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祎庭沫瞳
果然,白祖母和大伯一家还没消停,这回又打上了白观游的主意,趁着白夫人去观中祈福,就想趁机给白观游塞女人,这怕不是急疯了。想来也是,白若薇年纪在那摆着,又想高嫁,贤珵是不用想了,但能让她选的人家也越来越少,怎能不急?而想要门好亲事抬娘家和自己的身份,只有白观游出面,才能让他们沾上足够的光。指望白夫人肯定是不成了,就想了这么个下作的法子,不知道是脑子不够用,还是觉得白观游念在自家人的份上,不会发脾气。
席间一时静默,颇有几分尴尬。即便这尴尬不是祁襄给的,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奉北将军若想纳妾,早些年就已经纳了,哪需要等到儿子都过了成亲的年纪,才想起要风流一回,那不是等于把多年的痴情名声直接扔出去,惹人笑话吗?
不过这终究是白君瑜父母的事,祁襄也不好多说,更不好多问。于是权当什么都没听到,接着刚才的话往上说:“你费心送我东西,心意我领了,但还是不要太铺张得好。我一平头百姓,就算不违规制,太过奢华的东西也不适合出现在我这儿。就不必送了吧。”
白君瑜皱眉,语气不善:“你是不想收,还是不想收我的?”
祁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说这话是冲我,还是有气无处发,拿我出气?”
白君瑜摇摇头,“不是,我没有拿你出气的意思。只是我送你东西,你收着便是。不然就更让我觉得事事不顺,连送礼都没人收了。”
祁襄笑了,他知道白君瑜不是无故发脾气的人,他不喜欢白君瑜对他语气过冲的同时,也理解白君瑜的郁闷。他虽未耳濡目染过寻常恩爱夫妻应是何样,但从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中也能知道一二,若换作他是白君瑜,也不会乐得接受自己多出个姨娘。
考虑了一会儿,祁襄问:“要我给你出个主意?”
白君瑜再次摇头,自斟自饮了一杯,“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没必然再沾上这事,徒增麻烦。而且无论我送你什么,也不是为了换你的帮助。”
祁襄眼尾含笑地看他,“那你到底听不听?”
白君瑜沉默,满眼都是祁襄笑脸和顾盼生辉的双睛。
祁襄拿了块椰蓉米糕,边吃边说:“咱们就当说闲话了,我且一说,你且一听,究竟如何你自己斟酌。你办事的风格一直没变,太守规矩,不太变通,估计跟你打仗不是一个风格,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战功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家耍贱招,你却做君子,没人会说你聪明大度,只会在背后说你傻。”
听祁襄说话,白君瑜觉得很舒服,即便这话里没多少是表扬他的,但他就是觉得能听进去,心也静。
祁襄继续说:“之前从未见你因家中事表露过情绪,如今应该是憋到极限了,对着我也不知遮掩。”
白君瑜并不否认,或许不遮掩还有另一部分原因——他真的拿祁襄当自己人。
“所以,我要怎么做?”白君瑜问。
这米糕合祁襄胃口,他说话都带上了几分愉快,“对付耍贱招的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他们能想出这种主意,只能说太闲了,那就找点事干。”
“你是说让我父亲给大伯送?”
