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刑事犯罪科 第198章

作者:石头羊 标签: 惊悚悬疑 古代架空

  这句话,一时除了他俩,谁也不能听懂。

  就像是一句和‘我在圆里’一样的哑谜一样,伴着这一个最重要不过的推断落下,心中已对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找源头的傅玉和段鸮开始了最后的搜查物证。

  第十日。

  一连数日,一场覆盖在众人头顶的满城风雨似是将要来到,一团混沌中,如蚩尤化形的云气使得一整个内城上方的金龙都有些失了往日的辉煌灿烂之色。

  明争暗斗,风起云涌,不知明日这城内到底又会有和事端发生,引得更多人被卷入这场神秘莫测的劫数之中。

  街头百姓都知朝廷在查人,可具体案子如何了,真凶又可否寻到了,大家心里也没底。

  可就在这已个案子进行到最关键的当口,他们俩所要等的最后一个最重要不过的‘人证’也赶在这时候到达京城了。

  这一天正是彻底的入冬。

  城门关一早就有一黑一白两匹马在候着从远处永平府官道过金水桥入城的这一条道上。

  街上有许多自各府来,脑袋上和怀里都揣着大包行李的外地百姓,大雪天里,从城门穿行而来的大马车上有个小窗,马车辕上有个穿着棕色冬季棉袄老者,若说光看这马车,怕是一般人都难以相信他到底是谁。

  但当白发苍苍,带着大堆包袱从兖州赶来的明伯驱着马车过了城门关,没等他来得及停下寻人,有道自对面街头的声音就对着他这马车响了起来。

  “宝哥!”

  “这儿呢!”

  这一声耳熟的不能再耳熟地呼唤,一时令马车窗口缩着的那个一直缩着的小身影冒出头来。

  脑袋上的带着黑色小毡帽的段元宝听出了是谁在叫他,一双总是有点早慧内向的眼睛黑的发亮,不仅如此,他还听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暗香和梅花醉的嘶鸣声,顾不得明伯的阻拦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一下跳下来,跑向了对面那两个男人的怀中。

  这一扑,可真是将等着傅玉和段鸮抱了个满怀。

  拿手臂一下接住这跟‘小雪球’一样滚过来的小子,嘴里‘哎哟’一声的傅玉直接给乐了,又跟段鸮一起接了人,又把这‘小雪球’从地上抱了起来。

  “爹。”

  “阿玉。”

  “我好想你们。”

  明明之前都有找机会给对方写信,但段元宝还是扒着傅玉的脖子,又抓着段鸮的手不肯撒开,这一幕,还真有些一家子的感觉。

  可若是平常,他们倒也真是没什么烦恼,尽可享受些团聚的高兴,但赶在这种时候,段鸮和傅玉,包括说原本已在路上,特意加紧赶过来的明伯和却也明白,他们当下也不能闲着,而是另有一番准备。

  “少爷,咱们,这次是真能等到,给元宝这孩子的案子犯案了吗?”

  路上特意加快了步伐到了,就等了那么多年,面露感慨,以至于眼眶中都有些红的明伯连忙问了句,他口中所提旧案,一直都是段鸮这么多年心中的一个根深蒂固的疑问。

  段元宝脖子上的那一枚红线罗汉钱的秘密。

  到底和五年前的五猪人案有着何等关联,现在只有等这一位至关重要的人证自己亲口说出了。

  “嗯。”

  段鸮这么说着,和一旁傅玉对视了一眼,两个大人往常心都很大,是十分随性的人,但是这么个小家伙却也是他们俩共同的一块宝。

  所以,当下傅玉和段鸮只一人一只从明伯手上牵过了段元宝的小手,又眼看着这跟着他们也走过不少难关的小子很沉稳地小声开口道,

  “这次,我们又要一起抓坏人了么。”

  “是,但这次主要得靠你了,我们俩不行,必须得咱们宝哥上,我们给你打掩护。”

  傅玉还和被他捏了捏脸的小毛孩子在这儿蹲着开玩笑。

  “会害怕吗?”

