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棠墨
“你当我是傻子吗?”拓跋颜固执道,“都被拒绝了,还会不顾颜面来求你要我?你也少来骗我,你根本就是想趁机夺回这个孩子!我偏不如你的意!”
剑锋陡转,朝着怀中的孩子刺去。
北冥翼飞身冲上去,格开了他的剑,转而去抢孩子。
两人都下了狠心,所以,飘忽的身影快如闪电,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北冥翼更胜一筹,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所习武功也比拓跋颜高上许多,之前只是一直下不了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这次下了狠手,拓跋颜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在北冥翼一剑刺来的时候,拓跋颜突然放弃了防守,直直地盯着北冥翼,目光一片幽暗。
北冥翼剑尖抵着他的心口,稍稍一顿,不明白他为何会放弃反击。
但是,下一刻他明白了,拓跋颜似乎在赌气,赌他会不会杀他。
在北冥翼怔愣的瞬间,拓跋颜毫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怀里的小婴孩,目光挑衅。
走到这份上,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了。那么,死,也要死在这个人手里。
刺痛蔓延,拓跋颜却刷开了嘴,笑得解脱。
北冥翼目眦欲裂,狠狠将剑刺入拓跋颜的胸膛,恨火烧灼着他的心,用力一绞,恨不能将拓跋颜碎尸万段。那么小的孩子,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飞起一脚踢向拓跋颜的手肘,他怀里的孩子被抛上半空。北冥翼唰唰几剑,将拓跋颜的手筋脚筋挑断,踩在他胸腹飞身掠向落下来的孩子。
血液已经染红了胡乱包裹着那小小身子的襁褓。北冥翼心痛如绞,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才让拓跋颜钻了空子,伤害了这无辜的孩子。
端木离小小的眉皱着,哭叫都没有,直接晕迷过去。呼吸也仿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北冥翼的手不住地发抖,落在自己手臂上的血灼烫无比,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猛然侧头狠狠盯着罪魁祸首,手里的剑再度刺了过去。
拓跋颜唇角带笑,笑得邪异。终于,结束了啊……就这样死去吧……再也不会受到谴责了……
同一处伤口,同一把剑,同一个人,将他刺穿。
北冥翼呼吸哽住,死死德盯着拓跋颜。拓跋颜也看着他,唇角不断滴落血丝,胸口和手腕脚腕处也是血流如注,但是那双眼睛,却慢慢沉寂了下来,很好,没有了心,没有了手脚,他终于死得其所了……
北冥翼抽出剑,拓跋颜合上眼睛,躺倒在地,悄无声息。
怀里的小婴孩还在流血,北冥翼俯身揪起拓跋颜,恕道:“救他!”
拓跋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也没其他的动作。那目光,颓废而无奈。
“救他!!!”北冥翼掐住拓跋颜的脖子,疯狂喊道,“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杀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你很开心吗?那你倒是笑啊?你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拓跋颜!你这个人渣!我要你陪葬!”
拓跋颜依旧无声无息,仿佛木偶一般任由北冥翼掐他。
没错,他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成功将这个孩子刺杀,可是心里反而更空更疼了。就像没有实体的灵魂,飘来荡去,只是虚度罢了。
北冥翼松开他,从他身上摸索救人的药瓶,都翻出来后,问道:“是哪个?”
拓跋颜眸子转了转,对准那个红色的药瓶。
下意识地,他选择了救赎。或许,人之将死,什么都是虚无的了吧?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救活……
北冥翼自己先试了试药,确定无毒,然后飞快地塞到小家伙口中,可惜他咽不下去,北冥翼心急如焚,捏开他的小嘴试图让他咽下,可还是不行。当下顾不得其他,抱起端木离就将唇压了上去,灵活的舌尖抵着那颗药,送了进去。然后帮端木离包扎止血,决定赶紧去跟南宫天约定的地点找他帮端木离疗伤。否则,仅凭一颗药丸和止血药,是无法救回这个脆弱的生命的。
回头看看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拓跋颜,心中的恕火已经熄灭了一半。不管怎样,不能让拓跋颜就这样死掉。他所犯的错,要用一生来偿还。没错,他要让他受尽良心的谴责!
北冥翼将接近昏迷的拓跋颜拽起来负在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端木离,施展轻功,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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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北冥翼的时候,南宫天手里的药碗差点掉落。
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上抱着的孩子,背上背着的青年,也都是满身的血。
“这——”
北冥翼将端木离递过去,声音嘶哑:“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南宫天看着端木离那张惨白的小脸,脸色也变了,解开已经染得血红的襁褓,枯瘦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怎么会……怎么会伤到这个小家伙的?!还这么严重?!