“兄赠弟,弟亦可赠兄,本就是平常。你是侄子,不可给长辈赠,但你也有堂弟不是?奉北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亦愿如此,但别人未必能拒绝。他们若真拒了也无妨,找个机会,把你祖母身边的丫鬟换几个听话的,再在白府各处按上自己人,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能提前得知,若有必要,也能直接从源头按死。只是前者更方便容易,后者需要时日和时机,所以先试简单的。”祁襄说。这个法子并不难想,只是像白君瑜这样“老实”的人不会往这方面想罢了。
白君瑜既觉得可行,又觉得这话从祁襄口中说出来有点不合适,“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鬼主意?以前没发觉。”
当初祁襄对他来说,也是老实孩子,小学究似的。
祁襄不甚在意地说:“西陲不比京中,京中虽人来人往,但百姓生活还是比较简单的。西陲民风彪悍,是非也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还之彼身。看得多了,自然也摸到了一点窍门。”
白君瑜笑了,“抛开正人君子的礼数不提,你的法子倒是即刻能见效的。”
“这事还得奉北将军出面,你回去还要与将军商议。”
“嗯。”白君瑜给祁襄夹菜,“多吃菜,这种甜品留到饭后吃,别占了胃口。”
祁襄看着碗里被越夹越多的菜,心下也是暖的,即便这对两个人意义不同,但祁襄觉得待以后他离开京中了,偶然拿出来回忆一下,只按自己的想法去回忆,也是件高兴事吧。
临离开前,白君瑜拿出被祁襄放进荷包里的平安符,郑重地帮他戴在脖子上,让他除了洗澡都不可摘下,待明年他再去求了新了给祁襄换。
祁襄捏着平安符,笑着送走了白君瑜,才细致地将符收进衣中,贴身放好。
白君瑜回去怎么跟奉北将军商量的,两个人具体是从哪儿找的人,祁襄并不清楚。他听到的消息是白赏历一下纳了三个妾氏,还是在他母亲身体有恙的时候。白大夫人不同意,很是闹了一出,左右邻居都见的真真的。白老夫人原本也是不愿意的,但到底是心疼儿子,媳妇闹完之后,她就把三个妾叫进门了。
既然都能帮着儿子纳妾了,在旁人眼里白老夫人身体已经好了,都夸着白夫人有孝心,为婆母祈福,才让白老夫人好得这么快。
白大夫人原本还想闹来着,但听到自己儿子白君阳也举止亲密地带了姑娘回来,虽没明说是妾,但光天化日的,邻里邻居都看到了,无论是通房还是妾,反正这白家小少爷一次要了两个姑娘的事是传开了,甚有不屑的人开始调侃,说白君阳果真有其父风范,夜御数女不在话下,连纳房里的都敢紧随其父之后。
白赏历身边的三个妾的确是白观游送的,当时说的是大哥惦念他,他岂有怠慢大哥之理?他知道大哥身边唯一的妾氏一年前没了,正好听闻有人伢子精心调-教好的干净姑娘,也不清楚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了三个性格迥异的。除了伺候好大哥外,也能从旁协助大嫂伺候母亲,尽一点孝心。
白观游是想着三个里面总能有一个大哥喜欢的,就算没有,也能隔应他们一下,为自己的妻子出口气。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大哥全收了。
白君阳那边更夸张。
白君瑜请他到自己的院子吃饭,饭间故意上白如带着几个姑娘进来,说是院子里新添的下人,刚从人伢子那儿买的,没跳粗使的,都是家道中落的小姐,会些诗书,也识字,近身服侍也妥帖。
白君瑜就留了两个颜色最好的服侍布菜,白君阳眼都看直了。
白君阳不爱读书,但白大夫人哪能允许?每天逼着上学堂,但白君阳渐渐大了,也不好管,有时候就偷懒不去,白大夫人没法,又刚失了长子,所以对幼子格外溺爱。
白君阳之前有过一个通房,后来因为他不去上学,被白大夫人发卖了,现下屋中正空着。而白大夫人越是压着他找女人这事,他就越想着,每天也是糟心。
白君瑜甚少与白君阳往来,也就年节期间能见几回,对这个堂弟说不上有多了解。而看到他的样子,白君瑜就突然想到了死去的白君昶——不愧是亲兄弟,见了女人都迈不动腿。
白君瑜试探地跟白君阳说:“你读书枯燥乏味,身边伺候的人还合适吗?”