  “不怕,阿玉和爹是大英雄。”

  这话落下,千里迢迢来到顺天府的元宝却是挣脱出小手,又取出了包袱里的一本小话本,他的小包袱里装着一本从老家带来的《大侦探司马聪明》。

  “我不害怕,我会努力想起来的,然后把当初那个坏蛋给抓住的,就像这个话本里说的一样。”

  说着摇摇头,再次一下抱住了眼前的两个男子,段元宝的这一句话,却比有些成年人都要坚定些。

  笼罩于他身世之上,令五猪人案陷入一团死水的最重要一环到此终于是要揭晓了。

  这一天,他们在内务府进行了一个非常至关重要的测试。

  这个测试,将会还原说关于那一年在段鸮遇见段元宝之前,他身上本身所遭遇的一些过往遭遇,就和当初刘岑在江宁府所经历的那样,在严重的心理创伤后,能否还有机会想起自己心理上所受的最严重的的创伤暗示。

  可这个测试,亦有一个困难之处。

  那就是,如刘岑这样的成年人一般来说都很难想起,仅仅靠段元宝这么一个孩子,要一下子回忆起全部,助其犯案其实很难的。

  至于第一个出现在作为证人的段元宝面前的,却是那个一度被他带着乍一看很平常的罗汉钱。

  上面有一个红线,当下,半跪着蹲下来的段鸮先是安抚性地跟傅玉一起一左一右紧紧地抓住了这到底年岁还小的小子的手,可段元宝一看见脸上表情却一下顿住了。

  只因这个陈旧的罗汉钱,对于他个人而言实在太过眼熟。

  眼熟到,甚至这么多年一刻都不能忘,连上面的每一个花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

  那是一个很黑的地方,有很多穿不起衣服,吃不饱饭的小孩跟他一起在哭。

  还有人将他们统统绑在一起。

  那时候还年幼的段鸮能感觉到怀中的元宝的心跳声异常地快,有种精神一下子都被这个东西完全操纵了的恐惧,他前一秒还极镇定的面孔仿佛笼罩了一层数十年无法摆脱的可怕阴影,一夕之间,从人间堕入地狱。

  【“——!——!”】

  有一个孩子的腿被活活折断,接着,更多的断腿,断手,奇形怪状的孩子开始充斥在了段元宝的记忆里,他们每个人都是怪物,唯有自己躲在阴暗处恐惧,害怕地目睹着这一幕。

  直到,黑暗中,好像有‘人’站在他背后。

  自己的脚上却像是被无形地上了锁,‘那个人’巨大的影子笼罩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这么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一下下恶狠狠抽在了他的身上。

  面色惨白,个子小小的元宝听到了自己皮肉绽开的痛苦哽咽,听到了自己一次次抱着头蹲在一个角落剧烈地惨叫的哭声。

  他也终于听清楚了那声音。

  那不是别的,根本就是他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真正折磨他一生的……噩梦。

  “——!”

  一下抱住头,自打和段鸮在一起就从没有哭闹过元宝突然就蹲在地上哭叫了起来,傅玉和段鸮一时也没料到,一块将这吓坏了的小子搂在怀里,摁住头捂住双眼,却依旧

  “我是爹,我在这儿。”

  段鸮这一句话,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完全地闯进了段元宝的黑暗世界。

  “爹。”

  一刹那,小小的元宝的眼泪浸湿了面颊,却也死死地抱紧了一直守着他的段鸮和傅玉。

  可他黑色的,却硬生生挤出了勇敢和坚定眼睛里,这一次却不再是抹不开的来自于对坏人的恐惧,而是出现了两个在他看来高大无比的人。

  “爹。”

  “阿玉,爹。”

  元宝憋在嗓子眼里的呜咽和哽咽终于变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看到了……那些身上带着这个罗汉钱钱币的人……他们要用刀子把我的腿和脚砍断,把我卖掉……”