北冥翼眼泪差点掉出来,他艰难道:“他有好几次都没有呼吸了,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他的心脉,请前辈一定要救活他!否则……否则……阿尧他……”
终于爆发出一声啜泣,北冥翼别过头:“我实在是不配做他的大哥,一直让他受到伤害……现在连他的孩子都保护不周……我真该死!”
南宫天没有理会他,他现在忙着救治那可怜的孩子,目光虽然掠过北冥翼放到一旁昏迷不醒的拓跋颜,可还是没有问什么。
真不知道这个徒弟,该怎么处置……
“请前辈恕罪,我挑断了阿颜的手筋脚筋,还废了他的武功,伤了他的心……”北冥翼跪在一旁,目光低垂,可他不后悔。只有这样,拓跋颜才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南宫天摆了摆手,叹息:“罢了,这是他的报应。老夫会将他带回天山,你放心吧,老夫会好好开导他的。”
“多谢前辈!”北冥翼将拓跋颜安置在另一个房间,返身回到南宫天的房间,他还在帮端木离疗伤,目光忧虑。
“前辈,这孩子……”
“情况不太妙啊……那一剑如此霸道,老夫也只能先帮他吊着命。如果能取到魔教的碧色踯躅花,或许还能活下来……”南宫天叹息。
“我去找!”北冥翼拿起剑就要走,南宫天拦住他,反问,“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上次欧阳瑾不是说要帮忙驱逐魔教吗?或许找他帮忙,可以事半功倍。”
“欧阳瑾?”北冥翼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可他是离斩轩的朋友!”
“那老夫还是离斩轩的师父呢!”南宫天郁闷道,“怎么都把我那徒弟当敌人?他对阿尧的爱,可掺不得半点假,老夫实实在在看在眼里……”
北冥翼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想起并未看到端木尧,忙问道:“阿尧呢?他还好吗?”
南宫天脸色一僵,摇头:“也不太好,他受的打击太大了,无论身心,都是疲惫不堪。昏迷中一直叫离斩轩的名字,唉!”实际上,端木尧叫的是儿子的名字,南宫天并不知道他正在治疗的孩子叫端木离。
正说着,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北冥翼朝隔壁奔去……
第四卷 恨为谁生 第四十一章 精神逃避
寂静的时空,仿佛什么都是静止的。端木尧费力地睁开眼睛,强撑着起身,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没有南宫天,没有北冥翼,也没有阿离。
“阿离……”嘶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干裂的双唇中溢出,端木尧颤颤巍巍下了床,整个身体还是撕裂般的疼,尤其是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生下了阿离,还是很难受。
或许是因为那霸道药物的关系,令腑脏受到极大的冲击,之前生产的痛压过一切并不觉得难受,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
脚下的步子十分不稳,端木尧一点点挪到桌旁,按了个空,重重摔了下去,碰翻了桌凳,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没有人?是不是、是不是阿离出事了?
“阿尧!”北冥翼推门便看见端木尧蜷缩在地上,眼神茫然,顿时一惊。他掠过去,扶起端木尧。
看着如此憔悴虚弱的人,北冥翼心中的愧疚更盛。
端木尧静静凝视了北冥翼一会儿,似乎好半天才辨认出来,他猛然揪着北冥翼的衣领,急切地问道:“阿离呢?阿离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阿尧!你冷静点!”北冥翼按住端木尧的双肩,沉声道,“阿离没事,我带你去看他。”
这个时候,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如果不让端木尧见到那个孩子,他肯定会崩溃的。
小心搀扶着步履还不是很稳的端木尧,两人来到了南宫天的房间。
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南宫天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北冥翼,他怎么把端木尧带来了?若是被他看到这小家伙受伤,岂不是……要发飙?
“阿离……爹爹来看你了……”端木尧不顾旁边两人的阻拦一把抱起端木离,语气轻柔,生怕吓到他似的。
好半天都没有反应,端木离脸色一片死寂,端木尧有些迷茫,他转头看着北冥翼:“他怎么不理我?他怎么不睁眼看我?”