白君阳目光闪烁地道:“都是那些人,跟我也说不上几句话,不瞒二哥,我在家待得也是毫无意思。”
“你也到了年纪,身边该有个周道的人。要不这样,我新挑的这批下人里有些不错的,一会儿把他们都叫来你看看,有合眼的就带回去伺候你吧。就说是我院中买来的,让大伯母放心就是。”白君瑜的本意里还包括小厮这种方便近身伺候的,这样也显得没那么刻意。
白君阳眼睛都亮了,“这、这行吗?母亲说太多人伺候,我没法安心学习。”
白君瑜淡笑道:“学习在于心,不在于身边人多少。京中这些有家世的才子,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少。伺候的人不够,家里面上也无光。”
白君阳觉得有理,嘿嘿笑道:“那弟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候母亲要问起,二哥可要替我说几句。”
“自然。”白君瑜说。他倒不怕大伯母来质问,他本来只是给弟弟送几个好看的下人,至于这些下人弟弟怎么用,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白君阳笑得更开心了,“二哥别麻烦,我看屋里伺候这两个姑娘就挺好。”
白君瑜一笑,没想到白君阳这样直接,“也好,那等回去的时候让她们跟你走。白如,把这两个人的身契挑出来给三少爷带走。”
“是。”白如应道。
“来来来,我敬二哥。”白君阳给两人满上,脸上笑开了花。
现下,白大夫人要防着白赏历的新妾,还要看着儿子屋中的不能惹事,不能影响白君阳学习,已经是心力交瘁。她又不敢闹得太过,以免传出个善妒的名声。这心里委屈有气,就得跟白老夫人说说,毕竟白老夫人是她姨母,不跟白老夫人说还能跟谁说呢?
白老夫人希望白赏历能再添个孩子,白君昶去后,她总觉得儿子膝下单薄,但这个外甥女早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纪,只能指望新人了。外甥女日日来诉委屈,她开始还愿意安慰几分,也藏着自己的心思不提,后来也烦了,觉得外甥女没用,拿不住白赏历的心,还不让纳妾,实在不可理喻。气闷了几日后,说自己身体还没缓过来,想去庄子上小住修养。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就让身边的人收拾东西出发了。
白大夫人没了可诉的人,家里又没个能帮她说话的,让她越发愤懑,每天不是咒骂那些妾室,就是对儿子那里挑鼻子挑眼。而白赏历和白君阳过得到是前所未有的舒心。白君阳瞒着母亲,把两个姑娘都睡了,现在就等找个机会提抬妾的事,以后这日子也逍遥些。
至于白君瑜这边,之前大伯送给他父亲的女人早就被打发走了,只是没对外宣扬而已,只等时机合适了再说。而白君瑜买来准备让白君阳挑的那几个姑娘和小厮,除了被挑走的,剩下的也都发卖了,一个没留。
在这狂风扫落叶般还至其身后,边关的战事也终于爆发了,京中一时物议如沸,人心惶惶。与此同时,郤十舟那边也查到了那位“曹哥儿”,是城郊守卫营的一个小队长,名曹光明。
第24章
城郊守卫营正经名字叫“进字营”,是军中比较特殊的存在。
进字营的兵不负责上前线打仗,也不管守卫京中秩序和安全,是夹在兵部与户部之间的存在,专门负责运送粮草的。
打仗的军饷、粮草等都归户部管,但户部又无权管辖进字营,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文官能跟户部扯上关系的,而对兵部来说,这些人就是不能上战场的兵,连调度他们都觉得没必要,所以也不爱管。到了需要运粮草的时候,自有圣旨安排,而皇上也不会直接见他们,最多是送完回来,负责进字营的将军写折子上报情况就行了。如无特殊,皇上也不会召见。
这在军中算不是肥差,却是最安全的,不上战场,性命无虞。赶上没战事的时候,他们也就按季将粮草送到各地驻军那边,并不多劳累。有战事打了胜仗,他们分不到军功却能分上些赏赐,打败仗了,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于是这也成了京中官宦关照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但能吃点苦的远房亲戚的首选。
这曹光明能进进字营,若不凭关系,仅靠自己的可能性太小。进字营人员更替很慢,可以说只要不犯错,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了。
祁襄吩咐了继续去查曹光明是怎么进的进字营,其他的要顺着这条线看看能牵出什么来。
祁襄这边算是清闲,但白君瑜可就没那么闲了。
边关开战,早朝日日议事。白君瑜还记着祁襄让他不要主动出头的话,所以这几天除了必要的话,别的并不多说。
边关驻守的将领请求朝廷派兵支援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克骊族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看样子不只是为了食物,大有侵占城池之意。而议了几天,连是派兵过去,还是调兵前往都没有个准。
不是因为粮草不足,也不是因为朝中无人,更不是因为兵数不足,而是谁都想占这份军功,但有些人想占却没这个能力,又不甘心拱手让人,所以相互牵制起来,没有最终的结论。
而皇上也有皇上的顾虑,派奉北将军或其他老将去是最稳妥的,可这些人战功卓着,要再添,必得谨慎,以免功高震主。再者,万一败了,可比一般将士败北更致命,到时气势不在,恐怕面对的将是接连的败局。也好在奉北将军等人没有主动提出出战,这让皇上比较满意,没有君王喜欢臣子争功或别有目的,这样正合他心意。
“皇上,克骊族来势汹汹,调兵支援比较快,可以尽快打压住克骊族的势头。”
“皇上,臣以为不妥。调兵固然快,却也会削弱一方防御。若有不轨之徒趁机生事,岂不是拱手让城?”
