“好想把你揉进我的生命里,可惜你来的太晚……”楚河低沉的眼眸泛着光,声音轻轻道。
楚河指尖温热却透着几分寒气,带着黑色药汁的胶着感,傅当归声音更轻道:“我会陪着你。”
他伸回了手,指尖在半空之中停留一顿,而后埋入黑色药汁之中,他周身爬满了毒物,脸色苍白。
傅当归眼底流过一丝情绪,瞧见楚河拧着眉头,“我也曾中意过一个姑娘。那时候,她患病去了阿娘的医庐,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她病美儒雅,与我畅谈诗书,人生。
有些人遇上了便是心动,叫人想要捧在手心里面,她的病无药可医,我答应与她成婚,她却在大婚前日自缢。我没能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反倒是她为了不拖累我,先走了。”
楚河眉头渐渐舒展开,半拉着眼帘,眼睫半垂着,好一会儿后,他喃喃道:“我想她是真的中意你,才会这般做。”
“是啊,因而我活的比谁都快乐。她说过她最爱看我笑。”傅当归轻笑点头。
楚河微微低头,语气带着几分坦然,“你笑的很好看。”
傅当归只觉得自己鼻头泛酸,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流淌而下,灼烧着脸颊,他面上依旧笑容不改,“楚河,你要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