“阿尧,他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他好不好?你现在身体还未复原,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北冥翼也将声音放得极低。因为他发现了,端木尧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他,不然会有坏人来抓他,他也会害怕的。”端木尧将孩子搂得更紧,无神的大眼睛此刻带了深深的戒备。
“阿尧?”北冥翼与南宫天对视一眼,强行将孩子抢过来,南宫天搭上了端木尧的手腕,却引来更剧烈的挣扎。
端木尧尖声叫着:“不要抢我的孩子!还给我!”他冲上前,死命地抢着被北冥翼举高过顶的端木离。
只可惜,体力有限,而且肚子还很疼,端木尧捂着脑子瘫软下去,跪地哀求:“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身体也忍不住痉挛起来,仿佛受不住疼似的。
“阿尧!”南宫天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腕,神色严肃起来。
“他怎么了?”北冥翼紧张问道。
“他强行产下这个孩子以至腑脏受到的伤害极大,所以腹痛残留在体内并未散去。现在精神有些许崩溃,而且认知里除了这个孩子,再无其他的人或事。”南宫天眉目染满忧愁。
端木尧痛苦扭曲的俊颜深深刺痛了北冥翼的心,他抱着孩子跪在他身边,低声道:“阿尧,他受了伤,还得让旁边的大夫帮他疗伤,你乖乖的,等他治好伤,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受伤了?”端木尧眸子动了动,看向包裹着端木离的小小锦被上果然有点点血迹,顿时一把抢过来,扯开覆盖的被子,小小胸膛上果然有一道霸道的剑伤,贯穿了自己心头肉的心口。
杀意在一瞬间蔓延,端木尧抬起一掌袭向北冥翼,声音冷凝:“我要杀了你!”
北冥翼连忙躲闪,神色慌乱:“阿尧,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他,你冷静点,再不疗伤,他会死的。”
端木尧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抱起孩子紧紧贴在脸颊,感受到他冰冷的肌肤,心中更加空落:“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南宫天也谨慎地看着端木尧,发现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似乎并未完全崩溃,只是在边缘打转,心中有些明了,或许,这个年轻人只是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精神上,逃避一些让他感觉难过或看崩溃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难办,只要悉心开导,还可以痊愈。
“他已经得到应有的处罚了,阿尧,现在让前辈给他疗伤好吗?”
端木尧迟疑着将孩子递给南宫天,忽而又抽出旁边桌上的剑直指北冥翼:“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北冥翼叹息一声,不知该怎样开口。
“别逼我对你动手!”端木尧剑尖已经抵上北冥翼的咽喉,眼神冷漠,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是我。”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端木尧闻言浑身一震,下一刻已经掠过去,看着艰难爬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拓跋颜,心头恕火直窜,一脚踢开拓跋颜,将他踢翻过去,然后重重踩在他的胸口,剑尖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了地上。
拓跋颜苦笑着看着端木尧,冒血的嘴里喃喃说着:“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而起,杀了我吧!”
端木尧将剑拔出,又刺向他的另一个肩臂,同样的穿骨而过,他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南宫天和北冥翼惊愣地看着疯狂的端木尧,等反应过来时,端木尧已经接连将拓跋颜的手臂大腿刺了个遍,最后一下,正对他的心窝……
北冥翼掠过去,捏住他的手腕:“够了!阿尧,够了!他已经付出如此惨的代价了!”
端木尧甩开他的手,继续方才的动作,北冥翼不依不饶地阻拦:“阿尧,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你方才又接连刺穿他的手臂和腿骨,已经够了!”
“滚开!”端木尧充耳不闻,转过身一剑划向北冥翼,北冥翼连忙侧头,面具被削落,露出狰狞伤痕的左脸,和俊逸无双的右脸,显得十分诡异,也十分凄凉。
端木尧愣了愣,似乎想起自己刀剑相向的人是结义金兰的大哥,眸中的恕火渐渐平息下来,手腕一松,长剑掉落,而他,也晕了过去。
北冥翼接住他瘫软的身躯,看着睡着时候仍没有放下戒备的端木尧,鼻翼泛酸。当年第一眼遇见他时,他还那么小,也那么神气,清冷的眸子闪过得更多的是调皮,可现在,已然失了太多的神采,变得忧郁,令人心疼。
南宫天帮端木离看好伤之后,又帮端木尧看了看,最后将躺在地上几乎失去气息的不肖徒弟抱起来去了隔壁。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自己的徒弟,只是他那颗心太过敏感,才容易走极端。当年收了他当徒弟,本以为能够改变他的极端性格,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日这步。
北冥翼安置好端木尧父子,也去了拓跋颜那边,拓跋颜的伤势其实比谁的都重。而且他也是一心求死,情况并不乐观。
南宫天花白的头发仿佛更加苍老几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他这个老头子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