“臣复议。如今军中人数充盈,赶往边关是慢一些,但只要出征人数够多,气势上就可以给对方压力,边关将士也会受到鼓舞。是最妥当的办法。”
“臣也复议。调兵总归不稳,如今开战,又不知道有多少外族想坐收渔翁之利。保险起见,还是京中派兵最为合适。”
大臣们热烈地讨论着,白君瑜站在队列中也不说话。
皇上昨夜为这事也没睡好,想了一晚上,心中已有定论,“既如此,那还是从京中派兵。众爱卿觉得谁带兵出征更为合适?”
“启禀皇上,朝中老将众多,骠骑将军、护国将军、镇国将军都是上上之选。”
“臣以为不妥,几位将军是有战功,经验也丰富。但都已上了年纪,如此周车劳顿怕是上选。”
“皇上,老将军们近来的确多有不适,臣等也有所耳闻,即便愿意为国效力,也怕途中受罪。臣以为奉北将军、正南将军是合适的人选。”
“北方边关有苍厉将军驻守,其与奉北将军、正南将军同品阶,届时以谁为主将呢?”
与白君瑜一并沉默了多日的左丞相出列,“皇上,诸位大臣的顾虑都有道理。苍厉将军经验老道,为主将并无问题。但为增加士气,稳固军心,臣以为,可以派皇子一同出征,扬我国威。”
此话一出,再没有争论声,似乎所有大臣都同意左丞相的观点。
户部尚书道:“皇上,诸位皇子中,属三皇子骑术武功最好,由三皇子出征更为妥当。”
他话音刚落,就跳出了反对之声,“臣以为不可。三皇子被留府中抄书思过,若为此事免了罚,那皇上的惩戒岂非儿戏?”
户部尚书:“臣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三皇子文韬武略,随军前往更显国威。”
皇上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殿中众人。
左丞相悄悄看了皇上一眼,再次开口:“皇上,三皇子在思过,实在不宜不罚而放。而且朝中并非只有三皇子可去,其他皇子的骑射武功也很不错。”
皇上这才开口:“左丞相觉得还有哪位皇子合适?”
左丞相躬身道:“臣以为,四皇子可前往。”
从三皇子又被训斥后,皇上就有意没再让四皇子参与政事,怕也是担心他有僭越之心。现在左丞相提到四皇子,四皇子也无法当朝同意或拒绝,只能看皇上的意思。
兵部侍郎出列,“皇上,四皇子在武功上虽有建树,却并没有征战的经验,怕是不周啊。”
户部尚书立刻接话:“四皇子独自前往支援的确不妥。不如让白将军一共前往。白将军立过不少战功,必能襄助四皇子。”
白君瑜稍稍偏头看了户部尚书一眼,眸中阴沉。
左丞相:“臣以为如此甚妥。即不会让军中双主将,又可助各方一臂之力。”
皇上看向白君瑜:“君瑜,你怎么说?”
白君瑜跪身道:“皇上信任臣,臣自当为皇上效力,为大川效力。”
皇上沉吟了片刻,道:“好!那就由四皇子和白君瑜带兵增援,五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是!”白君瑜接旨。
“皇上圣明!”群臣跪道。
祁襄担心战事不顺,京中戒严会出入不便,所以趁着天气不错,去给母亲和梁福烧了纸钱和之前抄好的经文。
回来的路上,祁襄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时节正好,到处都染上了绿色,花也开了不少,生机勃勃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