  “阿玉,爹……”

  “我,我看到了好多和我一样的‘怪物’,还有一个,一个最大的‘怪物’,他的脸是歪的,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长满了很多——”

  这一句话后半段被隐去的话,恰如一道破空而出的光给此前傅玉和段鸮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谜题带来了一丝全然不同的转折。

  一切旧案,当下,段鸮只一把将强忍着眼泪的段元宝一下子抱在怀中,又一字一句地和孩子亲口道,

  “段琏,你长大了。”

  “那些话本里画着的大英雄根本不是我们。”

  “是你自己。”

  “你自己,才是那个能帮我们大家亲手抓住大坏人的,真正的大英雄。”

  “听懂了没有?”

第五十一回

  第十一日

  太和殿偏所内。

  又一次公开议事召开。

  这一次, 那苏图和六部众人却也再度迎来了某两个十天前定下‘比’限的人的出现,而这番,迎接他们的除了面容笼罩在光芒之下的傅玉和段鸮, 还有关于一个神秘地底世界的真相。

  当下,二人随眼前太和殿前折射进来的光, 如同两道拖长了的秘影般一下迸发出骨子里的万丈光芒。

  各自生的一个英俊挺拔一个沉稳高瘦, 却又风格截然不同的面容随上方天彻底亮了而落下的阴影有些失真,却堪称当世双杰, 势不可挡。

  “圣祖六十一年自世宗十三年。”

  立足于偏所两侧,傅玉和段鸮手中拿着一份新的卷宗,和绘制着完整‘圆柱体’划分范围的大明濠立体结构图向所有人解释着这一案到此的全部线索。

  底下所有官员最初还是在听的状态, 渐渐的,渐渐的, 声音却仿佛大了,直到就连那从来不买二人账的那苏图都听得不动了。

  “另有新帝登基后顺天府中所无故消失的人口, 老者, 妇孺,除却有家有室官府明确通报过彻底失踪的,一定还有些流民乞丐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死在了‘暗网'之中,除了骨骼, 他们身体的其他部位均以作为商品被切割售卖了, 而无法处理的骨头就从大明濠沟渠一次性流入地底,永久性地任其掩埋腐烂。”

  “这些被带进‘暗网’的货物原是为了贩卖,虽然目前我们还未找到售出渠道, 但已知,这个主导‘暗网’中一切的幕后黑手的一切都是十分神秘的。”

  “可在这些不幸在过程中已死亡的货物身上其实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是被毁掉了四肢,无法行走的孤儿。”

  “这些孤儿不可能是分散在各地,然后被集中带到大明濠底下的,要有这么多的‘货物’势必本身就需要一个‘仓库’,而这样的地方,往往有三种。”

  “一为,孤独园,此处最早南北朝时期收养穷人和孤幼之人之所,梁书中记载,凡民有单老孤稚不能自存,主者郡郡县咸加收养,赡给衣食,每令周足,以终其身,又于京师置孤独园,孤幼有归,华发不匮。”

  “二为,病坊,即京中现有的济病坊和疠人坊,这些地方往常一般由朝廷和地方义庄进行供给米面药材,专门收养患者,男女分居,四时供承,务令周给国家矜孤恤穷,敬老养病。”

  “而三,就是慈幼局。”

  “慈幼局,顾名思义就是收养弃婴的地方。”

  “本朝,自世宗时期,朝廷设官田五百亩,于顺天,永安府多地创建慈幼局,收养遗弃的新生儿,并置乳母喂养,无子女者可来领养。”

  “这些婴儿大多来自于一些穷舍难以养育孩子的农户,一旦决定弃养将亲骨肉交给慈幼局,他们就会从墙的外头将孩子放进一个木头抽屉里送进去,这些进入慈幼局的婴儿,算得上是真正的无名无姓者,即便是经由慈幼局养大,一旦有死亡,也不会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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